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狐影

李榮帶着人馬來開封賀壽,誰知剛一到，就發現侄兒李番闖了大禍。

這位倒霉王爺這會兒坐在趙普和歐陽少征中間,感慨自己為什麼那麼慘。

但趙普其實沒什麼刁難李榮的心思，九王爺擔心的是歐陽少征的「大凶之兆」。

趙普這幾個兄弟,其實最讓他擔心的那個就是歐陽。趙普心裏有數,賀一航和龍喬廣是絕對不會吃虧的兩個人,自己顧自己綽綽有餘,以前鄒良最小性子最簡單,趙普也挺擔心的,但現在有霖夜火看着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剩來剩去就剩個歐陽少征……畢竟是從小一起在皇城摸爬滾打大起來的，對於趙普來說歐陽少征跟親弟弟也沒什麼區別。火麒麟征戰沙場那麼多年連根毛都沒掉過,可別這太平盛世在開封家門口出什麼事，那他趙普怎麼跟乾爹和兄弟們交代！

想到這裏趙普不禁「嘖」了一聲，伸手撓了撓耳後,顯得有些煩躁。

白玉堂和展昭都看到了趙普這個舉動,有些納悶。

趙普什麼時候煩躁過？除了公孫不理他之外,沒見他為什麼事情煩心過。

歐陽少征也瞧了趙普一樣,看看只有小四子來了公孫沒來，歐陽就想着，估計是又跟公孫吵架了。

想到這裏歐陽也「哼」了一聲，托著臉嘆氣——有人吵架多好啊,大爺我空有一身口才都沒地方施展。

李榮看看左邊無精打採的火麒麟,又看看右邊心事重重的趙普,全身汗毛都快豎起來了——怎麼了這是？好反常！好慌！

「咳咳。」展昭也覺得氣氛很微妙，他現在想趕緊把李番這事情解決了，把李榮也攆走然後好好問問趙普和歐陽什麼情況。

白玉堂則是突然想到——歐陽少征如果要招親的話，可以來個比口才大賽……哪個姑娘能吵嘴吵過他，就娶哪個……小兩口沒事的時候一起練練段子也挺好的！

「李番現在何處啊？」展昭問李榮。

李榮瞪了那幾個館驛官一眼，「人呢？！」

幾位都回答，說是在城裏的歡沁閣。

展昭想了想，歡沁閣這地方的確挺適合的，地處鬧市，四周圍從早到晚都很熱鬧。

「去把人叫來！」李榮吩咐。

幾位手下卻很為難，說之前早就去叫過了，但李番死活不肯回來。

「豈有此理，就說我來了！」李榮板起臉。

幾位副官直搖頭，那意思——別說你來了，大王來了估計都請不回來。

李榮也皺眉，覺得李番可能真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不如這樣。」李榮起身，「我去找他……」

「一起去吧。」展昭也站了起來。

李榮想想也好，畢竟是開封地界，他人生地不熟的。

趙普和歐陽也跟着去了。

天尊他們點的丸子剛上來，就坐那兒吃丸子，吃完了準備進宮去玩玩，小四子和小良子要去給龐妃送琴。

……

且說展昭他們下了樓，歐陽就見趙普皺着眉頭心情不太好的樣子，有些納悶，湊過去問趙普幹嘛呀？又嘴欠惹公孫生氣了？

趙普一腳把他踹去前面，邊對回頭看的白玉堂使了個眼色，示意——借一步說話。

五爺稍微放慢了點腳步，歐陽少征被踹到前面之後，一手搭著李榮的肩膀，問他成親了沒，幾個媳婦兒……

展昭回頭看跟趙普並排走的白玉堂——咋了？

趙普示意展昭看着歐陽少征。

展昭也不解，只好跟着繼續往歡沁閣走。

白玉堂看趙普。

趙普小聲將剛才小四子算出來的「大凶之兆」說給了白玉堂聽。

五爺聽到也有些在意——小四子說的基本都准，可歐陽有什麼可「凶」的呢？

「他有什麼仇家么？」白玉堂問。

趙普搖搖頭，他想了一路了，想不出來。

白玉堂想了想，「難道跟他想招親有關？」

「招親？」趙普一驚……剛才小四子就跟他說大凶了，可沒說歐陽要招親。

趙普這一嗓子說得響了點，前邊歐陽聽到了，就回頭瞧。

趙普認真琢磨——以這紅毛的欠抽程度，招親的時候被揍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五爺說了一下他覺得可以靠比口才來招親的想法。

趙普眼睛都亮了幾分，那挑出來的不止是弟妹……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白玉堂見趙普還是憂心，就道，「我們讓鮫鮫跟着他吧。」

趙普點頭啊點頭，他就是這個意思。

展昭雖然不太清楚後邊白玉堂和趙普聊什麼，但看到小鮫人三蹦兩蹦，坐在了歐陽少征的肩膀上，也有些納悶……趙普是跟玉堂借鮫鮫看着歐陽少征？

歡沁閣倒是並不不算遠，眾人到的時候，附近的買賣鋪子剛開門，街上行人也很多。

展昭找到歡沁閣掌柜的，問他李番在哪兒。

掌柜的說，李番包了三樓整一層，這陣子一直住在那裏。

展昭抬起頭看了看歡沁閣的三層，那規模不小啊。

「這一層包一晚上多少錢呀？」展昭好奇問掌柜的。

掌柜的笑嘻嘻一擺手，「那李公子有的是錢，人家西夏皇族么！不像我們大宋朝的王爺整天就穿個黑大褂，人家可鋪張浪費了。」

說完，掌柜的笑嘻嘻招呼眾人進樓里坐。

展昭和白玉堂都下意識地看了看身後「穿黑大褂」的王爺……趙普正甩著袖子大踏步進樓，順便拽住要去樓上找找有沒有早起的漂亮小姐姐的歐陽少征。

李榮那個氣啊，這一大早的就快吐血了，李番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

眾人上了三樓，樓梯口躺着兩個館驛的隨從，睡得直打呼。

李榮皺眉上前一人踹了一腳。

兩個隨從打着哈欠睜開眼，看清楚是李榮后，嚇得趕緊爬了起來。

李榮問他倆在幹嘛，倆隨從回答說，士官大人讓他倆守門。

李榮推開兩人上樓，展昭、白玉堂、趙普和歐陽少征也都跟了上去。

三樓大門口還躺着兩個歡沁閣的護院，這倆好點兒，有兩個竹塌睡着，看着也是守夜了一宿。

李榮正要上前推門，忽然就聽到門內傳來了一聲女人的驚叫聲，隨後此起彼伏好些個姑娘叫。

李榮一愣，其他人則是都下意識地去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伸手摸了摸額頭——不是吧，貓爺好久沒撿屍體了……該不會今天舊瓶換新酒，又要開張了？

正擔心，屋裏又傳來了一個男人驚恐的叫聲。

展昭一挑眉——李番找了滿屋子美女陪着，應該不會也找了男人吧？玩那麼野的么？還是說叫的是李番？會叫那表示還沒死啊！

李榮一腳踹開門，就見屋裏一陣亂。

掌柜的跑到門口一看，「哎呦……這是怎麼了？」

就見屋子裏，正對着大門有四張貴妃榻，四位美女這會兒像是受了什麼驚嚇，正相互拉扯著躲閃。

在四張塌後邊有一張大床。

只見李榮正靠在床頭，盯着床尾的位置。

而在床尾的錦被上，正趴着一隻碩大的紅狐狸。

那狐狸像是剛剛睡醒，打了個哈欠，露出尖尖的牙齒。

展昭和白玉堂瞅著那狐狸眼熟——不就是那晚給他倆帶路找到梅曉曉和徐雲的那隻紅狐狸么！

李榮走進屋，想把李番從床上拽下來，然而此時李番的表情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見李番驚恐地盯着床尾的狐狸。

說一覺睡醒發現床上有隻大狐狸，那害怕也正常，就跟這幾個姑娘似的，嚇得直往外跑。

可李番的表情卻很奇怪，他盯着那隻狐狸，不止驚恐，似乎還有些仇恨，雙眼通紅，全身顫抖。

李榮開口準備喊他一聲，卻見李番突然起身，一把抄起床邊放着的寶劍。

李榮也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李番根本不會武功，他平時也不配劍，怎麼床頭還擱著寶劍？

李番抽出寶劍，對着那狐狸就砍了下去。

「唉！」

展昭連忙阻止。

那狐狸動作也賊快，呲溜一下就從床上竄下來了，別看挺胖的，但動作敏捷，繞過走到跟前的李榮，尾巴還在李榮腿上抽了一下。

李榮往後退了一步，李番拿着劍，踉蹌地從床上滾了下來，劍都撒手了。

李榮來氣，「你這是作甚！」

李番卻像瘋了一樣，撲過去撿起劍，要追着那狐狸砍。

展昭一把奪過他手裏的劍，將他推給了李榮。

李榮伸手抓住他胳膊把他就近按在了桌子上。

那胖狐狸往外跑。

外面眾人往裏走。

那狐狸不知道是不是一眼瞅見歐陽少征那頭紅毛了，一躍就朝歐陽撲了過去。

趙普和白玉堂都回頭。

歐陽少征本能地伸手一接，將那狐狸接住了。

狐狸一甩尾巴一扭身，趴在了歐陽少征懷裏，雙腳擱在他胳膊上，尾巴掛在歐陽肩上，眯着眼睛瞅著被李榮按在桌上的李番。

李番一隻胳膊被李榮反剪在身後，另一隻胳膊伸著，指著那隻紅狐狸，「殺了它！殺了這妖物！燒死它！」

歐陽抱着狐狸覺得肉呼呼的手感不錯，頭頂耳朵也挺可愛的，這個紅啊！跟他的頭髮差不多顏色，就覺得挺喜歡。見李番那樣子歐陽直撇嘴，摟着狐狸問，「你有毛病啊！一隻狐狸而已，人又沒咬你。」

那狐狸耳朵微微動了動，回頭瞧了歐陽一眼，大概感覺歐陽能保護它，就把下巴擱在歐陽肩膀上趴着了，樣子特別乖順。

展昭和白玉堂也覺得這狐狸挺可愛的還挺有靈性，問題是為什麼總在眾人跟前晃來晃去呢？而此時最有趣的是，正坐在歐陽肩膀上的小鮫鮫，也正伸手摸那狐狸的腦袋。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你竟然是個隱藏的狐狸愛好者！你分明說過只擼貓的！

白玉堂哭笑不得——鮫鮫性格方面不是隨你么！

「你瘋夠了沒有！」李榮按著d掙扎的李番。

李番則是慢慢將那種有些怨毒的目光，從狐狸的身上，移到了抱着狐狸的歐陽少征身上。

「你……」李番忽然瞪着歐陽少征，「是你！一切都是你在背後搞鬼！」

歐陽眨眨眼，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有沒有站着什麼人，但自個兒身後啥都沒有。

趙普也疑惑地看着李番——感覺他的眼神和舉止十分的不正常。

李榮讓館驛的隨從都進來，把李番押回館驛。

展昭卻一伸手，說李番涉嫌人命案，有些問題要先問他。

李榮也無奈，說他這個樣子，是不是應該先看病？！

展昭說那更應該去開封府了，看病當然找公孫先生。

李榮一聽公孫先生，突然一臉欽慕，「軍師？」

展昭和白玉堂都聽着這聲「軍師」從李榮嘴裏喊出來，有些那什麼……噁心巴拉的。

李榮點頭連連，「正好，軍師乃是我救命恩人，我也要拜會一下，我還帶了些禮物給軍師。」

展昭和白玉堂都回頭，看了一眼趙普。

趙普眯着眼睛正瞅李榮呢，心說那又不是你家軍師，你拜會個屁啊，再者說了，那書呆什麼時候救過他的命？

李榮一說起公孫還來勁了，跟展昭和白玉堂描述當年在望星灘，他西夏兵馬得了瘟疫，眼看就要全軍覆沒，軍醫束手無策，好在公孫神醫賜了神葯啊！那個葯雖然很苦還一股臭味，但藥到病除！我軍一個病死的都沒有！唉！軍師乃是我西夏兵馬的救星！你們不知道！我軍營之中都供著神醫的畫像。

「咳咳……」

趙普尷尬地看門外，努力憋住不笑。

展昭和白玉堂也哭笑不得，沒想到望星灘一戰是這麼個後續效果啊，李榮這是標準的被賣了還幫人數銀子。

趙普覺得這二百五王爺也挺不容易的，算了，就勉為其難讓書呆給他侄兒看看病吧，但禮物什麼的堅決不要！

眾人先帶着李番回開封府。

歐陽還抱着那狐狸呢。

展昭覺得這大狐狸挺可愛的，跟個活的圍脖似的，趁著附近沒貓，他就也想抱抱。

但展昭伸手跟歐陽要，那狐狸在歐陽懷裏扭了個圈，尾巴對着展昭甩了甩，不肯下去也不肯給他抱的樣子。

歐陽抱着狐狸也挺納悶的，問趙普，「它為什麼不走？」

趙普想了想，「看到你頭毛覺得是同類吧？」

白玉堂也過來鑒定了一下，「的確顏色幾乎一模一樣。」

歐陽捧著只狐狸也不知道怎麼辦。

展昭示意——帶回開封啊，它也是重要證人，一會兒讓小四子或者妖王問問，它是不是知道些什麼跟案情有關係的。

歐陽將狐狸放到地上，看它走不走。

狐狸果然沒走，就跟在歐陽身邊，他到哪兒狐狸也到哪兒，跟是他養的似的。

歐陽覺得挺有意思，本來他就覺得寂寞總也一個人，這狐狸跟着他他還挺開心，就溜溜達達帶着狐狸一起走，還到路邊的鋪子買了些肉乾喂它。

只是眾人沒注意到，被李榮命人那繩子捆了，關在馬車裏帶去開封府的李番，此時正靠在車窗邊。

透過車窗，他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帶着狐狸的歐陽少征，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裏，帶着濃濃的恨意。配合著他詭異的表情，嘴巴也在一張一合，機械地，用低低的聲音重複著一句，「原來是你……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