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我要你為自己而活!
「這個問題你算是問對人了,整個鳳林,知道答案的也不超過三個人。」
司徒慎起身,站到窗前,看向不遠處的荷花塘。
荷葉蔥綠欲滴,各色魚兒在池子裏歡快地遊動。還有幾隻蜻蜓,停駐在荷葉之上,與魚兒隔水互動。
「我五弟從小便不得父王歡喜,中間還流落江湖幾年,你可知道這件事?」
「屬下聽說過。」據說游溪就是五公子遊歷江湖時結識的,那個時候五公子正落魄,游溪幫助他頗多。
「而五弟不得歡喜的理由,便是因為他親生母親。」
「難道是梨花宮那位宮主?」
五公子竟是梨花宮宮主的親生兒子!怪不得梨花宮願意這樣幫他。
但司徒慎卻搖了搖頭。
「五弟的親生母親早已過世了,那位梨花宮的老怪物,是他母親真正愛着的人。」
「……!!!」
十幾歲的巫凌,還不知道這世上有些人的關係可以複雜成那樣。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從哪裏吐槽的好。
但最後他還是問出了自己最疑惑的問題。
「梨花宮的老怪物,豈非是個女人?」
「誰跟你說他是個女人了。」
「!!!天下人都稱呼梨花宮宮主女魔頭,我還當她是個女人。」
「那是在他練功走火入魔之後,瘋瘋癲癲的,一個男人變得男不男女不女的。還迷上了當女人,整天花枝招展,妖嬈妖氣。時間一久,便連那些梨花宮的弟子都不敢道出他的真實性別。因為那老怪物,最忌諱的就是這個。」
「還……可以這樣?」
「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過些年等我這邊安定下來,你也到江湖上多歷練歷練。每天呆在我身邊,人都變呆了。」
「公子是煩凌兒了嗎?」小少年一聽司徒慎要將他發配到江湖,小臉便耷拉了下來。
「你啊,雖然天賦極高,但卻完全不通人事。這樣下去,你遲早有一天會吃虧的。」
「……」巫凌從不反駁大公子,但這次他卻忍不住回道:「能讓凌兒吃虧的人,還不存在呢!」
「噢?」司徒慎別有意味地看過來。
「除了那個兇巴巴的女人。」巫凌不甘地補充了一句。
「哈哈哈!你是該去歷練歷練。那位顏教主,不但本領通天,做事也很有門道。就連我,也不知道此人的極限究竟在何處。」
聽到司徒慎這樣誇讚顏白,巫凌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公子,總有一天凌兒也會變得很厲害,比你期待地還要厲害!」
「啊,這樣么,我們的小凌兒還真是不服輸。」
「哼!」巫凌得意。
「那我期待着,看到你真正成長的那一天。」
天屠殺手團已經在顏白的帶領下,走上了與以往截然不同的道路。
在伯京城肆意破壞的梨花宮,很快也會退出這個舞台。
舊的勢力已經落幕,這個國家也將會迎來新生。
凌兒,也該做出改變。
司徒慎不希望巫凌只是做他手中的一把刀,他希望他能站在陽光下,以後能名正言順地為他效力,和他一起治理這個全新的國家。
想到這兒,原本對這些還有點興緻缺缺的司徒慎,心中忽然升起無限豪情、熱血沸騰起來。
梨花宮在翌日傍晚,已經完全撤出了伯京城。
司徒非沒有阻攔。
這些人留與不留,對他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顏白的存在,徹底制約了他的力量。
在梨花宮的人撤出伯京城之後,宮裏的聖旨很快便到了。
——五公子司徒非毒殺二公子,結交姦邪,證據確鑿,即刻押往欽正寺受審!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當司徒非被帶走時,他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不甘,更多的是解脫。
朝廷早有動司徒非之心,但有梨花宮勢力在手,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唯恐激怒了司徒非,他來個一不做二不休。
如今朝廷已經沒有了後顧之憂。
司徒非從問審到定罪,前後也就是四五天的時間。
誰也不想這一樁巨大的宮廷醜聞被外界議論得沸沸揚揚,他們只想這一切儘快落幕。
而且事情拖得越久,就越可能發生變故。
梨花宮那老怪物,會不會為了司徒非不顧一切,這誰也說不準。
顏白已經幫他們趕走了梨花宮,這之後還會不會站在他們一邊,繼續出力,那也不好說。人家一堂堂教主,又不是他司徒慎的召喚獸,讓她出手誠意總要足夠。
欽正寺,某單間牢房內。
司徒非是公子,即便被下獄,也沒有遭到惡意對待。住着單間牢房,囚衣也是乾淨整潔的。
司徒慎如今已經是勝利者,他沒必要心胸狹隘到在這時還給司徒非難堪。
早些時候,司徒非的審判已經出來了。
死罪,但可以不押往刑場受刑,賜他一杯毒酒,讓他可以體面地離開。
獄卒們送來了雞鴨魚肉好酒好菜,讓五公子能最後飽餐一頓。再有幾個時辰,他就該上路了。
司徒非望着面前整隻雞,苦笑了一下。
前些日子他還在外面呼風喚雨,轉眼間便成了階下囚,人的命運還真是難以預測。
「公子——」正這時,監牢外面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司徒非看過去,發現來人正是鑽木。
他穿着獄卒的衣裳,臉部沒做任何的偽裝,便是他最真實的樣子。
算不上英俊,也算不上難看。平平無奇的一張臉,能隨時湮滅在人群中,且沒有任何可供記憶的點。
但這個人,就是殺手榜上首名的鑽木。
一個遊走在黑暗中,從未失過手也從未被人捕捉到蹤跡的真正的殺手之王!
或許這樣的殺手才是最厲害的。
那些性格過於鮮明的,總是太過高調,而一高調就會成為別人的靶子。
而無論是鑽木還是千面毒火,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善於隱藏自己。
要麼將自己徹底融於黑夜,要麼讓自己完美地混跡在人群中,這樣對他們才是最安全的。
獄卒們已經被鑽木點住了昏睡穴,他摸出了牢房的鑰匙,打開了牢門。
「公子,跟我走。」
「你以為我還能走掉嗎?」鑽木能來他很高興。
因為這意味着他到最後並不是一個人,他也還不算完全失敗,至少在最後還有一個人願意忠於他。
「並非不可能,鑽木會護著公子離開這裏。」
「那我們又能去往哪裏?」
「可以去北域,投靠梨花宮,宮主會庇護你。」
「可我並不想看到他!」
每次看到那個人,都在提醒著司徒非母親的背叛!
她背叛了父王,如果她當年沒有這樣做,那他這些年也不會始終不得父王喜歡和信任。
即便他做得再多,看似已經贏回了父王的心。但只有司徒非知道,父子間的隔膜永遠在那裏。
他寵司徒慎司徒瑾,他們有一點點成績父王便驕傲不已。同為親生兒子的自己,卻要很努力才能得到父王的認可。而只要他做錯了一點點,那些不信任便會被無數倍放大。
他已經受夠了。
也不想再捲入他們上一輩的感情糾葛中。
「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要是在這裏就放棄了,你真的甘心嗎?」
「不甘心又能怎樣,我已經註定與那個位置無緣了。」就算梨花宮還願意支持他,只要他逃出去,終其一生他恐怕也無法再回到鳳林來了。
他是鳳林的五公子!
即便是死,他也要死在這片土地。
活着時,滿身狼狽,能失去的不能失去的,都離他而去。
他本來可以有更好的選擇,但一步錯步步錯,最終讓他陷於這樣的境地。
但這一次,他卻可以坦蕩地選擇死亡。
他也真的累了,不想再斗下去了。
「公子,鑽木請求你,跟我離開。」鑽木單膝跪地,這個高傲的殺手,頭一次用上了這樣示弱的語氣。
「鑽木,你為何忠於我?難道僅僅是因為我救下了你瀕死的弟弟?我雖然救下了他,但卻沒能保住他的性命。」
「但公子讓我見到了我弟弟最後一面,也親口聽到了他叫我哥哥。公子的這份恩情,鑽木一生銘記,絕不敢忘。」
司徒非動容。
有些人他傾心相待,可到最後卻看不清那個人真實的模樣。有一些人,他一心拿他作為工具,卻在他最落魄時都不願離去。願意為他賭上性命,只為了償還他昔日的那一點舉手之勞。
司徒非啊司徒非,你這輩子真的虧欠了很多人。
「聽着鑽木,你既然奉我為主,那你可願意聽從我最後一個命令。」
「公子請吩咐。」
「從今以後,我要你只為你自己而活。離開這裏,去尋找你新的人生吧!」
「公子!」
「這個結局是我心甘情願承受的,我不會和你走。而你昔日欠我的恩情,也早已還清。司徒非和鑽木,以後沒有任何關係。司徒瑾的命債,我也會一力承擔下來,不會牽扯出你。你真正的自由了,鑽木。」
鑽木沒有動作,他跪在那裏,似乎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
「去吧,別再回頭了。」
司徒非說完,便閉上了眼睛,一副與鑽木再無瓜葛的模樣。
鑽木掙扎了許久,但最終他還是選擇聽從司徒非的命令。
鄭重地跪下,道別公子,然後離開了監獄。
監獄里再次恢復了平靜,而司徒非也終於睜開了眼睛。
鑽木已經離開了,但牢房中卻出現了另一個人。
正是顏白!
如果司徒非臨死之前還有一個想見的人,那麼這個人便是顏白。
而命運也終於來到了它的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