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棉

98 棉

展昭和白玉堂夜探陳氏書院,一番觀察下來並無異常。就在二人準備離開的時候,展昭卻在某個屋頂一側的鳥窩裏,發現了一樣東西。

展昭從鳥窩裏拿出來的,是一朵棉花。

棉花的顏色有些發黃,看來放在這鳥窩裏有些時日了,但這窩背風背雨,因此棉花保存的還挺完整。

引起展昭和白玉堂注意的有兩點。

其一,這棉花上有些褐色的斑點,二人也算辦案多年比較有經驗了,這分明就是飛濺上去的血跡。

其二,這朵棉花莫名眼熟。兩人不約而同地就想到了那位詭異的喬家大奶奶,她就佩戴着一朵類似的棉花。

「為什麼棉花會在鳥窩裏?」五爺有些不解,「有人故意藏在這裏的?還是鳥兒做窩的時候刁上來的?」

展昭掂了掂那朵棉花的重量,「一般鳥兒做窩不都是檢點樹枝樹葉什麼的,這麼大朵棉花也撿啊?」

五爺讓展昭逗樂了,「誰跟你說只會撿樹杈的,陷空島有幾個鳥窩都是撿造船的木頭做的。」

展昭一雙貓兒眼瞪得溜圓看白玉堂——真的假的?那是么么做的窩吧?!

展昭抽了塊帕子出來把棉花包上,遞給白玉堂。

五爺接了棉花,就見展昭伸手去把整個鳥窩都端來了,翻找了起來。

別說,還真讓他找到了些東西。

「這個。」

五爺就見展昭拿這個亮晶晶的東西,月光下看起來一閃一閃的,仔細一看,是一串珍珠耳墜。

耳環十分的精緻,掛着一大一小兩顆金色的珍珠,款式看着還挺俏皮。

展昭這個外行都覺得這耳環雖然不大,但應該很值錢。

五爺是行家,盯着耳環看了一會兒,自言自語了一句,「這裏是大名府是吧……「

展昭眨眨眼——大名府怎麼了?

五爺收了珍珠對他一偏頭,示意——走!

兩人出了書齋,五爺就拉着展昭穿街過巷,去了城的另一頭。

等白玉堂停下來,兩人就站在一座豪華的大鋪面門前。

展昭抬頭看了看大門上掛着的匾——陷空島海珠行。

展昭睜大了眼睛看白玉堂——還有這買賣?!

五爺拿着那串耳環對他晃了晃,就帶着他進門了。

此時天色也不早了,鋪子似乎是準備關門,夥計們忙忙碌碌在收東西掃地,幾個賬房先生噼里啪啦正打算盤。一個穿着一身青衫的帥老頭拿着本賬簿正翻看,看着應該是掌柜的。

「俆伯。」五爺進門,叫了那掌柜的一聲。

掌柜的一抬頭,趕緊放下賬簿,「呦,爺您怎麼來了。」

掌柜的迎出來,還跟展昭打招呼,「展大人。」

展昭跟着白玉堂叫俆伯,雖然他也是頭一回來。

「有個事情問你。」五爺拿出那串耳環給俆伯看。

俆伯仔細看了看,就對白玉堂和展昭點點頭,讓夥計到客房奉茶,邊帶着兩人上了三樓的一間屋子裏座下聊。

展昭跟着一路走一路看,這鋪子裏到處都是珍珠,大的小的應有盡有,東西比開封府最大的珠寶行都多。

掌柜的邊走邊給他介紹,說陷空島的海珠是整個中原地區最好的,幾乎所有大的珠寶行用海珠都上他們這兒進貨來。

展昭瞧瞧白玉堂——還有這買賣?

五爺攤攤手——船隊出海經常撈上來好多海貝,海珠很多不賣浪費。

到了雅間坐下,五爺和展昭端著茶杯喝茶吃點心,掌柜的拿了燈過來,仔仔細細地看那串耳環。

「嗯。」

似乎是鑒定完畢了,俆伯點點頭,「五爺,是我們鋪子賣出去的首飾,有些年頭了。」

「能查到是誰買走的么?」展昭問。

「也許可以,這耳飾看着像定做的,而且價格不菲。」掌柜的讓夥計捧來了近二十年內的賬簿,鋪子關了,幾個賬房先生也叫來,眾人一起翻賬本查找。

大概花了小半個時辰的功夫,有個賬房先生真的就找到了一份記錄。

那是一份早期的定製首飾的單子,名目是一雙金珠吊墜,還畫了圖,與展昭他們在鳥窩裏發現的耳環一模一樣。

「只有這一對是么?」白玉堂問。

俆伯點頭,「海珠這種東西每一顆都是獨一無二的,金珠更是稀少,這點大小的金珠不便宜,所以款式不可能有重複的,只此一串,別無其他!」

展昭和白玉堂都高興——查到線索了!

「這耳環是什麼時候定做的?」展昭問。

掌柜的核對了一下時間,「十六年前,六月份。」

展昭和白玉堂聽到「十六年前」幾個字,心裏都「咯噔」了一下……這麼巧?陳氏書院發生的那樁學生失蹤案,也是十六年前。

「有訂耳環的人的信息么?」展昭問,

掌柜的查了一下,給二人看。

訂單署名的地方,有一個印章,沒有名字,印章圖案,是一隻叼著一根浮萍的鳥。

五爺覺得這圖案有些眼熟,好似在哪兒見過。

展昭愣了片刻,低聲跟白玉堂耳語了一句,「這是親王府的家徽。」

白玉堂也想起來了,之前跟展昭巡街的時候看到過,安普親王郭覓的家宅,院牆外有這種家徽。

展昭皺着眉頭,滿腦子疑惑——親王府的人來訂的這對耳飾?

白玉堂則是盯着那家徽看着,良久,五爺戳了戳展昭,拿出剛才包在帕子裏的那朵棉花,「之前就覺得鳥叼著浮萍很奇怪……現在看起來……貓兒,這隻鳥嘴裏是不是叼著朵棉花?」

「被你這麼一說……」展昭把那朵棉花放在訂單上,跟圖章做對比,兩人臉都快湊到紙上了,越看越是這麼回事。

研究了良久,白玉堂和展昭問對面幾個老頭,幾位覺得這鳥嘴裏叼的是什麼?

其中一位老先生讓他倆逗樂了,「自然是叼的棉花啊。」

展昭和白玉堂都瞧著那老先生——莫非是有什麼典故?

「有傳說安普親王郭覓小時候是在邊境一帶種棉花的,所以以前有人管親王叫棉親王或者棉農將軍的。」老先生搖搖頭,「唉……也是一代名將啊,才過了沒幾十年,就被下一代忘記了啊……」

展昭好奇問那老先生怎麼稱呼,莫不是認識郭覓。

俆伯說這位賬房先生姓蔡,與親王的遺孀護國夫人蔡夫人是同族,所以以前見過郭覓。

「那十六年前來訂這對耳環的親王府的人,老爺子還有印象么?」

蔡老爺子搖搖頭,「那倒是沒有,我們平時都在後邊賬房,就晚上對賬的時候到前邊來,但是親王府定東西留家徽不留名這的確蠻奇怪的,可能是買來送人的吧。」

「送人?」

俆伯說,「就是當禮品送,這樣別人家查價格比較好查。」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越來越複雜了啊。

白玉堂又問眾人了解陳氏書院么,知不知道十六年前的少年失蹤案。

幾個老頭都沒有親戚在那兒念書,,十六年前的少年失蹤案倒是都知道,鬧得滿城風雨,周參帶着人幾乎把整個大名府翻了個底朝天,但最後還是沒找到那孩子。

展昭有些好奇,問,看幾位先生都挺有學問的,家裏小孩兒沒有再陳氏念書的么?

一個問題把眾人都逗樂了。

俆伯告訴展昭,「大名府本地人沒幾個能進那書齋的,絕大部分都是開封城過來的小孩兒,那地方普通人根本進不去的。」

「本來,念書特別好的,有文豪推薦的也是可以進的。」俆伯搖搖頭,「但自從出事之後管得更嚴更低調了,寫推薦信不怎麼好使了,收的學生也越來越少。」

「那地方收女學生么?」

「當然不收了!」幾個老頭兒都搖頭,「不止不收女生,書齋裏面一個女人都不準有。」

展昭皺眉——這是書齋還是廟啊。

白玉堂也疑惑——那這串耳環是怎麼進鳥窩的?

展昭又拿起那枚耳環看了看,問俆伯,「這個款式,不像是年紀大的女人回戴的是吧?」

俆伯點頭,「嗯!這種一般都是小女孩兒戴的款,十三四歲,至多十五六,再大點戴就有些太俏皮了。」

……

等展昭和白玉堂從鋪子裏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挺晚了。

路上的行人開始變得稀少,店鋪也開始關門。

二人再一次趕到陳氏門口,正趕上放學,學生們三三兩兩地出來,上了馬車。這些馬車去了附近最高檔的客棧,或者附近的府邸莊園。

「念書念到這麼晚啊。」展昭忍不住感慨了一下,「感覺比太學的學生還要用功啊。」

五爺則是有些嫌棄,「這麼小的年紀,一大早送進去,念到大晚上再放出來,家人也不在身邊……就為了考個太學么?」

展昭也笑着搖搖頭,「難怪龐煜進太學那麼多學生不滿,敢情想考上原來這麼難的啊。」

兩人決定先回客棧,這次還是有些收穫的,回去商議一下,再做打算。

……

回到客棧躺下,倒是沒什麼睡意,兩人就聊起了案子。

「一朵棉花藏在鳥窩裏……」展昭問白玉堂,「這感覺明示暗示都是在說親王府啊。」

白玉堂搖搖頭,嘆了口氣。

展昭托著下巴去看嘆氣的白玉堂,伸手戳了他胳膊一下,「有不同意見?」

五爺轉過臉瞧瞧展昭,隨後伸手,捏着他下巴來回晃了兩下,仔細端詳。

展昭微微眯起眼——看什麼看?!

五爺收回手搖搖頭,「貓兒,你最近沒怎麼撿屍體……我懷疑你霉運的方向變了。」

展昭氣勢明顯弱下去一點,「什麼叫霉運的方向……」

五爺伸出手,掰著指頭給他數,「黑風城一回來就折損了個太尉,上個案子把樞密院攪得一團亂,這個案子現在已經卷進去工部刑部鹿王郡主還有一個西夏特使……現在又來了個安普親王,這個月還是趙禎生辰……」

展昭被說得都縮回被子裏去了,邊自言自語嘀咕,「不妙啊……聽着都感覺不妙。」

五爺接着搖頭,「這個月過完了趕緊跟我去金華府避一避,不然這麼下去別哪天把趙禎都查出來。」

展昭還有些嫌棄,「要我說,趙禎也有問題,你看他身邊那麼多隱藏的壞人!」

五爺覺得有一定的道理,就跟着點點頭。

……

皇宮裏,剛哄閨女睡下的趙禎突然一扭臉,「阿嚏……」

揉着鼻子繞過屏風,走到床邊。

龐妃正靠着個枕頭,看兩張卷子。

趙禎笑着搖搖頭,「你都看了多少遍了,能背下來了吧。」

龐妃喜滋滋將卷子疊好收起來,「煜兒最近越來越乖了。」

趙禎挨着龐妃坐下,夫妻倆開始研究兒子取名字的事情,正聊呢,就聽到寢宮外陳公公敲了敲門。

趙禎想了想,就起身出門。

寢宮外,南宮等在門口。

「查到了?」趙禎替龐妃帶上門,問南宮。

南宮點了點頭,遞了張信紙給趙禎。

趙禎打開看了一眼,隨後一臉嫌棄,「什麼玩意兒?!」

南宮一聳肩,「查到就是這麼回事。」

趙禎直撇嘴,「所以到底是朕衰還是展昭衰?」

南宮伸了根手指扣扣臉。

趙禎瞪了他一眼。

南宮立刻一臉真誠地回答,「明顯展昭衰!」

趙禎揉了揉鼻子「哼」一聲,「多派點人手去盯着,這幫人招誰不好招九叔,萬一真鬧起來朕還要勸架,煩死了!」

說完,趙禎背着手回屋去了。

……

這一宿,不少人都過了個不眠之夜,起碼趙禎趙普是翻騰了一宿,各有各的鬧心。

展昭白玉堂則是東拉西扯了一宿,本來說好聊案情的,結果越聊越放飛,說到最後還把展昭給說餓了,天不亮就拉着白玉堂滿大名府找吃的。

次日清晨,鄒良和霖夜火帶着三千兵馬到了明陽觀山腳下,霖夜火上山參觀了一下,發現明陽觀好空啊,一馬平川啊,怎麼那麼大操場連個大殿的沒有的哦!

展昭和白玉堂正好趕到,就見霖夜火正指著空空的操場問鄒良,明陽觀是不是好窮,連坐正殿都沒有,趕緊讓白老五捐點錢。

「咳咳。」展昭咳嗽了一聲,跟鄒良一起去押解那些黑衣人下山。

白玉堂去接了天尊,明西師太親自送著秦淑雲出來,讓她跟着天尊他們下山。

一行人馬浩浩蕩蕩,返回開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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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圖案卷集·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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