第三十五章 低劣的伎倆
自從文旭帝讓賈有才掛帥,顏勝心中便萬分不安。
賈有才有幾斤幾兩他很清楚,瀚北那複雜的形勢根本就不是他應付得來的。若他是個能聽得進意見的主兒那還好些,偏偏他剛愎自用、又氣量狹小。朝堂上那番話,就註定他和竇童很難相容。他要是去了瀚北,兩人恐生矛盾。
顏夫人眼瞅著丈夫這般擔憂,也無安慰他的辦法。
倒是顏白,讓顏勝莫要心急,再等等看或許這事尚有轉機。
說來也奇怪,沒過幾天朝中還真的發生了一些怪事。
先是已亡故的月貴妃,被不少宮人發現夜晚常流連養居殿,甚至還有人看見了她在新建的溫泉池中沐浴的樣子,那名宮人當場便嚇暈了過去。
自從上次發生蛇群事件后,先前的溫泉池便被廢棄了。
這是在養居殿的另一頭蕎華閣新建的溫泉池,建成之後,文旭帝也沒泡過幾次。
上次那場面太噁心了,他現在都還有些陰影。
蕎華閣,相傳武安王殿下的母妃月貴妃剛入宮時,先帝對她極盡寵愛。
月貴妃天真爛漫,最愛於這蕎華閣嬉戲。
後來月貴妃與先帝之間生了些嫌隙,搬到別的院落去了,便很少踏足這裏。
這事發生后,宮人都在傳是月貴妃回來了。
她懷念那一段幸福的時光,故而時常在養居殿內徘徊。
宮內人心惶惶,文旭帝從不相信怪力亂神之事,重責了這些宮人。
但一人還說是眼花了,這麼多人都說看到了,那恐怕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他不信那個邪,親自去了蕎華閣,後面站着兩排禁衛軍嚴陣以待。他倒要看看這種情形下,還有誰在裝神弄鬼!
文旭帝端坐在中間,目視着前方的溫泉池。霧氣裊裊,飄香四溢。
「之前每天都看到了?」
「是的皇上。」
「時辰為何?」
「戌時末。」
「好,朕便等到戌時末,看她敢不敢出現!」
此刻酉時已過,戌時剛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文旭帝也不着急,一邊品著香茗,一邊譏諷地輕勾嘴角凝視前方。
起初的半個時辰里,風平浪靜,什麼都沒有發生。
文旭帝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哼!月貴妃,那個女人早就死了,而且正是死在他的手下。
她要是真的能興風作浪,那也不至於等到今天。
怕是某個人按捺不住了,想透過那個女人做些文章。
早就知道他的狼子野心,以前掩飾得不錯,這一次終於被他抓到狐狸尾巴了。
咕嘟——咕嘟——
就在這時,霧氣繚繞的溫泉池,忽然發出一聲聲咕嘟聲。
禁衛軍都警惕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都有了些緊張。
「不過是水溫過高,慌什麼!」
文旭帝斥責了一聲。
但那咕嘟咕嘟聲不但沒停,反而越發熱烈了。
文旭帝也不禁坐直了身體。
然後讓人驚愕的一幕發生了。
整個溫泉池,前一刻還是溫熱的,即便站在旁邊也一身熱氣。
然而不過頃刻,整片池水已是寒意料峭。
就連大殿的溫度似乎都降了不少,連空氣都凝結了。
靜謐得有些詭異的空間內,只能聽到彼此越來越快、越來越劇烈的心跳聲。
「啊——」
一聲驚呼傳來,眾人下意識向他看去。
卻見那人死盯着一點,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池子的正中,料峭寒霧間,一隻纖纖玉手浮出了水面。
「啪!」
不知道是誰手中的刀,驚得掉落在地。
文旭帝也是心中一緊,死死盯着那隻手,仍然懷疑是有人在搗鬼。
那隻手逐漸地伸出水面,在冷冷白霧間晶瑩似玉。然後是黑色的濕淋淋的長發,然後整個腦袋都從水裏鑽了出來。
「喝!」
皇上在此,禁衛軍不敢沒形象地亂叫,但那止不住的抽氣聲卻是此起彼伏。
妖~嬈的身影也出現在眼前,背對着眾人靜靜地在水中跳着舞,繾綣溫柔,如訴如慕。
也不知道為什麼,大傢伙兒不約而同地緊閉着嘴,怕是驚動了那跳舞之人。
文旭帝眼神無比冰冷,鎖在那人身上。
他還沒看見那女人的臉。
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麼出現的,但既然來了,是人是鬼他都要留下。
那女人輕拍著水花轉過了身,一張臉就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之前一直鎮定的文旭帝,卻如同被人定住了一般,僵在那裏一動都沒動。
原本溫柔的女人,在看到文旭帝后,一雙眼睛陡然兇狠,桀桀怪笑着,一步步朝他邁過來。
「護駕——護駕快護駕——」
文旭帝慌亂得連退數步,將兩名禁衛軍推上前。
那兩人忍着懼意往那女人身上劈了幾刀,但那女人在他們攻來之前,便陰笑着沉入了水底,再沒蹤跡。
文旭帝當夜便命人抽幹了池中之水,一絲一毫都沒放過,想要找出這池中隱藏的名堂。
但什麼都沒發現。
這一切,真像是憑空一場夢一般。
難道她真的……
不可能!
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不過是對方玩的一點小花樣,休想嚇到他!
鬧騰到兩更天才睡下的文旭帝,卻怎麼都無法閉上眼。
只要眼一閉,腦海里就會浮現出那女人怪笑的樣子。有時候批著奏摺,也會覺得窗外有那女人身影飄過。
就連寢殿內燃著的安神香,看着看着也突然會幻化成那女人的臉。
一連幾天這種情況絲毫沒有好轉,頻繁的噩夢讓文旭帝變得暴躁易怒。
他本就多疑,這個時候更是每時每刻都覺得有人要害他。
就在這個時候,他認為的罪魁禍首武安王在殿外求見。
「呵!他終於來了,讓他進來。」即便頭疼欲裂,心中焦躁萬分,文旭帝還是壓下了眼底的狠意,擺出他平日招牌的笑容來。
「聽聞皇弟近來身體不適,臣心中擔憂,特前來探望。」
「有勞皇兄掛礙,朕無事,不過是一些裝神弄鬼之徒施加的小小伎倆,朕還不看在眼裏。」文旭帝那雙深沉得看不到底的眸子裏,帶着威壓微微俯視着面前人。
「如此甚好,皇上神勇無匹,倒是臣大驚小怪了。」面對文旭帝意有所指的說辭,武安王卻是紋絲不動。
「皇兄也是關心朕,朕自然知曉。只是皇兄,你對近日來宮內的傳聞怎麼看?」
「皇上也說了,這不過是裝神弄鬼之人低劣的伎倆,臣不會信,皇上就更不會相信了。」
「可是皇兄,那背後之人為何拿皇兄已逝的母妃嚇唬朕,你說他是想傳達一些什麼?」
武安王認真思索了一陣。
「大概是想讓臣懷疑當年母妃之死,是皇弟所為吧。」
文旭帝嘴角的笑容有一瞬間龜裂。
「哦?那皇兄呢,你會相信這種荒謬的事嗎?」
武安王忽地抬起頭,迎上了文旭帝危險又探究的視線。
「臣母妃,是皇弟害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