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3 時辰

公孫給曹魁詳細地驗了屍,然後告訴眾人,發現了一些有趣的地方。

展昭等索性聚在屋子裏討論了起來。

「我發現了幾個疑點。」公孫看了看在坐的眾位高手,「曹魁是武狀元是吧？」

展昭等人都點頭。

「但是我從他的屍體推斷，他可能不會武功。」

「會不會是很久沒練,所以退化了？」趙普問。

公孫卻搖搖頭,「最開始我沒太在意,也覺得曹魁可能是常年不練功所以武功退化，他身體也不錯,不似文人那麼文弱。但是仔細驗屍之後，我發現他上身很壯，腿部卻不結實。

「這說明什麼啊？「火鳳納悶,「經常舉重物？」

「這種身材是常年種地的人才會有的身材。」公孫做了個揮鍬掄鎬的動作。

「種地的？！「展昭覺得不可思議，」曹太尉也算文武全才，種地的出身么？」

「跟他的背景完全不符。」

趙普則是連連搖頭，「曹太尉應天府的人，他家也算書香門第，雖說不是大富大貴，但絕對有能力供他念書練武,怎麼可能讓他去種地。」

「太尉還是很能幹的吧？」白玉堂問展昭。

展昭點點頭,「我跟他打過幾次交道，特別靠譜的一個人,而且給人感覺特別正派。」

趙普也連連點頭，「老曹是個人才啊，不然皇上也不會那麼心疼了。」

「那奇怪啊,究竟怎麼回事？」霖夜火直搖頭。

「我還沒說完呢。」公孫示意眾人接着聽他說，「疑點不止這一個！」

「曹魁的筋脈特別的奇怪。」公孫接着說，「我觀察過練武之人和普通人的筋脈，是不一樣的，練武之人，通常功夫越好，筋脈也越通暢，普通人常有筋脈滯塞的情況出現。」

「那曹魁是啥情況？」火鳳好奇。

「太尉曹魁的筋脈看來，是一個武功奇高的人！」

公孫一句話，倒是把大家都說愣了。

「那他究竟是會武功還是不會武功？」

「還有更加可疑的。」

「還有？！」眾人一臉懵，瞅著公孫。

「他手上有老繭。」公孫說這，伸出自己的手，「他長老繭還有皮比較粗糙的位置，跟我手的位置是一致的。包括跟包大人、包延，還有我太爺公孫某都一樣，中指的一側、尾指的外側，大拇指的指腹。這是常年用筆的書生常見的狀況。」

這下，眾人更糊塗了，看着公孫。

展昭搔搔頭，」所以太尉的確是文武全才，是這個意思么？」

「是也不是。」公孫搖頭，問白玉堂，「你也文武全才，你手上有寫字留下的繭沒有啊？」

展昭把白玉堂的手抓起來看，其他人也湊過來，還邊看自己的手。

展昭摸了摸公孫說的那幾個地方，他家耗子的手自然是修長好看，的確是沒有繭。

幾個練武之人都把自己的手攤開看手心。

公孫指了指他們手心和指腹處的硬繭，「看到沒？這才是練武之人該有的手。」

「所謂的文武全才，有很多是靠天分順帶的。」說着又指白玉堂，「他算分配的很平均的了吧？但對他來說，文不過是個愛好而已，武才是正經事。」

展昭等人都點頭，五爺也跟着點頭，讓他寫個文章什麼的他也是沒什麼興趣，所謂的文多半也是因為記性好。

「就算是軍營里的儒將，也不會有那麼明顯的文人特徵的！」公孫接着說，「太尉的問題就在於，他的確是文武全才，但不是正常那種文武全才，而更像是一個專門的文人、一個專門的武人和一個種地的普通人，拼在了一起的感覺。」

「會不會是早年重武，近幾年重文？」霖夜火給出了一個假設。

公孫指著自個兒的中指手指頭，「這可是童子功。」

眾人都笑。

「而且他身上筋脈是武功鼎盛時期的樣子，一點沒退化。」公孫覺得並不是這麼個情況。

眾人也拿不準這究竟算不算是一條線索。

「曹魁的確是有點詭異……要不要拆開那個鎖心柱看看？」展昭提議，「不說裏面有香木片么？看誰要殺他……或者他要殺誰？」

眾人都點頭，覺得可行。

將房門關上，蠟燭拿遠，展昭將那跟墨條拿在手裏，研究了一下，又塞給了白玉堂——要怎麼打開？

五爺也仔細地研究了一下，「好像只有毀掉才能打開。」

趙普一撇嘴，伸手拿過來咔嚓一聲，給擰斷了。

從一撅兩半的鎖心柱內，掉出來了一小塊木片，展昭伸手接住，眾人湊過去一看，就見木片上三個字。

看到這三個字的剎那，眾人倒抽了口冷氣。

然而就在眾人驚訝的時候，那兩個字竟然消失了。

「不說還有兇手和日期么？」展昭趕緊將木片翻過來，但背面的確有一排字，可也已經消失了大半，就剩下最後兩個字「申時」。

眾人面面相覷，「哪天申時？」

隨後又都搖頭——沒人看見！

「糟了！」趙普邊搖頭就邊往外跑，「我去找南宮。」

展昭等人也覺得大事不妙。

香木片正面那三個字是——殺趙禎。

再聯想到那黑無常的傳說……是有人要趙禎的命的意思么！

事情的發展遠出人預料。

「這鎖心柱再曹魁手上。」霖夜火問，「那太尉是參與了要殺皇上呢，還是說發現有人要殺皇上？」

「這鎖心柱是做死的，不弄壞了根本拿不出來裏面的東西。」五爺邊說，邊研究那塊香木片，「這東西也不知道是用什麼藥水寫的，見光就消失。」

展昭提醒，「我們之前一直以為這是個古物，可既然寫了皇上的名字，就表示不是古物件了！」

「而且那個黑無常也不是在曹魁家裏發現的，而是你倆在路邊撿的。」公孫問，「那像是人家不小心掉了的，還是有意丟你倆面前的？」

展昭和白玉堂都皺着眉想。

「那馬車看着感覺像是偶遇。」展昭摸著下巴，「可是……遇到之後憑空消失這點也挺詭異。」

「白鬼王說，如果香木片被拿了出來，那詛咒就立時生效了。」公孫提醒眾人，「咱們算不算刺王殺駕？」

眾人都哭笑不得。

「咱們還是不能太老實。」展昭拿起桌上的東西，又拿了那個黑無常，和白玉堂他們一起跑去隔壁院子找銀妖王。

隔壁院子裏還挺熱鬧，正中間的石桌上，天尊、殷候、夭長天和陸天寒正打馬吊，另一邊，公孫某和銀妖王正坐在樹下喝茶，一個教小四子功課，一個看小良子練功，和樂融融的。

展昭等人走進院子，覺得這邊好開心好幸福啊，跟隔壁焦頭爛額完全不一樣，羨慕！

天尊和殷候他們那桌鬧騰得跟什麼似的，陸天寒剛胡了一把，天尊和殷候說他跟夭長天出千。

展昭和白玉堂目測了一下這個時候過去有被揍的危險，於是就跑去找銀妖王。

妖王這會兒正端著杯子讓小良子歇會兒喝點水，還拿帕子給他擦擦汗。

展昭和白玉堂就下意識地眯着眼睛瞅天尊和殷侯——你倆師父明明很體貼啊，你倆教功夫的時候怎麼這麼過分的啊？！

正不滿，就見妖王拍了拍小良子的腦袋，「剛才那套刀姿勢太難看了，再去練一百遍。」

小良子倒抽了口涼氣，「一百遍？」

妖王微微一笑，「不滿啊？兩百遍！」

小良子嚇得趕忙跑去繼續練了。

展昭和白玉堂嘆氣——果然是親徒弟……

轉過臉，銀妖王看到了眾人手裏的東西，微微地愣了愣，隨後好奇問，「寫的什麼？」

另一頭，正鬧騰的四人突然也沒聲兒了，好奇看這邊，連公孫某和小四子都抬起了頭。

「咳咳。」展昭略尷尬地回答，「殺趙禎……」

幾個老人家也是面露驚訝，妖王接着問，「兇手和時間呢？」

「呃……」展昭無奈，「就看到』申時『兩個字。」

公孫某搖搖頭，「傻不傻啊，看香木片要對面站，一個看正面一個看背面么！」

展昭他們都扁著嘴看公孫某——您怎麼早不說啊！

妖王摸了摸下巴，「這麼巧啊。」

「這麼巧？」霖夜火疑惑，「什麼巧啊？」

「你們看過之前的龍圖案卷了么？」妖王問。

「就是之前武試，也有考生變鹽的案子么？」展昭點頭，「都看過了，不過案子一直沒破。」

「嗯。」妖王也點頭，「那時候事情鬧得挺大的，後來武試是推遲進行的。」

「這麼嚴重？」眾人都驚訝。

「因為當時也有人發現了這個東西。「妖王指了指展昭手裏的東西，「而且當時那木片上寫的，也是那時候皇帝的名字。」

展昭他們幾個眼巴巴地看着妖王——老爺子，這麼重要的線索你怎麼不早說的？

妖王把寫完了功課站起來伸懶腰的小四子抱起來放到自己腿上，「巧合的是，當時背面也只剩下兩個字。」

眾人都一愣。

展昭皺眉想了想，問，「該不會……」

「其實背面本來就只寫了申時兩個字？」白玉堂問，「只是字寫的比較小，而且靠一側，給人一種前邊全消失了的錯覺？」

「可如果木片掉出來，我們先看到的是時辰怎麼辦？」霖夜火覺得這個計謀有些偶然性。

展昭想了想，從一旁的桌上，拿起了小四子寫功課的毛筆，輕輕在香木片的一邊點了一點，然後將木片拋起來，接住……那一點在上面。他重複做了好幾次，木片永遠是畫了一點的那一面朝上。

其他人也都試了試，結果都一樣。

白玉堂拿着那塊木片仔細地研究了一下，「邊緣不是完全平整的，這是個機括。」

一旁天尊和殷候突然回去拿桌上的骰子。

「不平的！」天尊瞪夭長天和陸天寒。

殷候不滿，「果然是你倆出千！」

白鬼王和陸天寒都仰著臉望天——沒有的事！

「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展昭問。

妖王笑了笑，「凡是沒破的案子，那麼就看結果，結果就是兇手的目的。」

眾人想了想，皺眉，「推遲武試？」

妖王托著臉，微微笑了笑，「現在宮裏應該挺熱鬧……」

……

而此時的皇宮，的確是熱鬧。

趙禎本來都準備睡了，誰知道趙普跑來找南宮。

九王爺單獨找南宮聊，趙禎哪兒讓啊，知道肯定出了什麼事，就拽著趙普出門說。

趙普將事情一說，沒想到讓太后聽到了……說來也巧，太后正好在趙禎寢宮陪香香，龐妃和香香睡下了，太后就出來，想跟趙禎聊兩句。

若說趙禎沒發現太后正好走到門後邊，趙普和南宮則是都發現了。南宮不好說什麼，趙普則是腹黑了一把，有些故意把事情告訴太后的意思……畢竟關係到趙禎的安全，趙禎那脾氣，除了太后還真沒人管得住他。

果然，太后一聽就炸了，拉着明日就要去看武試的趙禎，讓他不準去，還說最好推遲武試，等開封府把案子破了再說。

趙禎哪兒肯啊，太后脾氣一上來，讓人去把八王爺也找來。

……

這會兒，趙禎扁著嘴抱着胳膊蹲在房門口生悶氣，八王爺、李越、太后，正輪番在後邊叨叨叨。

趙普和南宮站在一旁看星星，臉上一點同情的表情都沒有。

趙禎最後被煩的不行了，站起來反抗，「朕偏不！讓這些邪門歪道一嚇唬就改武試日期那怎麼行？顯得朕多怕死似的？朕偏要去！倒要看看什麼黑白無常來取朕的性命……哎呀！」

話沒說完，就被太后丟過來的一個橘子砸中了腦袋。

趙禎委委屈屈捂著頭看自家親娘。

太后那個氣。

等展昭和白玉堂進宮，就見太后正拿着先皇留下的銅鐧說要打皇上屁股，八王他們正勸，場面有點混亂。

趙禎一方面怕太后動氣傷身體，一方面又挺不服，正瞧見展昭他們來了，皇上眼就眯起來了——就你們開封府鬧的！

展昭將以前發生過同樣案子的事情說了一下，太后等也冷靜下來了……

趙禎皺眉，「意思是……兇手的目的，就是要讓朕推遲武試？」

「可能……」展昭等也不肯定。

「那當年刺駕的事情發生了么？」南宮只關心趙禎的安全，太后等也緊張地望過來。

展昭還沒開口，就見趙禎正朝自己使眼色呢。

「之前公孫先生查了一下卷宗，並沒有這方面的記載。」

聽了展昭的話，太后才稍稍放心了些，龐妃適時地帶着丫鬟，陪太后回去休息，給趙禎解了圍。

趙禎可算得救了，憤憤一叉腰，在院子裏來回走了兩步，不解，「武試推遲有什麼意義呢？又不是說推遲十天半個月，考不上的就能考上，武功也不是臨時抱佛腳能練出來的！」

原地轉了兩圈，趙禎「哼」了一聲，「朕明天要去看武試正式，誰都不許攔著朕！」

說完，一扭頭回屋睡覺去了。

南宮只好拜託展昭和白玉堂，明天無論如何把天尊殷候也帶去看武試。

趙普問白玉堂和展昭進宮是不是要查什麼，展昭拿出那份龍圖案卷，說想找到同一年的武試記載。

趙普點頭，一起去春堂閣找卷宗。

李越和八王挺感興趣的，就也跟着去了。

……

「說到推遲考試。」

眾人在春堂閣門口等幾位老學究幫忙找卷宗的時候，慶平侯李越突然說，「我記得當年曹魁中武狀元那次，也推遲了……」

眾人「唰」一聲抬起頭看他。

李越問八王，「你不記得啦？那會兒是避祭天大典什麼的，推遲了十天。」

八王爺想了想，「好像是……是決出前十之後推遲的是吧？殿試晚十天，我記得曹魁好像是最後一名進的前十。」

李越點頭，「所以他後來贏了，還有人說他天選之子什麼的，先皇也覺得他以弱勝強是個人才。」

展昭和白玉堂都皺起了眉，隱隱覺得，這推遲的幾天，似乎就是本案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