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心中永遠不滅的火焰
「你這是……」肖承重被顏白的樣子給震住了。
在得知公子出事後,她臉上的擔憂和痛苦絕不是假的。事實上,和顏白接觸這麼多次,哪怕是生死關頭,他何時看到她這樣失控過?
這個人,永遠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彷彿沒什麼可以讓她流露出別的情緒。
可就在他們真的以為她背叛了時,她卻因為聽到司徒瑾垂危的消息,所有的冷靜理智盡皆崩塌。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她的心裏還是在意著主人的?可為什麼先前又要做那樣的事情?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帶我去吧,我想見公子。」待體內奔涌的氣息稍微平復后,顏白又恢復了以往的模樣,平靜對肖承重道。
肖承重點點頭,施展起輕功在夜色里疾飛起來,顏白也立即跟上。
肖承重是個武人,一顆心堅硬如鐵石,從不知溫柔體貼為何物。但他到底還記得顏白受了重傷,輕功速度略微還是放慢了些。
但顏白卻好似比他還着急,屢屢加快速度,甚至一度還跑到了肖承重的前面。
十幾分鐘后,二公子府已然在望了。
氣派輝煌的府邸,在夜色下顯得有些冷清寂寥。平日隱約還可聽到一些琴瑟之聲,今日卻是靜得可怕。
顏白不理解。
照理說二公子中毒這麼大的事,府里早就慌亂一片了。哪怕大王親臨,過來探視兒子顏白都不奇怪。
「二公子中毒的事情現在還沒有告知大王。」
「這是為何?」早點稟報,早點讓御醫過來救治才是正理。這種事情也不可能隱瞞的,要是二公子真就這樣出了事,恐怕整個府里的人都會受到牽連。
「二公子中的毒是末路桃花。」
「什麼!」顏白愕然,「末路桃花,就是那味江湖第一奇毒??」
肖承重沉重地點點頭。
末路桃花,無葯可解。中了這種毒的人,就只有等死了。就連昔年被譽為鳳林第一高手的別天威都是死在這種毒藥之下,毒王毒后皆在場,也只是給別天威延長了一個時辰的壽命。
「中了末路桃花的,最多只能活三個時辰。公子說,他不想將自己最後這一點時間浪費在毫無希望的治療上,他說他想見你。」
顏白心中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她曾經聽人說過,一個人在臨死的時候,最想要的無非就是見到自己最想見的人。
司徒瑾,你真的要見五號嗎?
顏白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了進去。
在來的路上,她明明感受到了這具身體的迫切和焦急,可此時她卻遲疑了。
輕輕推開門,顏白走入了司徒瑾的卧房。
司徒瑾穿着白色的裏衣,腦袋輕柔地靠在床柱上。那張慣會做出各種陰狠表情的臉上蒼白無比,還有着罕而未見的虛弱。而那枚於輕笑中輕易就奪人性命的涼薄的唇,此時近乎透明,上面還沁著兩縷動人心魄的血絲。
看到顏白進來了,司徒瑾笑了,笑得很溫柔很溫柔。
顏白彷彿聽到了自己響如鑼鼓的心跳聲,咚!咚!咚!一聲又一聲,就像心底悄悄渴盼了那麼多年的夢,終於開出了絢爛的花。
「過來,毒火。」司徒瑾輕輕向顏白招了招手。
對司徒瑾,顏白自然是戒備的。
可對於五號,哪怕即將等待着她的是死亡,她也會毫不猶豫且毫不懷疑、無怨無悔地走向那個人。
因為她早已為這個人獻出了一切。
顏白抬起腳,向司徒瑾走了過去。
她站在床邊,安靜又難過地看着他。
這樣的眼神,讓司徒瑾狠辣的內心忽地一軟。
「毒火,我還能這樣叫你嗎?」
顏白在沉默了兩秒鐘后,點了點頭。
「那你坐過來,我想好好看看你。」
中了末路桃花之人,會痛苦無比。因為在死亡之前,他的味覺、嗅覺、聽覺、視覺、觸覺會一點點失去,將一個人逼至真正的末路。
此時的司徒瑾,視力已經有些模糊了。
但他不想被毒火看到他狼狽的樣子,他偽裝得很好,在肖承重離開前還讓他給他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清洗乾淨了臉上的血跡。
肖承重站在屋外,如同一尊雕塑,沉默地凝望着黑夜。
他的耳朵里,清晰地傳來那兩人的說話聲。
他聽見司徒瑾溫柔地喚毒火過去,又聽見他長長嘆了口氣,喚出了那個他無法忘懷和捨棄的名字。
顏白坐到了司徒瑾的床邊,垂著頭,一句話都沒有說。
無論是作為五號還是顏白,無論是奉誰為主,她的身份註定了她與這些公子們不能這麼近相對。
但她卻沒法拒絕司徒瑾的請求,除了聽他的話去做,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還能做什麼。
「受傷了,毒火?」司徒瑾忽然坐了起來,握住顏白的肩膀,眼裏滿是殺意。
「是司徒非傷了你?!」
剛才離得遠,司徒瑾還不曾察覺。待離得近了,她注意到顏白胸口滲出來的那抹殷紅。
他本來已經接受了即將死亡的命運,但毒火受傷卻再一次燃起了他心裏的仇恨之火。
「司徒非!我一定要他死!」
「我沒事,只是一點小傷。」顏白按住了司徒瑾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這傷就在心臟處,他是抱着要殺死你的心刺出這一劍的,你居然還說沒事?」
「真沒事,我已經習慣了。」顏白用毫不在意地口吻說道。
但正是這種毫不在意的口吻,才真正刺痛了司徒瑾的心。
是啊,已經習慣了。
從很小時候開始,她就一次次擋在他的身前,幫他擋掉所有危險和暗處射來的毒箭了。
對痛苦和死亡,五號已然麻木,也能做到真正的漠視。
唯獨司徒瑾,是五號心中永遠不滅的火焰!
張知秋曾經問過顏白一個問題。
「顏侍衛,你到底效忠誰?」
如果是問五號,那她可能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二公子。可張知秋問的人是她,那顏白可以告訴他:她不忠於任何人,她的內心只忠實於自己。
可是顏白髮現,她並非真的是她,她的內心現在已不由自己主宰。
那個已然死去的五號,殘存的意志對她依然有着深重的影響。
別的事她從未乾涉過顏白,可司徒瑾,是五號最後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