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許願

皇宮裏,龐妃正坐在院中發獃,這個時辰，皇上在處理朝務,香香在午睡,她沒別的事做，出來晒晒太陽。

兩個貼身的丫鬟正講昨日聽到的,喬百萬和英兒害死喬大奶奶的事情給她聽。

這事情已經傳開了，整個開封皇城的人都在談論。

龐妃聽得直搖頭,覺得那喬百萬和英兒實在是太可恨了，好在報應不爽。

「胖姨姨。」

小四子和小良子跑進院子。

龐妃看到他倆就開心,讓丫鬟去拿茶點。

小良子將琴放到桌上，說是他們送給龐妃的。

龐妃有些驚訝。

小四子跟她講了百濟園開琴會的事情,這個琴是他跟小良子一眼看中的。

龐妃收到琴開心壞了，小四子和小良子又給她講剛才看到的奇奇怪怪的琴,哄得龐妃笑個不停。

……

院子外，辦完了公事回來看媳婦兒的趙禎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面傳來的笑聲。

南宮跟在趙禎身後,就見趙禎突然站住，一轉身躲到院門口的假山後面,把門口倆守衛嚇了一跳。

兩個守衛尷尬地看着南宮，那意思——要不要通稟？

趙禎對着眾人「噓！」隨後貼著院牆聽院子裏的對話。

南宮讓兩個侍衛退下,有些無語地看着聽牆角的皇帝——這樣好么？

趙禎抱着胳膊靠着牆,耐心聽着,邊對南宮招手,讓他也躲起來。

龐妃笑了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

小四子和小良子都抬起頭看她。

作為貼心小棉襖，小四子早就發現這幾天龐妃心情好像不是太好，或者說是有什麼心事。

「胖姨姨。」小四子往龐妃身邊一坐，「你有什麼心事么？說給我聽聽？我們幫你出出主意。」

小良子跟着點頭。

門口，南宮瞧瞧趙禎。

趙禎也扒著院牆點頭。

龐妃摸了摸倆孩子的頭，低聲問，「你們，信不信許願？」

小四子和小良子對視了一眼，「許願？」

門口，趙禎也歪頭——許什麼願？

龐妃跟小四子和小良子，說了一個自己小時候發生的故事。

「我和皇上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龐妃托著下巴，回憶著往事，「可當時的太后非常不喜歡我，我記得十歲那年，跟還是太子的皇上一起過中秋，吃完月餅出宮的時候，被太后攔住了。太后賞了我兩耳光，警告我死了這條心，她是絕對不會讓我進宮的。龐妃邊說，邊指了指桌上那張琴，「我當時也抱着一張琴，太后讓人將琴砸了丟進了井裏。」

小四子和小良子睜大了眼睛盯着龐妃——倆小孩兒一直都覺得自己已經算很見世面了，但跟龐妃比起來真差遠了，敢情給皇上當青梅竹馬這麼危險的啊？

院門口，趙禎直咬袖子，邊回頭瞧南宮——有這種事？愛妃受了那麼多委屈么？

南宮也無奈，但他還真的知道這件事。

龐妃小時候經常進宮來跟趙禎玩，大內侍衛都是太后的人，故意刁難，不讓任何人陪同，連丫鬟都不準帶，所以龐妃每次都只能獨自進出。皇上白天要上課和學習，一大堆事情，每天就入夜後有一兩個時辰的空閑，他最喜歡的就是看着月亮聽龐妃撫琴。為了這一兩個時辰能跟趙禎待一會兒，尚且年幼的龐妃會抱着琴，獨自走過宮牆林立的漆黑夜路。趙禎每次都會讓南宮紀悄悄跟着她，看着她安全出宮，坐上門口龐府的馬車才回來。

龐妃被劉后威脅不是一回兩回，南宮每次看得都提心弔膽，但也無能為力，更不敢告訴趙禎，因為趙禎越是關心越是在意，越有可能害死龐妃。別看這一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但其實一路走來甚是兇險，龐妃不是趙禎成年後遇到的任何一個妃子能比的。

「那個太後為什麼不喜歡你呀？」小良子想不通，「胖姨姨沒什麼缺點呀！」

小四子也點頭。

龐妃笑了，聽着還挺受用。

其實劉后被打入冷宮后，龐妃去看過她幾次，也問過這個問題。

劉后之所以這麼恨她，只因為趙禎看龐妃的眼神，讓她想起先皇看李妃，也就是當今太后，皇上生母時的眼神。

「胖姨姨。」小四子有些好奇，「這跟許願有什麼關係呀？」

「因為這件事，我一直都不開心。」龐妃接着說，「我爹估計知道我在宮裏受氣，所以讓我娘帶我出去散散心。一次我幾位娘親到明陽山去跟仙姑喝茶，就把我也帶去了。明陽山的山腳下有一片特別漂亮的桃花林，我跟着幾個小道姑到桃花林里看桃花。賞花的時候，碰到了一隻很漂亮的紅狐狸。」

小四子和小良子最近對紅狐狸比較敏感，耳朵都豎起來了，認真聽。

門口，趙禎也摸著下巴——狐狸？

「那幾個道姑跟我說，這隻狐狸可神了。」龐妃道，「她們告訴我，明陽山的山陰面，有個很黑的山谷，山谷里有一座山神廟，廟裏供奉的山神，就是一隻狐狸。只要再月圓之夜的子時進入山神廟，對狐狸許下三個願望，這願望一定可以實現的。」

小四子和小良子張大了嘴——這麼厲害？

「胖姨姨你相信了？」小四子問。

龐妃點了點頭。

「那你去山神廟了？」小良子問。

龐妃也點點頭。

「一個人子時去的山谷？」小良子有些不敢相信，「十歲的時候么？」

龐妃點頭，「嗯！」

小四子和小良子都張大了嘴——好厲害！

「胖姨姨你不怕黑么？」小四子記得龐妃挺嬌氣的，怕黑怕鬼。

「怕啊。」龐妃拍了拍胸口，「但是能忍住！」

院門口，趙禎繼續咬袖子，「愛妃真可愛！」

南宮也扶額，多危險啊，幸好當時沒出事。

「那胖姨姨你走進山神廟許願了么？」小四子催促龐妃繼續說，「那山神廟什麼樣子啊？林子裏晚上嚇人么？」

「我們看到狐狸那天，正好就是月圓那天。當天晚上，我就偷偷下山跑去林子裏了，但是林子裏太黑了，沒走多久我就迷路了。」龐妃想起來還挺后怕的，「雖說那晚月光很亮，但是都被樹蔭給遮住了，林子裏漆黑一片，還有很多奇怪的蟲或者鳥的叫聲，風吹過跟林子裏躲着什麼怪物似的，別提多嚇人了。」

小四子和小良子都跟着點頭——想想都嚇人的。

「就在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好的時候，那隻紅狐狸又出現了。」龐妃道，「它走到我跟前，似乎是想給我帶路，我就跟着它走了。」

小四子和小良子忍不住暗地裏吐槽——這狐狸還挺熱心，一直在給人帶路。

「我跟着狐狸一直走，真的就找到了那座山神廟。廟宇很破舊荒涼，廟裏真的就供奉了一直狐狸的泥塑像。我就在塑像前的破蒲團上，拜了三拜，許三個願。」龐妃說，「拜完我就跟着那隻狐狸出了林子，狐狸給我帶完路之後就回林子裏去了，我安全地回到了山上。」

小良子和小四子一起問，「胖姨姨你許了哪三個願望？」

「第一個，我希望皇上能擺脫劉后的控制，順利登基，做一個好皇上。」

小四子和小良子都點頭，這個心愿算是實現了。

「第二個，我希望與皇上完婚，恩愛到白首，還希望此生能獨得恩寵。」

小四子和小良子接着點頭——這個基本也是實現了。

「第三個，我希望能為皇上產下一男一女，兒女成雙，我兒他日繼承大統。」

小四子和小良子眨了眨眼，都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龐妃的肚子——這個感覺也很有希望。

「好准哦！」小良子都想問問龐妃這山神廟在哪兒，改天他也去拜拜。

倆小孩還討論起來最應該讓展大哥去拜拜！

南宮也覺得這廟很准，抬頭看看趙禎，就見皇上正扒著院牆自言自語。

南宮湊上去聽了聽，趙禎正嘀咕呢，「好可愛！愛妃性格天下第一可愛！」

南宮有些無語，對着趙禎，「噓。」

趙禎趕緊捂嘴，繼續聽。

「胖姨姨，心愿都實現了，那你幹嘛要擔心呀？」小四子好奇。

龐妃嘆了口氣，「許完願的第二天，我又跟幾個道姑打聽山神廟的事情，結果被一位很兇的道姑聽到了。那道姑訓斥了幾個小道姑一頓，跟我說，那根本不是什麼山神廟，而是山鬼廟，絕對不能拜！更不能許願！」

倆孩子都一驚——哈？！

「那拜了會怎樣啊？」小良子追問，「不靈么？」

龐妃搖頭，「那道姑說，不靈算走運了，如果真的靈了，那所有心愿實現之後必有大禍！」

小四子和小良子雖然還小吧，但也明白龐妃為什麼這陣子心事重重了。

「本來，我差不多忘記這件事了，告誡自己不要多想。但之前聽到宮裏有人在傳薛家的事情，什麼紅狐狸，我就有些不安。」龐妃皺眉，「結果真的懷上了龍子，我當然開心……但想到那隻狐狸，會不會是因為我的三個許願都實現了所以出現了？是不是有什麼災禍會降臨？」

小四子伸手拽了拽龐妃的袖子，「姨姨不要擔心哦！你沒有災禍的面相！」

龐妃微微一愣，雙眼也終於有了些神采，「真的么？那皇上呢？我就怕皇上會碰到什麼不好的事……」

「沒有哦！」小四子搖頭啊搖頭，「皇皇真龍天子，不怕這些的。」

邊說，小四子邊低頭打開小荷包，翻出一個小龜殼來。這個小龜殼是小四子最近用來學算命的時候搖銅板用的。

將小龜殼遞給龐妃，小四子說，「這龜龜是小包子給我的呢，小包子一直放在書房裏當鎮紙用的。諧音鎮鬼哦，一直是小包子在用，很辟邪的！胖姨姨你要是害怕，就帶在身上。」

龐妃收了龜殼，眼圈紅紅摟着小四子親腮幫子，「以後寶寶要是像你一樣可愛就好了……」

小四子仰起頭眨眨眼，「寶寶很可愛哦！」

門口，趙禎蹭了一臉牆灰，陶醉，「寶寶很可愛哦！像愛妃怎麼可能不可愛！」

南宮邊點頭邊把蹭牆皮的趙禎拽了下來。

趙禎整了整衣冠，喊著「愛妃」進院子裏去了。

南宮站在院門口，還回想着剛才龐妃說的多年前的經歷……覺得有必要查一查明陽山山溝里的那座廟。

……

與此同時，展昭和白玉堂帶着混不知情的天尊和白龍王，已經接近了明陽山。

明陽山在開封城北邊的大名府附近，山上有一座規模不次於峨眉派的大道觀，明陽觀，觀主就是那位展昭白玉堂見面就頭疼的明西師太。

而在開封以南的潁昌府，也有一座山，叫青陽山，山上有一座尼姑庵，青陽庵，也是一個很大的門派。

明西師太年輕那會兒跟她相公吵架分家之後，本來是想到青陽山上削髮為尼的，結果那老太太問路也沒看人，問了天尊……天尊糊裏糊塗就給她指路指到了明陽山。

明西師太到了明陽山盤纏都用光了，結果沒當成尼姑，做了道姑。

為這件事，明西師太對天尊意見老大了，天尊也怪不好意思的，覺得自個兒理虧，所以也總躲著這位師太。

明陽山很高，山頂的道觀常年籠罩在雲霧之中，所以明陽觀也被稱為仙陽宮，很多人管明陽山叫仙陽山。

明陽山附近所有村落都是種果園的果農，每年春天百花盛開，大片大片的桃花林、杏花林、梨花林……風景極美，遊人如織。

天尊和白龍王一個路痴，一個對中原不熟，坐在么么背上，望着下面大片大片的花海覺得賞心悅目，還以為倆小孩兒帶他們來賞花的。

展昭和白玉堂已經看到遠處雲霧之中的明陽觀了，趕緊拍了拍么么，讓它飛低一點。

在路上，展昭問白玉堂之前趙普跟他聊什麼，還把鮫鮫放歐陽肩膀上了。

天尊聽到了，插了一嘴，「大凶啊！那紅毛大凶！」

展昭很想吐槽一句，歐陽少征天天想要大胸，這不是得償所願么。但看趙普他們那麼緊張，估計是大凶之兆的那個凶了。

眼看前方就到明陽山山腳了，展昭對白玉堂做了個鬼臉——小四子有沒有說咱倆也大凶之兆啊？

五爺回頭瞧了瞧興緻很高賞花的自家師父和白龍王，覺得凶多吉少。

鮫鮫降落在明陽山的山腳下，眾人下來，天尊和白龍王看上了不遠處的一片桃花林，就要往林子裏跑。

五爺拽住天尊，展昭拉住白龍王。

「師父。」五爺指了指一旁的明陽山。

天尊也沒仔細看，就看到一條上山的路，山頂雲霧繚繞感覺還有廟宇之類的，就問，「上邊有什麼名勝古迹么？」

「呃……」

五爺覺得反正這頓打是逃不掉了，索性破罐破摔，點點頭。

展昭下意識就往白玉堂身後躲。

天尊和白龍王歡歡喜喜往山上跑，正巧山下賞花的遊人也不少，他倆還真以為這裏是什麼景點。

見倆老頭兩道雪白的背影，展昭拽拽白玉堂，問，「怎麼辦？」

五爺想了想，「要不咱倆私奔吧。」

展昭扶額，「也許明西師太不在家呢。」

「那屬於老天有眼！」五爺突然燃起了些希望。

正巧有兩個上山的小道姑從兩人身邊路過，還回頭瞧他倆。

「展少俠白少俠？」兩位小道長認出了兩人，好奇問，「二位怎麼來山上了啊？」

展昭和白玉堂也覺得這倆道姑挺眼熟的，可能是跟在明西師太身邊的時候碰到過。

「呃……明西師太在山上么？」展昭試探著問。

「在啊！師父就在前山大殿呢，今天是祈福會，所有人都要到前殿參加儀式……」

正說着，就聽到山頂傳來了撞鐘聲。

兩個道姑趕緊別過展昭和白玉堂，急急忙忙跑上山去了。

同樣急急忙忙上山的還有天尊和白龍王，二老聽到山頂撞鐘聲還以為有什麼活動，趕緊去瞧個熱鬧

展昭拽著白玉堂的袖子，「要不真私奔吧，我還年輕不想死……」

白玉堂也在原地猶豫，問展昭，「白龍王挺疼你的，能不能阻止師父揍咱倆？」

展昭瞧著五爺，「那該把妖王騙來才對，白龍王頂什麼用啊，天尊一瞪眼他跑的比咱倆還快。」

五爺撓撓頭，展昭按著右眼皮，「開始跳了！」

兩人還在山腳糾結，么么沒耐性了，展開翅膀飛到他倆前邊的台階上，像是要帶他倆飛上去。

白玉堂突然想到，「一會兒咱倆可以坐么么先跑，直接飛回太學，找妖王救命。」

展昭想了想，點頭，「嗯！目前為止唯一剩下的一條活路！」

兩人對着點頭，彼此鼓勵了一下，並設計好了逃跑路線，壯著膽子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