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意外戰果

第172章 意外戰果

八月初七這一天,漠南漠北草原上的庫倫、懷朔、武川、高闕,四個重要節點幾乎同時發生了令長生天都感覺意外的情況。

首先,庫倫城經過三天三夜的圍困和大半天的反包圍,不僅轉危為安,還將圍城的三萬高車勁卒打散,其主力被徹底消滅。戰後清點發現,約八千高車人因為進山砍樹而有幸逃離戰場。城西主戰場和南北城門外的兩個副戰場,直接戰死的高車人約八千之數,傷者萬人,完完整整活下來的不到三千人,其中就包括高車國主伊訇三千警衛部隊中的一千人。至於逃脫的八千高車兵卒能不能活着回到高車國,那就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去年才在鄰國嚈噠的主持下復國的高車國主伊訇被俘,這對重新聚攏起來的這部分高車人是毀滅性的打擊。此次長時間大距離遠征,國中精銳盡出。留在國內的幾萬老弱婦孺群龍無首,怕是過不了多長時間會再次易主,或者乾脆被嚈噠吞併,化為烏有。本來就是由數百個部落組成的鬆散聯盟,倏而聚攏,倏而被滅早已是草原游牧民族的常態。

理論上來說,南至長城,北至北極,東至白令海峽,西至波羅的海的廣大區域內數千年來的主權易手,並不像中原王朝那樣只是改朝換代,而是以國家或邦國形式的更迭。存在於這片土地上的政治主體,很少有長期統治的大一統國家出現。而是在不斷地戰爭演變過程中,以裂變成無數個小國甚至是城邦國家的形式,最終形成暫時平衡。所以,高車國的重建或毀滅,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決定權完全掌握在嚈噠國主的手裏,高車人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運。

事實上,嚈噠國推動伊訇復國,並傾舉國之力向柔然復仇的舉動也是嚈噠國主包藏禍心。他的目的是想借高車人之手削弱柔然的力量,以便嚈噠不受威脅。要不然,作為柔然汗國的女婿,嚈噠國主何必費心扒拉的替高車人操心,而與妻舅國的柔然為敵呢?所以說,國與國之間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和風細雨,有的只是口蜜腹劍,笑裏藏刀。

可惜,打起仗來沒有任何章法,只知一味拼殺的高車人,遇到鮮於修禮和韓軌麾下訓練有素的兩萬精騎,再也沒有追殺婆羅門時的順風順水,而是一敗塗地。

這樣的結果是參戰雙方都不曾預料到的。庫倫方面預先強調「投降者不殺」,意欲大規模俘虜這些高車人,以便儘快壯大鮮於修禮麾下的第一軍。另外一個原因是鮮於修禮出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樸實情感,不願意大開殺戒。雖然高車族只是形式上的聯盟,並非現實意義上的血脈相通,但兔死狐悲的感覺,讓鮮於修禮心裏不好受,所以才有了「投降者不殺」的勸降模式。

另外,草原征伐的潛規則,大多數情況下並不是以屠戮生命為第一原則。征服對手,納其子民,才是草原游牧民族發動戰爭的不成文規則。奈何戰鬥開始后,出現了侯景和乞袁律兩個不按規則行事的屠夫,從而導致「戰果輝煌」得令鮮於修禮牙疼皺眉。他不知道該表彰侯景和乞袁律兩個混蛋呢,還是藉機黜奪了兩人的兵權。想來想去,還是不能意氣用事。從軍事意義上講,正因為這兩人猛如虎狼的拼殺才奠定了勝利的基礎。否則,將有大量的己方精銳會死在這場並不重要的戰鬥中。真箇出現了那樣的後果,自己的罪孽就深了。看來,歡哥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唉!此事就此作罷。以後確實要特別加強對侯景的監督管理,還要加上一個乞袁律。看着渾身是血,得意洋洋的侯景和乞袁律,神色複雜的鮮於修禮做如此想!

侯景是天生的嗜血豺狼,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曾經歷史上的他如此,高歡穿越后的這個歷史時空,他的本性同樣沒有改變。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只要時空環境合適,人性的本質會自然流露。文縐縐的知識分子,將自己的妻子剁成小塊藏在冰箱裏的事,足以證明這個理論的成立。高歡曾暗中一再叮囑鮮於修禮,一定要加強對侯景的管理。如果發現此子有泯滅人性的苗頭出現,立刻黜奪其兵權。膽敢違抗軍令,輕則雙倍處罰,重則就地處死,絕不姑息。

鮮於修禮追問為什麼?高歡不做解釋,卻神色嚴肅的要求他無條件執行。

一個軍營里摸爬滾打了五六年,山樑上撒尿比大小的交情,鮮於修禮深知歡哥的性情。從來在老兄弟面前嬉笑怒罵不拘小節的歡哥,很少有這樣的決絕態度。既然他不容置疑的決定這麼一做,說明此事絕沒有妥協的餘地。

按照高歡的叮囑,鮮於修禮在任命侯景為四師一團團長之後,特別加強了對他的監督管理。不僅在明面上用軍紀壓制侯景,一營長郭二愣子也是他安排在侯景身邊的秘密監督員。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始終沒有發現侯景有什麼過分的逾矩之處。除了平時喜好在一眾營團級軍官面前顯擺他的軍事智謀外,其他方面倒也中規中矩。

但是,侯景就是侯景,各方面條件成熟之時,他的本性就會暴露無遺。

面對三萬高車鐵騎毫無防備的連綿大營,一團受命擔任全師的衝擊箭頭。作為這支利箭的箭頭,如果自己心慈手軟,十里長的高車大營很快會變成前進路上的千溝萬壑。宇文師長命令一團要一鼓作氣鑿穿敵營。如果部隊不痛下殺手,一旦遲緩,敵人就可能完成有效的阻擊陣線。其結果不言而喻,定會給全師帶來重大傷亡。特別是一團的兩千五百名兄弟,要鑿穿三萬人組成的十里大營,很可能全軍覆沒。於是,侯景體內潛藏的嗜血本能不受控制的被激發出來了。面對危險,主觀能動性促使他在關鍵時刻自作主張,向屬下三位營長下達了「刀下不留活口」的命令,直接導致鮮於修禮想要儘可能的俘虜高車鐵騎的想法一半落空。要不怎麼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古人誠不我欺!

如果僅只一個侯景也就罷了。眼下又活生生的多了一位被仇恨之火燒紅雙眼的乞袁律。

乞袁律是滿肚子邪火無處發泄。本來就對高車人恨之入骨,加之父親和部落中的青壯都被國主婆羅門絕殺,新仇舊恨疊加在一起,乞袁律殺起人來就有些收不住手。他麾下的一千部眾更是肆無忌憚。一方面是藉機泄憤,另一方面也是這幾天被俘的憋屈心情導致心理失衡,故而死在他們手裏的高車人,沒有三千也有兩千。好在戰鬥接近尾聲的時候,宇文洛生及時制止了這種泄憤式的殺戮,這才保留下三千囫圇個和萬餘受傷的高車人。

將伊訇及其麾下活着的千人隊首領押到軍長鮮於修禮面前後,宇文洛生這才和諸位將領一一打過招呼。前來救援庫倫的幾天時間裏,宇文洛生率部在外兜兜轉轉,始終沒有露面。現在戰鬥結束了,方才有暇與韓軌和禿鹿貴伐等見面。此時此刻,兩支部隊營團以上軍官全都集中到庫倫軍政公署的大院子裏。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王八。軍官當中,許多人是同鄉,甚至是兄弟。一場大勝后的喜悅,加上他鄉遇故知的激動,場面不用描述,火熱得一塌糊塗。雖然個個渾身血污,甚至有傷在身,卻絲毫不影響他們「熊抱」。

「沒死?哈哈哈,沒死好哇!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我他娘洪福齊天,命硬的很,豈能死在一幫野人手裏?笑話!」

「兩母牛比屁股,你他娘的比較牛逼。」

「你以為呢!這麼跟你說吧,我們營的兄弟就沒有一個孬種。別說這些高車野人,即便是中軍六衛的精銳,在我們面前也只有跪地求饒的份兒。真不是吹牛逼……」

這樣粗野的對話,當然出自營一級軍官之口。團以上軍官總是要文雅一些。但是那種勝者為王的豪邁卻一點不輸於營長級別的軍官。

如此熱烈的場面,並沒有掩蓋住侯景的忐忑和乞袁律的興緻勃勃。對於違抗軍令的行為,侯景自己心知肚明。此刻的他,只是不知道軍長會如何處罰。作為懷朔鎮的老交情,華北貿易商行的共同股東,侯景心存僥倖。畢竟都是為了勝利,些許出格的行為,當不會被嚴懲。

至於剛剛加入第一軍的乞袁律,雖然知道自己沒有完全按照軍令執行。但是,獨立團一千將士,以死傷過半的代價,為這場酣暢淋漓的勝利做出了突出貢獻。依照慣例,豐厚的賞賜是必須的,而且立馬兌現。只因為身份尷尬,他不敢張口而已。

對於二人的表現,鮮於修禮和司馬子如看得真切,但兩人誰也沒有主動搭理他們,而是裝沒看見,繼續和韓軌、禿鹿貴伐、禿鹿爾扥商量接下來雙方的合作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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