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四百五十四章

青鋒真人靜靜地看着台階上跪着的沈墨，最終，不忍心的閉上眼去，然後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罷了，你先起來，我答應你。」

「多謝。」

沈墨虛弱的道了一聲謝，然後撐著身子，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還沒有站起來，已是再也撐不住，眼前一黑，整個人朝後面倒去。

沈墨倒下去的時候耳邊一陣嗡鳴，沒有什麼感覺，只覺得自己好像在往後面倒下去，然後覺得很疲憊，他緩緩閉上眼去。

他大概要睡一會了。

要是能在夢中見到大人就好了。

沈墨並沒有夢見顧清明，只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等他睜開眼的時候，他看到了坐在床邊的方念白。

沈墨大腦緩慢的運轉了片刻，然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驚慌失措的大喊，「清明……」

然後他一把掀了被子就要下床，方念白連忙把沈墨按回床上，道，「大師兄，別着急，顧公子在隔壁房間呢，師尊讓我們把顧公子帶上山了。」

沈墨動作一頓，抬眼看着方念白，「真的？」

方念白點了點頭，慢慢的把沈墨扶回床上，「嗯，師尊也答應治顧公子了，所以大師兄你先好好休息，把傷養好。」

沈墨停頓了一會，然後還是放心不下來，「我沒事，我已經休息夠了，我去看看他。」

方念白勸沈墨道，「大師兄，你身上還有傷，應該好好卧床休息。」

沈墨看了方念白一會，那眼神甚至於還沒有完全清醒，帶着些許的渾濁，然後無奈的道，「小五，我想他了。」

方念白一愣。

方念白扶沈墨去了隔壁房間。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狼王和三福也都在其他房間歇下了。

走進屋裏，沈墨沒讓方念白扶，自己放輕腳步，朝床走了過去。

他在床邊停了下來，然後彎下身去，單膝落地，靜靜地看着床榻上閉着眼睛，安靜的睡着的顧清明。

方念白就在旁邊看着，他從未見過他的大師兄對除了師尊以外的人屈膝，而且還那麼的自然，那麼的理所當然，以及，溫柔。

沈墨拿起顧清明的手，輕輕放到臉旁，輕輕蹭了蹭顧清明的手背，目光柔和又疼愛的看着顧清明。

沈墨什麼都沒有說，就拖着渾身的傷，跪在顧清明床邊，握著顧清明的手，很安靜的看着顧清明。

方念白在那一刻才知道，他家大師兄究竟有多喜歡顧清明。

沈墨和方念白回去的時候遇到了正在房門站着的青鋒真人。

青鋒真人頭髮花白，老態龍鍾，目光卻依舊炯炯有神。

「小五，你先回去休息吧。」

沈墨回過頭對旁邊的方念白道。

方念白看了看沈墨，又看了看青鋒真人，點了點頭，然後彎身行禮，行禮八，他轉身離開。

方念白走後，沈墨上前，伸手去扶青鋒真人。

「不必，我還未到要人攙扶之時。」

青鋒真人說完，抬腳緩慢的進了房間，沈墨跟着走了進去。

青鋒真人坐下，伸手指了指對面的座位，「坐下。」

沈墨猶豫一會，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坐下。

青鋒真人看着沈墨額頭上的傷，蒼老的目光微微顫抖，問道，「傷可還疼？」

沈墨搖了搖頭。

青鋒真人嘆了一口氣，「你啊，從小就這樣，練功的時候不小心摔折了胳膊，也一直強忍着，被我發現了，還說不疼，有時候，忍耐也並不是一件好事，你不喊疼，就沒有人知道你會疼的。」

沈墨抬眼，很平靜的看着青鋒真人，「我不需要別人知道我疼。」

「那顧清明呢？」

青鋒真人皺眉，問道。

沈墨沒想到青鋒真人會提起顧清明，略微有些反應不過來，然後低下頭去，「不想讓他知道。」

青鋒真人無奈的看着沈墨。

他知道，他這個由他從小帶大，向來清心寡欲無欲無求的徒兒，是真的動心了。

他嘆了一口氣，道，「可是修緣，他會想要知道的，愛一個人不是像你這樣。」

沈墨一愣，抬起頭，眼睛微睜，有些意外的看着青鋒真人。

「不必如此驚訝，我也曾經年輕過。」

青鋒真人目光沉重又百感交集的看着沈墨，「修緣，我在像你這般大的時候，也曾有過愛慕之人，那是個很好的姑娘，可最終我們也沒有走到最後，不僅僅是因為我與她身份懸殊，更是因為我與她彼此不坦誠，最後弄的不歡而散。」

青鋒真人伸出手，像沈墨小時候一樣，拍了拍沈墨的肩膀，他再道，「我並不是反對你動心，喜歡上別人，只是害怕你被情愛蒙蔽了雙眼，你有大好的前程，不應該如此糟蹋。」

沈墨搖了搖頭，「沒有他的前程，我不想要。」

青鋒真人無奈，「修緣，你啊，從小認定的事情就不會改，長大了，還是這麼死心眼。」

所以當他知道沈墨喜歡上顧清明的時候，他才不顧一切的想要阻止，他害怕沈墨會自取滅亡。

沈墨低垂着眼眸，一聲不吭，青鋒真人的話，他沒辦法反駁，他也不覺得死心眼有什麼不好的。

青鋒真人問著沈墨，「那是個男子，而且還是作惡多端的邪君，你為什麼會喜歡他？」

「他真的不是個壞人，他只是一個喜歡裝腔作勢、又貪玩的孩子罷了，他從未殺過不該殺的人，他作惡多端，只是我們單方面認定的而已。」

沈墨提起顧清明，眼神柔和了不少，「而且，很多事情，是我們逼的他不得不去做的，他從小孤苦無依，受盡欺辱，皆因為所謂的名門正派，若說他是惡人，那六界眾生，何嘗不是惡人？我從未喜歡過人，只有他，能讓我有種想活下去的感覺。」

青鋒真人聽着沉默了許久，然後方才深呼吸一口氣，語重心長道，「罷了，我信我的徒兒，你說他不是個惡人，我信你，你的事情，我以後都不會再反對，明日，我會去治他，但我不保證能治醒他，我只能試一試。」

聞言，沈墨的眼神一點一點的明亮了起來，好像死水一點一點的掀起波瀾。

青鋒真人等了許久，無奈的笑了笑，「我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還不願意再喚我一聲師父？」

沈墨眼眶一點一點的泛紅，最終，撲通一聲跪在了青鋒真人面前，「師父，弟子不肖。」

青鋒真人蒼老的眼眸渾濁了起來，看着沈墨，欣慰又心疼，「回來就好，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