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你在為她感到難過?
仙女環抱的琵琶,其實是一把鑰匙,一把能將客人送至占卜之神面前的鑰匙。但只有堪破幻術、且對壁畫有一定造詣的人,才能在萬千渾沌的景象中把握住這稍縱即逝的戰機。
顏白恰恰是個精通幻術、且對繪畫有一定了解之人。
過往她寄身的那些宿主,所具有的才能她都繼承了下來。
而不遠的對面,占卜之神南卡斯對她翹起了嘴角。
然定神一看,才發現那微翹的嘴角不是來自於南卡斯,而是他的面具。
他的一張臉,隱藏在一面薄翼般的白玉面具下。那塊面具,嘴角天然便是笑着的,與肌膚緊密契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也給這位占卜之神增添了更多神秘的色彩。
他披着一件藍色月亮長袍,手中執著一柄金色權杖。頭髮很長,如水的秀髮一直披垂到了地上。額前幾縷髮絲被攏到腦袋后,用一根紫色的髮帶隨意系著。只是安靜坐在那裏,便有一種說不出的華貴味道。
顏白對着南卡斯頷首。
「見過占卜之神。」
「我昨日夜觀天象,算到今日會有貴客臨門,應該就是姑娘了。」
「所以前輩才故意設下幻術,為的就是測試我的能耐?」
「如果連這種小小的幻術都破不了,又有什麼資格被我選中?」
「那前輩應當知曉我的來意了?」
一串綠色的離火從南卡斯手掌間灑出,縈繞在顏白的周身。
他伸出大手,對向顏白。
顏白腦袋咚地一聲,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整個靈魂都好似被那隻大手給吸附住了,巨大的危機感差點讓顏白做出用空間異能遁走這種事。
但她還是忍住了,壓抑著自己對危險感知的本能,由著那隻大手籠罩住自己。
「你來見我是為了打聽一個人的下落。」過了一分多鐘,南卡斯終於收回了那隻大手。
而顏白,罕見的後背有些潮濕了。
這個人,實力絕不在自己之下。如果他在占卜之時突然對自己發難,她不見得能完全躲過去。
剛來到這個時空,就遇到了與自己同等級的人。而未來,像這樣難纏的人物只怕會遇到更多。
但顏白此刻可沒心思擔憂這些事,恰恰相反,她因為南卡斯的話竟有兩分喜出望外。
「前輩能否告知此人身在何處,我要如何才能見到他?」
「當然可以,但前提是你能支付得起相應價碼。」
「前輩請說。」既然踏入這裏,那顏白就做好了準備。
「你不再考慮一下?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你要找的人非常不平凡,這世上能與他等價的籌碼已經不多了,現在的你恐怕還很難給得起。」
雖然顏白不是個普通人,但她要找的那一位就更是了不得了。
僅僅只是提供那個人的下落,就已然是常人難以企及的價碼。
「前輩不妨先說出來聽聽,再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支付得起。」
「將你引進來的那位老奴,你注意到了?」
「嗯。」顏白雖然不知道南卡斯為何突然提起那位老太太,卻還是點了點頭。
「她將小孫女給弄丟了,跑到我這兒求我幫她找回孫女。人是找回來了,但她卻要給我做一百年的奴隸。」
「這個價碼似乎並不對等?」
找回小女孩對南卡斯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但老太太卻付出了太多。
「你覺得那個老太太除了給我做奴隸,還有什麼是她能夠給得起的嗎?」
顏白抿緊嘴唇,沒有開口。
但從她的神情也能看出來,她並不贊同這句話。
至少她不喜歡南卡斯這種說法。
「一條殘缺的生命,換回她孫女平安歸來,多麼划算的買賣。」
或許南卡斯說得有道理。
但生命的重量不是這麼粗暴地去衡量的。
即使風燭殘年,即使她現在已無法創造更多的價值,也不代表她的生命可以理所當然被捨棄。
「我倒是想讓她的兒子或者兒媳來做我的奴隸,他們都比她要年輕,也能為我做更多的事。十年,只需要十年那兩個人便能償還價碼。可惜他們不願意,嘴裏說着要照顧女兒,卻將他們的老母親給我送了過來。」
「……」顏白心中發澀。
她又想到了那名老太太,蓬鬆的頭髮,佝僂的身體。被人操縱地提着一盞燈,無數次來回於這條道上,彷彿下一刻就要老邁的軀體就要倒下去,卻始終得不到解脫。
「你在為她感到難過?」南卡斯笑了,笑得有兩分嘲諷。
在給顏白占卜之時,他看到了一些烙印在她腦海里的畫面。
這是一個從修羅地獄爬出來的女人,眨眼間取人性命也未見她手軟過,居然會為一位已經死去的老太太難過?
「在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有一句話叫做死者為大。對已經死去的人,做出這種事是世人所無法接受的。」
「所以你是在教我怎麼做事?」
「你剛才提到償還價碼的能力,她所能做的十分有限,所以需要被你奴役一百年。那以我的能力,剩下來的由我幫她償還,我又需要付出什麼?」
南卡斯低低地笑了,那笑聲說不出的妖冶。
「你自己占卜的價碼都很難支付得起,現在還要幫別人償還?」
「你也說了,我占卜的價碼太高,那麼又何妨多她那麼一點點?這對我只是舉手之勞。」
有些事沒碰到就算了,既然碰到了顏白就沒法當作沒見到。
一直以來,她確實有點多管閑事。
但天性使然,她也不想改了。
如果她今天要是就這麼走了,那個老人佝僂的身影恐怕會經常出現在她的夢中。
「有趣,很有趣。但那個老太太,是自願留在我這兒的。一條殘缺,與一條鮮活的對她而言十分重要的年輕生命,孰輕孰重她自己便有判斷。這一百年的契約,她是心甘情願。」
「是心甘情願,還是別無選擇?如果有得選,誰又願意死都不得安生呢。」
她辛苦養育大了兒子,又照顧小孫女,到頭來她卻被那個家給捨棄了。
她愛孫女,也愛自己的兒子,所以她甘願犧牲自己。
但誰又能理解她心裏的苦?
誰還能記得她曾經為了那個家付出了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