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天賦

柳素等人命懸一線,為了救人,展昭想出了一個聽起來有些「異想天開」的主意,他要在當年五子教屠村前攔住他們,救出那些村民，也許這樣，柳素他們就會從柜子裏出來。

展昭之前一直聽到那個所謂的「神語」在提醒自己，找到鑰匙把鎖打開。鑰匙是什麼？這幾天他一直在琢磨這個事情……那把鎖不是普通的鎖,那把鎖代表着恐懼。真正的鑰匙是什麼？是魏鑫！當年魏鑫對這些孩子施展了幻術,所以所有的問題都在魏鑫的身上。

一刀砍了魏鑫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只有一刀砍了當年的魏鑫,才能解決問題！

幻術無法讓時光倒流，但是過去的時光都存在在過來人的記憶里,更何況所有人都擁有同樣的回憶。

當天傍晚，展昭將自己制定的計劃告訴了眾人。

天尊聽了就覺得這個似乎有些高難度,就問殷候，「可行么？沒見你以前這麼玩過。」

殷候也是有些困惑地看着展昭。

展昭歪歪頭，問自家外公，「不行么？」

殷候想了想，對展昭招招手，示意他跟自己回屋。

展昭就跟着殷候走了。

白玉堂看了看天尊。

天尊見徒弟一臉焦急，就一攤手，「你想跟去的話,可以……」

天尊話沒說完,五爺已經沒影了。

天尊略不滿,瞄了一眼銀妖王。

妖王伸手摸摸他頭，邊來了一句，「原來昭昭的天分跟醬醬完全不一樣的。」

「哪裏不一樣啊？」霖夜火好奇地問。

「醬醬的幻術可以直接影響一個人，如果這個案子落在醬醬手裏的話，他有兩種方法去解決。」銀妖王托著下巴說，「第一種是直接控制住魏鑫，讓他來解除當年對那些小朋友施加的幻術。第二種方法更直接，製造一個當年魏鑫被殺死了的幻象，來影響柳素他們。」

「製造一個幻象？」趙普想了想，「聽着比展昭那個簡單不少。」

「展昭是不是不會用啊？」霖夜火問，「讓殷候教教他？」

「可問題是……」銀妖王問眾人，「展小喵到現在為止，用幻術影響過別人沒有啊？」

眾人都坐那兒想了一會兒。

「魔王閃？」霖夜火提醒，「那次在伍家莊園。」

「魔王閃是解除幻術。」趙普更正了一下。

「展小貓用幻術控制過人沒有啊？」天尊問，「比如說讓人忘記什麼事情啊，指使人去幹什麼事情啊之類的？」

「呃……」眾人都想了一會兒，隨後一起搖頭——沒有誒！

妖王瞧着眼前一群集體搖頭搖出波浪狀的眾人，忍不住笑了一聲，「醬醬從小就特別討厭進入別人的幻境，每次他發現別人的痛苦回憶，都是自身也很痛苦，但是昭昭好像不一樣……」

眾人都仰起臉回憶了一下展昭的情況，基本就是——好氣啊！氣死我了！貓爺要進去宰掉他們……

「難道是性格原因？」趙普問。

妖王搖搖頭，「展昭的確感覺不到痛苦，他能看見，能進入，但他似乎並不能控制或影響，所以他也不需要跟對方共感。就算聽他描述他通過受害人的眼睛去看兇手，他也感覺不到恐懼或痛苦，他只是覺得使不上勁很生氣。」

眾人都一起點頭啊點頭。

天尊嘖嘖兩聲搖了搖頭，自言自語來了一句，「有時候天分減半，反而是最好的天分。」

妖王嘴角翹起，臉上有淺淺的笑意，「減半啊……」

……

另一邊殷候的房間里，展昭和白玉堂坐在桌邊，抬頭看着走來走去的殷候。

殷候盯着外孫一直研究，良久，問他，「你說你要進入幻境，到過去去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

展昭想了想，點點頭，「嗯，差不多就這個意思。」

「你自己進去？」殷候問。

展昭眨眨眼，伸手拉了一把身旁狀況外的白玉堂，問自家外公，「難不成還能帶個人進去么？可以攜眷么？」

五爺有些無語地看看展昭。

殷候更無語地看自家外孫，還沒等他開口，展昭已經跟白玉堂討論了起來，能不能通過鮫鮫，把他也帶進去！

五爺腦補了一下，覺得會很有趣，就想試試。

殷候伸手，掐了一把展昭的脖子。

展昭瞬間老實了，仰起頭看自家外公。

殷候問，「你有沒有想過，可以通過製造幻覺來達到你要的目的。」

「對啊。」展昭點頭，「進去宰掉那幫人救出所有村民！」

「不需要真的進去。」殷候給他解釋了一下，「你可以通過幻覺讓柳素覺得你已經進去救了她了。」

展昭歪頭想了想，「那不是騙她么？」

「幻術本來就是騙人的啊。」殷候提醒他，「當時那些村民已經死了！就算你進入他們集體的回憶，去阻止那場殺戮，但現實還是無法改變。」

展昭慢慢撅起嘴，「那怎麼一樣，我可以痛揍魏鑫他們一次！」

五爺想了想，問殷候，「通過幻術也能讓魏鑫產生當時被阻止了的幻覺么？」

殷候指了指白玉堂點點頭，那意思——就是這個竅門。

展昭一眯眼，「那通過幻術讓魏鑫投案自首甚至讓他自我了斷都可以啊！」

殷候微微一挑眉，點點頭。

展昭「哼」了一聲，「那我不要學幻術了！」

殷候一愣。

五爺也看看展昭。

殷候按住外孫的腦袋晃了兩下，「你這是鬧什麼彆扭？」

展昭一扭臉，伸手一指殷候。

五爺讓他嚇了一跳，殷候瞧著快戳到自個兒鼻尖的貓爪，心說，想挨揍啊你個小孩兒？

「外公！」展昭說，「我學功夫不是為了欺凌弱小的……哎呀。」

展昭話沒說完，讓殷候照着後腦袋瓜就拍了一記。

五爺就聽到「啪」一聲，無奈地看着身旁捂頭的展昭。

殷候拍了一下覺得挺解氣但又有點兒心疼，往展昭身旁一坐，看揉後腦勺的外孫，邊感慨了一下後腦勺真圓啊。想起展昭小時候睡覺，九娘她們幾個一天到晚給他翻身，就怕他把腦袋睡扁，果然還是有點道理的。

「我要是騙柳素我給她報仇了救了她爹娘，跟當年用幻術控制她的魏鑫有什麼區別？」展昭挺不服氣，「用幻術控制魏鑫自首哪算什麼本事啊！就跟沒證據屈打成招一樣，一定要人贓並獲讓那老小子按律問斬這樣才爽！還要揍得他滿地找牙……」

殷候嘆了口氣，伸手，展昭趕緊捂後腦勺。

殷候掰開他手，給他揉了揉腦袋，「你想法是好，但你有在幻覺里改變過什麼沒有？」

展昭眨眨眼，「什麼意思？」

「你連幻覺里一把木門都打不開，你怎麼保證進入幻境之後能痛揍魏鑫一頓？」殷候雖然不忍心不過還是點了展昭一句，「你之前也說了，你感受不到痛苦，不害怕不難過，這表示你使用幻術方面的天分是不完整的，能感知而不能影響，說白了就是只開天眼，跟小四子差不多。」

展昭盯着殷候瞧，腮幫子慢慢鼓起來——你竟然說我沒天分？還說我像小四子……

殷候伸手按住他兩邊腮幫子給他把氣從嘴裏按出來，「你想一下，就算你把魏鑫他們這些人都引來了，成功進入了幻境，回到了屠村那一天，你站在村口，五子教的人站你對面，但你卻沒辦法阻止他們，怎麼辦？」

「總會想到辦法。」展昭嘀咕了一句。

殷候轉過頭，看了看一旁靠着桌聽着他倆對話的白玉堂，那意思——要不然你勸勸他？

五爺看了看殷候又看了看展昭，開口說，「我覺得貓兒的法子可行。」

殷候一愣，展昭也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看白玉堂。其實展昭自己都快被說服了，的確是沒有把握，但沒想到……

殷候瞧瞧白玉堂——小白堂，要講原則，護短不行。

五爺微微一笑，「我外公當時也覺得我沒繼承下來冰魚族的血統，但我非但繼承下來了還是最強血統。」

殷候注意到桌子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藍色的小冰人，只有茶壺高低，看着特別可愛，穿着件小斗篷，正往茶壺裏看。

殷候伸手戳了一下，「變那麼小了？」

五爺伸手，對着小鮫鮫的腦門「啪」地彈了一下，突然……呼一下，鮫鮫鼓了起來，天空中出現了一層縹緲的藍色冰霧，一條喵喵樓那麼高的巨大冰魚漂浮了起來，繞着喵喵樓打轉，引得樓頂上的么么扇動着翅膀仰起頭鳴叫。

「不如讓貓兒試一下。」白玉堂道，「有時候溫和會掩蓋強大，凡事也並非越凶就越強。」

說完，五爺觀察了一下殷候，將展昭往自個兒身旁拽了拽，「外公你和我師父不都被妖王按得死死的么，明明妖王的內力那麼溫和。」

……

門外，天尊忽然打了個噴嚏。

小四子給他抵了塊帕子，老爺子擦擦鼻子，就見一旁銀妖王正捏着他一縷銀髮在手指上繞着圈。

妖王見天尊看自己，就微微一笑，拽了拽他頭髮，說，「小白堂真是太可愛了……小游你明明這麼不可愛。」

話沒說完，天尊搶回頭髮瞪了他一眼。

眾人正聊著，屋門開了，殷候走了出來，身後跟着展昭和白玉堂。

剛才聽了妖王分析的展昭和殷候幻術的不同，在坐眾人也比較好奇最終是採用什麼方法。

殷候到了天尊身旁坐下，倒了杯茶喝。

展昭和白玉堂也在趙普霖夜火身邊坐下。

天尊看了看殷候，問他，「怎麼樣啊？」

殷候聳聳肩，「按昭兒的計劃去辦吧。」

天尊回頭看看妖王——這麼乾脆？

趙普和霖夜火也都瞧展昭，不過這會兒展昭似乎沒什麼心思，就見他笑眯眯看着白玉堂，心情很好的樣子。

趙普問展昭，「那你準備怎麼做？」

展昭還對着五爺笑呢。

霖夜火戳了他一下，「回魂啊。」

「咳咳。」展昭嚴肅臉，問趙普，「有法子把那五位引到一個地方么？」

趙普剛才也在盤算這個事情，「引到開封府的話恐怕會打草驚蛇。」

眾人也都表示同意。

「不如引去我那裏。」賀一航舉手，「我那邊平時和這幾個衙門都有公務往來，而且我那間宅子也沒什麼人住，比較方便。」

展昭覺得可行，就安排人手，將柳素他們幾個病患都轉移到賀一航的府中。

一切準備就緒，展昭制定了一個比較詳細的計劃，準備收網抓魚，一旦解除幻術成功，就將魏鑫一干人等全部抓捕。

安排是妥當了，但總覺得還有一處疏漏，就是那個牛頭人。

總覺得此人並不像那封信里寫的那麼簡單。

就當眾人都沒頭緒的時候，小四子突然戳了戳展昭，「貓貓，那個人是戴着銅的牛頭么？」

展昭點頭，眼睛亮了亮，伸手把小四子抱起來，「你看到什麼啦？」

小四子點頭，「看到一個人把頭套脫下來哦！」

「那人什麼樣子？」展昭邊問，邊瞄殷候，那意思——瞧見沒！這才是開天眼！

殷候無奈喝着茶——還挺記仇。

「嗯……年紀看着不小了哦，是和尚頭。」小四子回憶了一下，「還穿着袈裟哦！」

眾人驚訝——竟然是個和尚？

「什麼樣子的袈裟？」霖夜火問。

「黑色的哦！」小四子回答完，做了個脫掉頭套穿袈裟的動作，還很得意地笑了兩聲。

「呵。」霖夜火一撇嘴，「黑袈裟？那不沉水么！」

「沉水？」展昭臉上也露出了嫌棄的表情，「那就不可能是井中人了啊！」

「他就是五子教的，當年屠村沒準還有他的份。」公孫問，「為什麼引到我們抓五子教餘黨？難不成改好了？」

霖夜火連連搖頭，「不可能的！那和尚天生的壞種，再活一百年他也絕對不會改好！」

「那是為什麼？演戲還演的那麼全套？」展昭摸了摸下巴，「莫不是有所圖謀？」

「有點想借我們之手剷除五子教的意思。」趙普提議，「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就簡單了，不如將計就計，無論他的目的是什麼，剷除五子教之後，他就一定會動手……到時候逮他個現行！」

眾人都同意，隨後分頭行動。

傍晚的時候，賀一航的府邸已經差不多準備就緒了。

賀一航常年住在黑風城，這副帥的宅子基本都不怎麼住，雖說宅子很大，但裏頭跟個花園似的，沒什麼人，全是花草。

展昭和白玉堂逛了一下大宅，覺得挺奇怪，每一套院子都種了不同的花，一套院子一種，不重複。

霖夜火小聲問鄒良，「你兄弟副業莫不是賣花的？」

鄒良讓他逗樂了，對着不遠處努努嘴。

霖夜火順着鄒良示意的方向望過去，就見院子外面，沈紹西正走進來，找到賀一航，說都安排好了，那幾個人今晚會過來。

賀一航讓他準備準備，他們一會兒去府外的客棧暫住。

沈紹西點點頭就溜達出門了。

霖夜火想了想，好似黑風城軍營里也是不同的區域會放一些不同品種的花……之前他還以為賀一航特別喜歡養花嘞，難不成是給看不見的沈紹西指路用的？

……

府里好一通折騰，最後不相干的人都騰出去了。

展昭覺得大費周章的還挺麻煩賀一航的，就跟他道謝。

賀一航卻擺擺手，「你要真想謝我，能不能幫我辦件事？」

展昭點頭，「只要是我能辦到的，賀兄儘管說。」

賀一航湊過去，低聲跟展昭耳語了幾句。

展昭聽后，有些意外，但還是點頭，「好，就算我辦不到，我也讓外公幫你辦到！」

賀一航對展昭拱手道謝，心滿意足地出去了。

白玉堂剛才就在旁邊，聽得真切，見展昭望着賀一航出去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不解，「貓兒？怎麼了？」

此時其他人都吃完飯去了，吃飽了等著晚上動手，院子裏只剩下他倆。

展昭找了個石凳子坐下，拍了拍身旁。

白玉堂也走過去坐下。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再次感慨了一下他家耗子真是英俊瀟灑都不足一形容，之後又晃晃頭，悶悶開口，「萬一外公說的是對的呢？」

白玉堂問展昭，「你說哪方面？」

展昭癟癟嘴，「就……他說的關於幻術和天賦那點事情。」

五爺無所謂地一聳肩，「關於幻術那方面我覺得你是對的。」

展昭推了他一把。

「我不是向著你。」白玉堂還挺認真，「魏鑫的確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柳素她們是無辜的受害者，為她們討回公道的方法不應該是讓她們覺得壞人受到了懲罰，而是應該真正地去為她們懲罰壞人，哪怕只是在幻境裏。魏鑫他們一定要有報應，必須是來自世間公理的懲罰而不單單是來自強者的制裁。惡人應該害怕的是所有人，而不只是比他們更強的人，這才是正義。不然的話，正義將永遠只屬於少部分強者，正義原本就應該是屬於所有人的，你留在開封府，不就是因為相信這一點么？」

院子外，公孫正和趙普牽着小四子和小良子的手走進來，剛進門，就看到展昭正飛撲白玉堂。

嚇得公孫拽住兩個好奇的小孩兒就往外跑，邊跑邊嚷嚷，「要死了，大白天的！」

趙普對着展昭和白玉堂指了指不遠處，「後面好多空房。」說完，笑呵呵跟着公孫出去。

展昭縮回手扣扣下巴，場面略微有些尷尬。

五爺瞧了瞧他，繼續說道，「至於殷候說的天賦的問題，我覺得天賦是一方面，技能是另一方面，天賦是沒有不如有，技能則是有不如沒有。」

展昭眨了眨眼，瞧白玉堂——沒有不如有，有不如沒有？

「能不能用幻術去影響別人和能不能學會幻術，後者才是天分問題，前者只是技能問題吧。」五爺一如既往的淡定，「你既然能使出魔王閃，就表示你有天賦，所以技能只是個學不學的會的問題。殷候有感知他人痛苦的能力，你沒有，在我看來這就是沒有好過有。有些東西學會了想忘都忘不掉，同樣的，有些東西不會可以慢慢學……所以擁有天賦之後卻沒有無師自通的特殊技能，就是最好的天賦，因為你想要什麼可以學什麼，不想要什麼，就別去學了。」

院子外，霖夜火和鄒良溜達進來，剛進門，就看到展昭正飛撲白玉堂。

「嚯。」火鳳打趣，「這青天白日的。」

鄒良指了指後邊，「那邊好多間空房。」

展昭站起來就往外沖，「咳咳，突然想起件事情！」

白玉堂無語地看了霖夜火和鄒良一眼。

院子外面，趙普和公孫就瞧著展昭臉通紅衝出去，沒一會兒，又臉通紅沖回來。

兩人不解地對視了一眼。

展昭沖回院子，拽起白玉堂，「一起走」。

邊跑展昭邊捂心口——我家耗子完美無缺！絕世無雙小白堂！

五爺則是邊走邊回頭瞧——後面的確好多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