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大結局(下)

第四百五十八章大結局(下)

此時,沈墨一路追到後山,可他身體虛弱,到這已是勉強,更加別說跟上了。

於是,沈墨追到後山便失去了顧清明的蹤跡。

崆峒派的後山處是北靈山脈,是個極其荒涼之地,山脈綿長,再加上地勢複雜,山洞眾多,要尋一個人豈是易事?

沈墨更害怕顧清明躲起來做傻事。

他那麼疼愛三福,此時定很自責。

想到這裏,沈墨擦了擦汗水,咬牙,扶著旁邊的樹,抬腳,一步步的四處走去。

沈墨找了顧清明很久,一處一處的找,一遍找,一邊喊著顧清明,幾乎是懇求着顧清明出來見他一面。

他多想抱住顧清明,告訴顧清明,那並不是他的錯。

可他找不到。

他知道,顧清明執意要躲他,可他也必須要找到顧清明。

他要找到顧清明,帶他回家,遠離六界糾紛。

他什麼都沒有了,他只剩下顧清明了。

顧清明就好像人間蒸發一般,沈墨找不到顧清明,顧清明故意躲着他。

沈墨已快要撐不住了,眼前的視線都有些模糊,他使勁晃了晃頭,希望自己清醒點,就在此時,他看到了地上無數的毒蟲密密麻麻的朝一處而去。

沈墨一愣,他下意識的,抬腳跟了上去。

他跟着那毒蟲隊伍到了一個山洞外面,沈墨抬眼看着那個山洞,毒蟲依舊源源不斷的往裏面爬去,沈墨心咯噔一聲,然後走了進去。

山洞很暗,很深,沈墨走了很久,才聽到山洞裏傳來聲響。

仔細聽,是一個男子痛苦的低喘聲,沈墨慌了,加快腳步走了進去。

迎面拂來的是淡淡的血腥味。

沈墨強忍着心疼抬起頭望去。

顧清明正靠着一棵早已枯死的古樹坐着,他一隻手握著一把沾血的匕首,另一隻手握拳垂落下去,手腕上划著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殷紅的血一點一點的自那傷口滴下來,流了一地的血。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沈墨心好像被生生挖出來一樣,他心疼到死去活來,顧清明卻是聽到聲音,緩緩抬起頭,朝他望來,然後艱難的扯著嘴角,朝他笑了笑,輕聲道,「你每次都能找到我。」

沈墨大步朝他走了過去,強忍着疼痛。

顧清明則一點一點的舒展開他緊握的那個拳頭,裏頭是一隻拇指大小,紅色的蟲子,顧清明臉色蒼白的跟紙一樣,朝沈墨得意一笑,「我流了半身血,終於把這噁心的東西從我身體里弄出來了。」

顧清明在笑,沈墨的眼眶卻是紅了,他撕下自己衣服,然後低頭替顧清明將手腕上的傷口一點一點的纏好。

顧清明疲憊的靠在樹上,低頭看着沈墨。

「你的經脈……」

沈墨剛碰到顧清明的手,便意識到了什麼,動作一頓,顫著聲音問道。

顧清明笑了笑,依舊那麼意氣風發,沙啞著嗓子,道,「我自己斷的,這樣,我就動不了了,那個小兔崽子,也控制不了我了。」

沈墨呼吸都在抖。

流了半身的血,自斷了全身的經脈,那該有多疼?

沈墨連替顧清明包紮傷口的時候手都在顫抖。

顧清明捨不得看見沈墨這樣,他垂眸,聲音很輕很輕的道,「阿墨,不用再包紮了。」

「不包紮怎麼止血?大人你真是的……老是這麼魯莽……流了這麼多血……你得在床上休養很久很久了……」

沈墨哽咽著,努力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生生咽下喉頭的梗塞,然後責備着道。

睫羽微微顫了顫,顧清明微微一笑,用最後的力氣握住沈墨的手。

沈墨動作一頓。

「阿墨,你聽說過蠱蟲與養蠱的器具之間的關係嗎?」

顧清明自嘲的笑了笑,「我就是養蠱的那個器具,自從被種下蠱蟲的那一刻,我的性命就與那噁心的蟲子連接到了一塊,蠱蟲離開了器具活不了,器具離開了蠱蟲,也活不了。」

沈墨聽不下去了,他不是不知道這一點,可他有僥倖心理,他以為,他家大人有解決的辦法,他怎麼知道,就連顧清明也束手無策?

「明明就還有其他辦法的……只要再想想,肯定有……為什麼你偏偏要……」

沈墨疼的直不起身子,眼淚不停往下掉。

顧清明不笑了,他就坐在那,眼淚冷冷往下掉,他心如死灰,一字一句,道,「阿墨,我恨我自己,我真的沒辦法原諒我自己……」

沈墨知道顧清明說的是什麼,他難以忍受的用力握住顧清明的手,痛苦的道,「那不是大人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阻止這一切……大人你什麼都沒有做錯……」

一邊說着,沈墨一邊給顧清明輸送他那僅剩不多的靈力,他有些魔怔了,絮絮叨叨又害怕的說着,「所以大人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無論用什麼辦法,我都會救大人你……事情結束以後,我們就一塊回去以前那個屋子……好好的一塊過日子……」

顧清明連推開沈墨的力氣都沒了,他疲憊的閉上眼去,然後有氣無力的道,「阿墨,我現在一閉上眼,就能看到無數血淋淋的屍體,他們都死在了我手上,就連三福也……」

他看着三福死在他劍下。

他這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他做錯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我太累了,我實在撐不住了。」

顧清明睜開眼,望着沈墨,眼神宛如一潭死水一般絕望,「我從未求過你什麼,算我求你,放過我。」

「我放過你,那誰放過我?」

沈墨紅着眼,用極其卑微的眼神看着顧清明,苦苦哀求,「我不能沒有你……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我已經放開你手一次了,不能再放開你第二次……」

「下輩子吧。」

顧清明朝沈墨一點一點的笑了出來,「我們做個普通人,好好的在一塊。」

他這輩子,活的太累了。

罪孽深重。

算他對不起沈墨,算他懦弱,只是,這條路,他真的走不下去了。

他活着本就是一個錯。

或許,他就該死在他娘手下。

他娘確實說的不錯,他是個禍害,他是個掃把星。

沈墨聽着,心好像碎成了一塊塊,他慢慢的無可奈何的停下輸送靈力,忍着渾身上下刀割一般的疼,將顧清明一點一點的抱進懷中,顫抖著聲音,輕聲道,「下輩子,我一定先找到你,好好護你長大……」

顧清明笑了出來,「行,記得掙多點錢,養我。」

沈墨低下頭去,掩住他那哭到不成樣的臉,哽咽著答應,「好……好……」

顧清明躺在沈墨懷中,耳朵貼著沈墨心口的位置,沈墨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掉在顧清明額頭上,顧清明哭笑不得,「又不是第一回死了,哭什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要死的人是你呢。」

「不過啊,其實,這回,我還沒有玩夠……」

顧清明輕聲感慨,眼神一點一點的失焦。

沈墨已經說不出話來。

「阿墨……」

「嗯……我在……」

「我死後,把我帶去忘川河,讓我長眠於地下,別讓其他人再找到我,我可不想再活一遭,太他娘的折騰人了……」

「……好……」

死的第二遍,顧清明很有經驗,他覺得很疲憊,知道自己快離開了,便是緩緩閉上眼去,半夢半醒間,他道,「阿墨,我好像忘了跟你說一聲,我喜歡你。」

沈墨笑了出來,他紅着眼,掉着眼淚,溫柔的安撫着他懷中的愛人,輕聲道,「沒關係,下輩子,我們還有很多機會說。」

沈墨許的願終究沒有實現。

他沒能帶他的愛人回家。

…………

這一場混戰持續了整整一夜。

當天亮了,晨光一點一點擠開烏雲,緩緩灑在那滿是鮮血的崆峒派上。

溫寒夙不敵溫不棄,敗下陣來,支著劍,單膝跪地,捂著心口,吐出一口鮮血來。

溫不棄一襲紫衣,依舊戴着面具,朝溫寒夙笑的妖艷,「師父,你贏不了我的,就跟我那個愚蠢的哥哥一樣……」

說到這裏,溫不棄忽然神色變了變,他再三確認,自言自語呢喃,「為何……我與蠱蟲失去了聯繫?」

溫不棄一想到沈墨,神情大變,「沈墨這個蠢貨!」

溫不棄顧不上已成一鍋爛粥的崆峒派,轉身就想離開,剛是抬腳,他便停下了腳步。

因為遠處晨曦處,緩緩走來一個人。

那個人懷中好像抱着一個人,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溫不棄抬不起腳,第一回覺得,身子這麼沉重。

那個男人面無表情的抬腳走着,沒朝他這邊而來,溫不棄自己沖了過去,當看到男人懷中那個臉色蒼白,渾身是血的人,他眼睛慢慢的瞪大,他好像喘不過氣來,不敢置信又怨恨的質問沈墨,「沈墨,你究竟……究竟對我哥做了什麼?」

沈墨緩緩抬起頭,他看着溫不棄,已經連生氣都沒力氣了,然後,他輕,笑一聲,反問溫不棄,「那你對你的親生哥哥做了什麼?」

溫不棄沒有回答,他低頭看着顧清明身上的血,慌到不行,他衝上去,抓起顧清明的手,迫切而着急的尋找着什麼,「只要那東西還活着,哥他不會有事……」

沈墨面無表情的將手上的一個東西隨手丟到地上,「你在找這個?」

溫不棄連忙跪下去滿地的找,最終,他找到了那個小小的、還沾著血的蠱蟲,他小心翼翼的捧起來。

「他流光了半身的血、自斷了全身經脈,就為了拿出這個東西……」

沈墨冷着眼,居高臨下的看着那溫不棄,難以扼制的咆哮怒吼,「溫不棄,你真的有把他當做親哥哥嗎?」

溫不棄愣在那,捧著那隻已經死了的蠱蟲,一動不動。

蠱蟲已經死了。

他哥哥也死了。

那個從小就愛護在他身前的哥哥……

溫不棄覺得很奇怪,心臟的那個位置,疼的厲害,好像有蟲子在裏頭到處亂鑽。

有沒有把顧清明當做親哥哥?

當然有。

那可是他唯一的親人!

他甚至於從未想過要顧清明死,他做這麼多,不就是為了顧清明嗎?

他只是想,和他哥哥,好好的一塊生活。

可是,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沈墨輕蔑又用可悲的眼神看着溫不棄,一字一句,嘲諷道,「恭喜你啊,溫不棄,你終於得償所願,把他生生逼死了。」

他收回目光,滿眼心碎,他也曾逼死過顧清明一回。

他與溫不棄一樣,都親手逼死了自己最愛的人。

多可笑,顧清明活了兩世,最後都被逼的不得不自盡。

沈墨覺得這個六界無趣極了,甚至於有些可笑,可笑到他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可悲!可嘆!」

他抱着顧清明,大笑着離開。

「我?逼死了我哥哥?」

溫不棄不敢置信,就彷彿那是什麼笑話一般一樣,「怎麼可能?」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溫不棄瘋瘋癲癲的站了起來,他提着劍,搖搖晃晃的朝沈墨走去,「沈墨!你把我哥哥還我!」

「溫不棄!你作的孽還不夠多嗎?」

溫寒夙怒斥溫不棄。

溫不棄停下來,紅着眼,發了瘋一樣去看溫寒夙,忽然大笑了起來,「我作孽?我之所以變成這樣……殺人如麻、心狠手辣,欺師弒兄,還不是你們逼的?溫寒夙,我不好過,你們也別想好過!」

他提起手上的劍,慢慢的握緊,猙獰冷笑,「來啊,來殺了我啊!我溫不棄,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只不過,我就算死,也要拉上你們所有人陪我下地獄!」

溫寒夙不忍又痛苦,看着崆峒派的遍地鮮血,他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他拿起了劍,搖搖晃晃,依舊,直對向溫不棄。

「好,好的很!」

溫不棄眼神兇狠了起來。

蕭瑟冷風輕輕吹過,帶來幾片落葉,那落葉一片片緩緩落下。

溫寒夙與溫不棄手上提着劍直對對方,然後皆面無表情的朝對方衝上去,二人眼中都殺意凜凜,全然沒有一個人要躲或者要收劍的意思。

溫寒夙甚至於想着,能與溫不棄就這樣同歸於盡,也是一件好事。

他腦海中閃過溫不棄孩童時的模樣。

溫不棄從小就是個麻煩的孩子,愛纏着他,愛偷偷摸摸的躲起來看着他,愛扯着他衣袖喊他師父……

溫寒夙紅了眼眶,眼淚一滴一滴沿着眼角滑落。

溫不棄看着溫寒夙,忽然苦笑一聲,就在溫寒夙的長劍即將沒入他胸膛的時候鬆開握劍的手。

溫寒夙甚至於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長劍沒入了溫不棄心口。

溫寒夙瞪大了眼睛。

「師父……」

溫不棄抬起頭,朝着溫寒夙笑了笑,話還沒有說完,緊接着,鮮血不受控制的自喉頭湧出,溫不棄身子一顫,疼的發抖,溫不棄弓起身子笑了起來,笑着笑着,溫不棄又哭了,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溫寒夙再也受不了,他拔出長劍,鮮血噴濺而出,他連忙去接住溫不棄,把溫不棄抱進懷中。

溫不棄艱難的抬起手,想去觸碰溫寒夙,喉頭的血不停湧出,他眼神失焦,哽咽著,哀求溫寒夙,「師父……我疼……再給我……一塊糖……好不好?」

溫寒夙顫著聲點頭,「好……好,師父去給你買……」

溫不棄終於笑了笑,他一張一合著嘴唇,好像想要說些什麼,「師父……」

可溫寒夙聽不見,他便俯下身去,耳朵湊到溫不棄唇邊去,「師父在……師父在……」

溫不棄用盡全身的力氣,很用力,一字一句,道,「……對……對不起……」

那再簡單不過的三字斷斷續續的落在溫寒夙耳邊,溫寒夙最終不忍的閉上眼去,一點一點的抱緊懷中的溫不棄。

……

最後,六界的這場人心惶惶的動蕩以溫不棄喪命於崆峒派拉下了帷幕。

崆峒派死傷慘重,元氣大傷,青鋒真人自此之後也閉了關。

八門六派,滅了兩派,一派險些覆滅,已是分崩離析,他們只能調養生息,六界就此安寧下來。

溫寒夙棄毒從醫,四處雲遊贈醫施藥。

柳尋引傷好了之後搬去了亡靈墓外面,日夜等著那個他想見的人出來見他一面。

狼王回到了深林,終身未娶。

而此時,六界中悄悄地多了一個真陽觀。

真陽觀掌門是個年輕、生的極其好看的男子,據說,生的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竟比那山下的女子還要好看,他總愛穿着一身洗的發白的道袍,發間束著一根木簪。

當別人問起他名諱,他微微一笑,然後微微頷首,一字一句,答道,「貧道道號純陽子,名為,富貴。」

至於當初鼎鼎大名的顧清明和沈墨蹤跡成謎。

有人說,親眼看見沈墨抱着顧清明一步步的朝忘川河走去,最後,沉進了河底,再也沒有上來過。

至於真假,無人所知。

只是那忘川河的岸上悄無聲息的多了兩朵相依偎在一塊的鮮艷花兒。

………………………………………………

照例佔用一點正文內容,因為作者有話說裏頭放不下!!

沒錯,這本是be,先別噴我,實在不是我個人惡趣味(雖然確實有那麼一點點),不過,了解的小夥伴應該都知道,這本其實是我另一本作品的番外篇,顧清明在上一部作品中是個反派角色,他亦正亦邪,但絕對不是個好人,而沈墨本身是一個為愛痴狂的人,也並非是個好人,所以,他們會不得善終也是我早就決定好的。

這本其實是我全新的挑戰,雖然結果不盡人意,不過我很開心我堅持下來了,把這本完完整整的寫完了。

寫完這本以後我估計就不打算寫同類型苦大情仇的文了(本來不打算寫耽美了,驚奇的反應過來,我還有一本簽了沒上架的耽美,造孽!)

新文很快上線啦,後會有期~拜拜

不要吐槽我狗血,為虐而虐,我就是愛寫狗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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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瘋魔便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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