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頭七了

第683章 頭七了

「嘶……這幾天雪下得越來越大了,小二,來壺茶,再來一碟花生米。」一個穿着臃腫,頭上帶着平底四方帽的中年男人雙手揣在袖子裏,進了茶樓,一邊拍打着身上的落雪,一邊嘟嘟囔囔的抱怨什麼。

與他一起進來的人介面道:「哎,有什麼辦法,瑞雪兆豐年唄,馬上就大年了,下雪是好兆頭。」

兩人像是行走來往走商的腳夫,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脫了帽子,屋內的爐火瞬間將兩人熏的熱騰騰的。

這是京城一處並不怎麼華麗的茶樓,在這裏喝茶的都是些販夫走卒,大家在一起說說話,打發一下冬日裏無法耕作的休閑時間。

鄰桌的人聽到兩人說話卻並不以為意。

「往年下雪是好兆頭,現在可不一定了,聽說這雪接連下了七天了,是上天示警呢。」

那兩人剛端了茶,聽到有人插話,連忙好奇:「怎麼說?」

眾人紛紛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你們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嗎?」

「十一月十八,不是什麼大日子啊。」

「是沒什麼大日子吧。」

起頭的那人一臉你們不知道吧的洋洋自得:「我告訴你們,今日是東方辭頭七回魂的日子。」

眾人:「啥?」

所有人腦海中有一瞬間的愣怔,然而,片刻,他們咀嚼了一遍東方辭這個名字,便都知道此人了。

「新科狀元東方辭,文曲星下凡,女扮男裝的那位?」

「不止呢,其父無雙國士東方季,其母李家大小姐李玉菡,都是極其顯赫的家族呢,可惜了,英年早逝。」

「什麼英年早逝,是天妒英才,哎……」

「你們說了這麼多,只不過是東方辭頭七回魂的日子罷了,有什麼特殊的嗎?」

「我知道我知道。」一個打扮略顯乾淨的胖男人站起身來,一幅知道內幕的樣子。

眾人側耳傾聽。

「這東方辭乃是一奇女子,生與十一月十一日,是個雙單日,人也可憐的很,生在這一日,死在這一日,聽說還是被皇帝逼迫的,因此,她在宮裏咽氣的當晚,天上下起了鵝毛大雪,聽說是怨氣太大了。」

「靈堂設在東方府,戰家和李家也掛起了靈幡,漫天的紙錢撒的京城裏滿地雪白,看上去像是蒙冤暴斃一樣。」

眾人漸漸聽明白了,原來這才是精髓,這雪是為東方辭一人下的。

那人說的來勁兒,似乎帶着些感慨唏噓:「要說東方辭此人,女扮男裝不可謂不膽大包天,欺瞞皇帝不說,還屢次對皇帝出言不遜,可偏偏這樣一個人,卻得皇帝寵愛,朝中無數朝臣都信賴她,能為她所用,若是不死,或者嫁給皇帝輔佐江山,或開辦學堂造福一方,那可是我大盛的福氣啊。」

「開辦學堂?風先生不是已經做了嗎?」

「風先生?」

「就是東方辭的老師,一代大儒風遠修,聽說這位大儒,為了東方辭,去給太子講課,又開設女子學堂,教化女子,如今已經有模有樣,皇帝都允准了呢。」

「她這樣的女子,那麼顯赫的身世,許多人護著,怎麼說死就死了呢?」

「聽說是遭人嫉妒。」

「嗯?」

「聽說當朝三皇子為了她殉情,皇帝不允許三皇子痴迷感情,這才處死她的。」

「啊?」

「好多地方都在傳,說是皇帝得不到東方辭的母親,便也不想讓東方辭幸福,便處死了。」

「哎,可惜了。」

「都別可惜了,李家和東方家為了給女兒祈福,開設了流水席,大家一會兒過去吃吧。」

「我才不去。」

角落裏,一個衣着淡雅樸素的男人,緩緩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東方府的方向,搖頭一笑。

原來一個人死了,眾人的感慨,無功無過,也只有一句可惜,兩句可憐。

潦潦此生,不過是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皇宮裏,因為得不到東方辭母親而嫉妒的皇帝病了七日,一直昏昏沉沉的沒有醒來,具體是為什麼病的,誰也不知道,太醫們束手無策。

為東方辭殉情的三皇子也病了七日了,渾渾噩噩的,醒了悲傷,睡着噩夢。

皇後娘娘心力交瘁,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沒有個決斷。

李家無心政權,根本不關心皇帝是誰,他們呆在自己的家裏,每日守着白帆,請和尚念經,超度往生靈魂。

北疆的仗打的如火如荼熱火朝天,對這裏絲毫沒什麼影響。

王家有心霸佔朝廷,然而他們實在是力有不逮,內閣的人根本不鳥他們。

他們去求皇后做主,皇后更是六神無主,心力交瘁都瘦成皮包骨了。

戰長安腰間頭上更是纏着白布,滿臉悲戚,那模樣不像死了未婚妻,倒像是死了娘。

結果是被戰國公夫人暴打一頓,這才找回一些理智。

這日黃昏,頭七回魂,皇宮裏和戰家,都晃起了招魂幡。

然而,他們期待的人卻遲遲沒有歸來。

於是,兩個幾乎瘋癲發狂的年輕人,雕塑木偶般,同時往東方家而去。

路上相遇,兩個全身素白的人,對視一眼。

皆從對方眼裏看出了心若死灰。

戰長安:「阿贇,她是我未婚妻,你讓讓我,讓我先見一面。」

皇甫贇:「大表哥,她不愛你,你們的婚約是在她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定下的,你說過讓她選,她最後選了我,婚約作廢了,應該是我先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假的,都是假的……」

「人已經死了,兩位安靜些,別擋了她回家的路?」門口,季先生打開門,看着這倆吵架都沒什麼力氣,聲音平緩的像是機械的年輕後生。

兩人渾身一陣,紛紛閉嘴。

「是啊,人都死了,我們爭什麼呢?」戰長安苦笑。

「她的屍身……在哪兒?」三皇子問。

兩人身後跟着的親人僕從,一個個紅了眼。

「中堂。」

兩人到了中堂,中堂擺放的是個精緻剔透的水晶棺,裏面影影綽綽可以看到東方辭一身紅衣躺在裏面熟睡的模樣。

兩人先是一左一右的跪下磕了個頭,表示對亡者尊重,又一左一右的趴在水晶棺旁,看着少女熟睡的面龐。

三皇子問季先生:「她什麼時候走?」

季先生:「她生前太苦,坎坷波折,我給她請法師念經超度七七四十九天再入土,希望她能往生極樂,來世投生個好人家。」

「七七四十九天啊,什麼日子?」

「大年三十。」

眾人震驚。

三皇子卻笑了:「這麼好的日子啊。」

「是呢,是個萬事皆宜的好日子。」

三皇子隔着冰冷的水晶棺,撫摸東方辭那略顯模糊的容顏,良久道:「我一直在等你如夢,這麼多天了,你為何不來見我呢?」

無人回應他。

季先生從懷中拿出一個匕首,遞給一言不發,失魂落魄的戰長安道:「長安,這是當初文定之物,當初想將女兒嫁給你,全了玉兒和令堂的姐妹之情,也讓阿辭有個終身依靠,卻沒想到,強扭的瓜不甜,反倒是連累了你,這匕首你收回去,將那隻筆給我吧,她已經死了,為父的希望她的靈魂是自由的。」

雖然早知道會這樣,戰長安還是傷心不已。

「好,我成全她。」

他將隨身攜帶的筆,交給了季先生。

而季先生卻將筆,轉手給了三皇子道:「留給你做個紀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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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女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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