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凝眉其人
不過眼下這事不重要,閣主看向兒子,「祝長樂,很特別?」
秋離迎向母親的視線,「是。」
「她父親是祝茂年,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你別真將人當成眼下小小的七品知縣。」
「那又如何?」
「後果想明白了?」
「是。」
母子倆對視片刻,閣主似是笑了笑,「想明白了便好。」
秋離並不意外母親的反應,她或許不如別人的母親那般每天關心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吃飽穿暖,她只會在有人怠慢他時再將那人剝皮抽筋,再嘲他一句沒本事。有時候她不像個母親,十天半月也不樂意見他一面,偶爾想起他來了就晃過來看一眼。可她又願意為了這個好像不怎麼喜愛的兒子和所有人為敵。
她任性妄為,眼裏似是誰都裝不下,卻又偏執得將自己困在這一方天地里,明知受風必頭疼,偏要在大風天出門吹上一陣,明知師祖等着她去服軟,她寧可每年年節時被拒之門外只能在外磕頭,也不願意承認自己錯了。
年紀小的時候還會替她擔心,後來他就明白那太多餘,彼此不打擾,各自好好過就是最好的相處方式。
啞疾多年,母子間的沉默是常有的事,兩人都自在得很。
閣主撐著頭眼睛半闔似是隨時都能睡過去,既不問話也不趕人,要有說的愛說不說,要沒說的了愛走不走,對她沒有影響。
「母親對鍾凝眉了解多少?」
「需要我提醒你玲瓏閣的規矩嗎?」
玲瓏閣建閣之初就有三不查的規矩,不查皇宮事,不查鍾凝眉,不查孤案,秋離自然知曉,可他更清楚不查歸不查,該知道的玲瓏閣主還是知道。
「不過鍾凝眉的事我倒也知道些,今日心情不錯,便和你說道說道。」閣主指了指架子上的酒,指使兒子去拿。
秋離也不拿她頭疼說事,起身拿了酒壺過來用內力烘熱,世間的事於她來說只有願意忍和不願意忍的區別。
酒味縈繞在鼻端,秋離意外的低頭聞了聞,「不是青竹?」
「你娘我雖然沒什麼良心,但知曉了青竹的來路對喝血這種事也沒什麼興緻,這酒不錯,就是名兒取得俗了點。」
菾酒,用菾菜釀的酒,名兒確實俗,相比起青竹來說價錢也俗。
聞着酒香,秋離就想起了愛抱着酒罈嘻嘻哈哈的人,她同樣也好青竹,同樣在知曉了青竹的來路后再也不喝。算算時間,雲北應該要開始破局了,也不知她現在是開心多些還是難過多些,感情太過豐富的人最不好的就是共情能力太強,要吃一些本不應吃的苦頭。
想着這些,秋離倒了兩杯酒。
閣主端起酒杯似調似侃,「你這是借酒思人了,還是願意陪為娘的喝上一杯?」
「都可。」秋離舉了舉杯,一飲而盡。
閣主哼笑一聲,微一仰頭美酒入喉,頭疼都沖走了一些。
秋離給兩個空杯滿上。
「當年鍾凝眉和胡斐退婚表面上看是因為溫仙姑的介入,她傷心之下才堅持要退婚,實則鍾凝眉壓根沒想成婚,聽說未婚夫有了心愛之人非常有成人之美的打算成全。但是這男人就是這麼怪,你要纏着死活不放他百般嫌棄,你真打定主意不要他了他卻又不願意放手了,真就和溫仙姑斷得乾乾淨淨,負荊請罪想求得鍾凝眉原諒,鍾凝眉卻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從那之後再不見他,三人至今各據一方,都未婚嫁。」
閣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八卦一說,頭都覺得沒那麼疼了。
秋離又給他娘滿上,誰能想到對誰都冷冷淡淡拒絕讓人接近的人最喜八卦,以前是自己玩,後來乾脆弄個玲瓏閣,聽八卦聽個過癮。
「我懷疑宋家滅門是她乾的。」
秋離抬頭,「您有證據?」
「沒有。」閣主回得乾脆,「這只是我的推測,就她那性子我要敢去查,我怕她將我玲瓏閣給端了。」
這倒確實是,秋離點頭,江湖中人總會有些奇奇怪怪的綽號,卻也能從那些綽號中分出來個表面的正邪,比如某某仙子某某大俠,這多半是個名門正派出身,要是某某魔女某某魔頭,那行事多半就沒那麼規矩,正派編個由頭收拾起來也順手。
鍾凝眉是後者。
沒人知道她師承何人,神出鬼沒,性情陰晴不定,凡是招惹上她的沒幾個有好結果,也曾有人聯手,但最終是她活着,其他人不知所蹤,時間長了,她魔頭的名聲和她的功力一樣越來越大,也就越加無人敢惹,多年來穩座第一魔頭的位置,便是後來歸隱也沒人敢去借她的勢成名,畢竟她歸隱的時候也不過三十左右,正是當打之年。
「不敢查她,我就查了查她殺的那些人,發現了一個挺有意思的事。」閣主撐著頭笑,那笑容看起來竟然有點兒甜,「那些人都和宋家關係不錯,而宋家,和當年的鐘家是世交。」
而鍾凝眉姓鍾,別人若要報仇有可能改名換姓,鍾凝眉不會,她敢貼着你的臉告訴你,她就是鍾家遺孤。
「鍾凝眉這人很有意思,說她是個魔頭吧,一旦她動手了必然沒命,也確實是個行事乖張的魔頭,但細細去查就會發現她其實殺的人也就那些,她不理會的人就算當着她的面罵她也不會多閉一下眼,我當年還想和她做朋友來着,沒成。」
「嫌您嘴碎。」
「沒多久遇上你爹了。」閣主突然就覺得這話題沒了意思,當即翻臉,「你這看上的到底是祝長樂還是鍾凝眉?」
秋離只當沒聽到她這話,「鍾凝眉練的什麼功法?」
「我要知道她練的功法是什麼就知道她師父是誰了。」
「長樂說她師父在閉關。」
「這有什麼……閉關?」閣主坐直身體,再不見半點懶散,眉頭微蹙的樣子好看極了。
秋離看她這神情心道果然,「您知道她練的什麼功夫。」
「她最清楚不能再繼續練了。」
心裏隱隱的不對勁有了答案,秋離站起身來,「長樂讓我去她師父送個信,明日我便走了。」
閣主沒有留他,也沒有什麼交待,母子倆慣來如此,彼此都很習慣。
只是在秋離走後,閣主的眉頭很久都沒有散開,以鍾凝眉的性子,當不會害自己唯一的徒兒。
PS:秋離一出來,你們也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