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不作就不會死,下線不送
「非哥哥,你打我?」
幻境中,司徒非打了沐心柔一巴掌。
顏白編織的幻境,是高度趨近於現實的。尤其是眼前這個,她沒有做多餘的加工,她只是將場景退回到了自己反轉前的一刻。
至於幻境中的人,顏白並沒有進行塗改。
不如說,這是她為司徒非編織的幻境。他本人真實存在於這個幻境中,而沐心柔會有的應對則是基於她在司徒非內心中的模樣。
這說法有些深奧。
簡單而言,接下來這兩人之間會發生什麼連顏白都不是很清楚。
「心柔,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姐姐要是知道了,她會怎麼想!」
「我姐姐我姐姐!你不要再跟我提我姐姐!那!個!女!人!她卑劣殘忍地殺了我姐姐,可現在都過去了多久,你還是沒能替我姐姐報仇!就在剛才,非哥哥,你還在為了這個臭女人打我!你問問你自己,你心裏還有我姐姐嗎?她不是早就被你忘到耳後了!」
沐心柔素來知道怎麼對付司徒非,也十分擅長卡住他的軟肋、扎他的心。
每一次,當司徒非動了心思要好好懲治她、別讓她越來越過火時,她就會搬出她姐姐來讓司徒非內疚自責。
「你不要總拿為你姐姐報仇當擋箭牌,你做這些是為了你姐姐還是你自己,你心中清楚!」
終於說出來了。
這是司徒非無數次想說卻不忍心說出口的話。
他總想着,心柔已經失去了她姐姐,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他的這些話還有這種懷疑對她實在太過於殘忍。
但這一次,望着已經徹底失去人性的沐心柔,還有鐵籠之中浸滿血的鐵鏈,這些不忍心全部都消散了。
「……非哥哥這是什麼意思?」
「你要為你姐姐報仇,那你直接殺了她就是了,又為什麼要這般折磨她、羞辱她?」
「我恨!我恨!簡單殺了她根本就不足以平息我的怨恨!非哥哥,你不也說過嗎,你想將這個女人千刀萬剮。現在心柔替你做了,我這也是幫助你實現了心愿啊。」
說不過她。
在這種問題上,司徒非從來就不是沐心柔的對手。
「那你為何私自調動梨花宮的弟子?我應該已經警告過你,不許再自作主張吧!」
「非哥哥,你到底是為了我私自調動梨花宮弟子而生氣,還是因為我殺了這個女人而惱怒?」
「你……你胡說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非哥哥自己比誰都清楚,承認吧!你其實早就不愛我姐姐了,你心裏已經喜歡上她——這個冷血殺害我姐姐的惡女人對不對!」
司徒非只覺得被一道驚雷劈中,愣愣往後退了兩步。
而顏白除了無語就是無語。
沐心柔那些話,顏白是一個字都不信的,也渾然沒有在意。
只是覺得這兩個人很可笑,什麼時候都喜歡拉上她,就連這種事都算她一份,她這是躺着都中槍嗎?
沐心柔卻完全佔據了上風,不斷逼近司徒非,並且咄咄逼人道:「口口聲聲說為我姐姐報仇,說有多愛她、多忘不了她,現在卻喜歡上了殺我姐姐的仇人?非哥哥,你剛才問我變成這副樣子,怎麼去見我姐姐。那我現在問你,要是讓我姐姐知道你居然愛上了殺害她的兇手,她會怎麼樣?」
司徒非不斷搖著頭,神情狼狽,甚至是猙獰。
他用力推開了身前的沐心柔!
「你給我閉嘴!不要以為你是心婉的妹妹,我就可以一次次容忍你對我不敬!我已經縱容你夠久的了,以後絕對不再讓你這般無法無天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痴情郎的樣子演不下去,這下子是打算和我撕破臉了?」
「你!」司徒非真的不知道要將沐心柔怎麼辦!
殺了她是不可能,關起她、不管她他又沒法和心婉交代。可再繼續任由她胡作非為下去,只怕有一天五公子府包括他都得跟着遭殃。
可沐心柔不能再留在自己身邊了。
他可以繼續關照她,卻不能再讓她胡作非為肆無忌憚下去。
這裏是伯京城,天子腳下。她幾次擅自行動,已經讓他的處境非常被動了。
要是有一天他真的出了事,沐心柔留在他身邊也會受他連累。
為自己好也為她好,還是讓她回青羊教去吧。
而青羊教的教主,為人趨炎附勢,只要他還在,也不敢對心柔不好。
司徒非心中已做好了決定,剛要開口,前一刻還將司徒非逼得啞口無言的沐心柔,看到司徒非是下定決心要對她進行處置了,忽然又放軟了姿態。
她跑過來,抓着司徒非的胳膊,小心翼翼又帶着討好地道:「非哥哥,非哥哥,你別跟柔兒生氣。我剛才都是氣瘋了,我知道在這世上沒有人更比你愛姐姐,被我這樣子的質疑你肯定會很傷心。姐姐不在了,非哥哥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你打我,是不想我一直沉浸在仇恨中。可我卻誤以為你是為了那個賤女人,是我錯了,我不好,非哥哥你再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司徒非望着瞬間變臉的沐心柔,心中寒意陣陣。
這個他眼裏需要照拂呵護的小姑娘,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樣子?一哭一笑,一怒一罵,全都作為達成自己目的的工具。
她心裏究竟是怎麼想他這個非哥哥的?
是真的依賴他、把他當成親人,還是僅僅將他當成可以讓她肆無忌憚囂張傲慢的資本?
司徒非自問最懂人心,過去那些年敵人環伺,政局複雜,對手居心叵測。可他依然走到了這裏,無數次自險象環生中脫身。
不說遊刃有餘,但到底是有驚無險。
但面對沐心柔,司徒非卻越發無力。
他甚至在心裏有些懼了她。
對於司徒非而言,這是多麼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比誰都清楚,不是沐心柔有多麼大的勢力,又或是武功多高強。只因為沐心柔手中握有沐心婉這把利劍,而很大程度上還是他自己放任沐心柔一次次將這把劍扎向他的。
對於這樣的局面司徒非已經很厭倦了。
他不再甘心於被一個女人咄咄逼迫,也不再想留下這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捅大簍子的女人。他甚至不知道有一天在他無法滿足沐心柔時,她會不會反手插~他一刀。
沐心柔將那些話說出來也好。
他不愛沐心婉了?
不是,他是愛的,但或許也真的沒有以前那麼愛了。
他對她姐姐再濃的感情,也經不住沐心柔這樣反覆消耗利用。
又可能這些都是借口,誰知道呢。
他只是一直不願承認。
沐心柔的話,在最初的惱怒之後,反而讓司徒非覺得自己得到了解脫。
「五公子府留不下你了,我會讓人給你備好盤纏,你即日便回青羊教去吧。」
司徒非冷冰冰地留下這句話,就要出門。
而沐心柔彷彿被閃電擊中,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那個對她百依百順、為了給她報仇甚至不惜殺害了二公子的非哥哥,說不管她就不管她了?
她知道男人的心易變,可也不帶變得這麼絕、這麼狠的!
是她錯了。
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說司徒非不愛姐姐了。即便真的不愛了,她也不能戳破。
因為當司徒非承認這一點時,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繫也就被斬斷了。
意識到這一點,沐心柔心中無比恐懼。
「非哥哥,不要,你別這樣對我——」
沐心柔哪裏願意放司徒非離開,她撲過去,抱住了司徒非的腿,說什麼都不讓他走。
「非哥哥,你不能不管心柔啊,心柔在這世上就只有你了——」
「讓你回青羊教,又不是完全不管你。你過去那些年,在青羊教不是呆得好好的,現在就不可以了?」
「可非哥哥,心柔不想離開你。」
「你一次次自作主張,我還敢將你留下來?」
「我發誓!非哥哥,再沒有下次了,我絕不會再違背你的心意,更不會做這些讓你不快的事情了。以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心柔絕不逆着你。」
司徒非遲疑。
然而眼角余光中,那刺目的殷紅卻灼痛了他的神經。
他掙脫了沐心柔,毫不留情地踏出門檻。
「一切都結束了,你是回青羊教也好,還是去別的地方也罷,不要再回來五公子府了。」
沐心婉、沐心柔、顏白、司徒瑾,這些都過去了。
「非哥哥——你別走——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答應過我姐姐要照顧我一輩子,你說話不算話。還有我上次因為你出事,你是怎麼和我說的,你說你不會不管我。就算這世上所有人都嫌棄我,你也不會。你還說任何人只要敢對我不利,你都不允許,你會宰了他!這些都不作數了么——非哥哥——司徒非!別走——你這個大騙子!我恨你——我恨你——」
沐心柔尖利地大喊著,但司徒非卻越走越遠,完全沒有要回頭的意思。
然後幻境便消散了。
顏白看着面前的女人,她在努力牽動着嘴角,想鄙視顏白手段太過拙劣,她根本就不會上當,非哥哥也不會真的不管她。
只要讓她出去,她一定能讓非哥哥回心轉意。
又或者、又或者那個非哥哥都是假的!
對,都是假的!是顏白的幻術,她就是在嫉妒,嫉妒非哥哥對她這麼好!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沐心柔嘲諷地看向顏白,「我也很厲害嘛。居然讓天屠的教主這麼費盡心機地欺騙。你以為你搞個假的非哥哥,故意演出下面的一幕,就能打擊到我嗎?」
「嗯,你就抱着你這樣的想法,永世留在這裏吧。」
顏白一個字都不想和沐心柔說了,說着就要離開這個切割后的空間,沐心柔卻嘶吼著衝過來。
「你想要將我永遠留在這裏?」
「難道你以為你還能出去?」她當不至於這般天真。
「你敢!你就不怕非……」
「除了司徒非,你還有什麼?」顏白打斷了沐心柔即將出口的一連串有關她非哥哥的說辭。聽得耳朵都長繭子了,確實很膩了。
「……」
「不過你也別急,這裏有許許多多的司徒非,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顏白說完,乾脆利落地離開了。
自此之後,沐心柔便會被永遠拘束於那方夢境中。
一個由她心裏的惡念和貪婪編織而成的夢境。
只要她心中的邪惡和殺意一日沒驅散乾淨,她便會被一直鎖在裏面。
相反,如果有一天沐心柔真的徹底悔改了,她就有機會自己走出夢境裏。
只是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