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同林鳥

離周晨苦苦尋覓的小區十二裏外的開發區，此時正是繁忙的時候，從經開大道上經過的人，都能清楚的聽到路兩旁的工廠里機器的轟鳴聲。

幾所企業大學邊，跨江大橋旁，陽光海岸3棟17樓的大四居里，客廳里愁雲慘霧，原本瘦但精神的肖福財，此時精神不再，一臉的黯然。

變化更大的是林冠霞。

原本雖然有些冷厲，但打扮精緻，貴氣富態的林冠霞，此時頭髮散亂，臉色蠟黃，雙眼還浮腫得厲害，原本從容傲慢的神情，也全都不見，全身上下，只有濃濃的怨氣。

不到一個月的功夫，這位原本保養得宜的貴婦，已經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黃臉婆，還是叫人遠遠一見，就立馬退避三舍的那種。

此時的她，依然側對着肖福財坐着，眼睛也看向一邊，可能看肖福財一眼，就會忍不住發火。

和他們夫妻對面而坐的兩位老人，倒是要從容一些，從市政公司退休的老肖問兒子，「小吳他們一家去了哪兒，有沒有消息？」

肖福財說，「公安局剛告訴我們，他們一家從春城飛到了泰國，到泰國之後的行蹤，目前並沒有掌握，無論是請當地警方還是國際刑警組織協作，都需要時間……」

「協作有用嗎？逃了那麼多人，有幾個能抓回來的？」林冠霞馬上氣沖沖的道。

老肖也嘆了一口氣，「跑到東南亞，而不是歐洲或北美，看來他們早有準備，」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東海市本就是著名的僑鄉，這些年，大批的人經由合法或者不合法的渠道，到了歐洲和北美。

要是老吳一家選擇這兩處，只要多找找人，多花些錢，可能不必讓警察出手就能找到他們的行蹤。

「當然早有準備，一開始讓我們為他擔保的時候就有準備，」林冠霞馬上又把火力對準老公，「虧你當初還拍著胸脯跟我保證，讓我放一百二十個心，」

「現在你怎麼說，你怎麼說？」她接連沖肖福財吼道：「一個處心積慮騙你的人，一直被你當作過命的朋友，我也是瞎了眼，當初才會看上你，」

從小學教導主任位子上退休的婆婆忍不住了，「小聲點！也不怕小嶶聽到這些話，」

「還怕小嶶聽到嗎？」林冠霞更激動起來，「為小嶶準備的那些，這兩天賣的賣還的還，將來我們還怎麼送她出國留學，到時她怎麼跟她的那些朋友比？」

「我吃苦無所謂，肖福財，你忍心你的女兒跟着我們一起吃苦？你不但毀了我，你還毀了我們的女兒，」

婆婆又想說話，卻被老肖拉住，這個時候和她聊不出什麼好話來的。

他問兒子，「不是已經儘力籌款了嗎，我聽說，小吳他們的房子也還在，為什麼現在連你的廠子都保不住？」

「除了我們擔保的這1200萬貸款，他們還欠著其它個人的債務，經偵說，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房子拍賣后的所得，首先也是償還那些小額的個人欠款，」

「而且，老吳他們，」肖福財嘆氣道：「也只剩下那邊的那套老房子沒有抵出去，」

就在開發區的那套老房子，能拍出十萬，就謝天謝地了。

他媽忍不住問了一句，「他們原本條件也算很好的，是做什麼鬧成這個樣子？」

肖福財低頭，「經偵說，他去年也跟着人一起炒期貨，」

「炒期貨？」老肖頓時也長嘆一聲，一直堅持看報的他知道，期貨市場，遠比股市瘋狂兇險，億萬身家一夜虧個乾淨也不是故事，那真是一夜天堂一夜地獄。

「你別打岔，」他沖老伴說了一句，「你都變賣了那麼多資產去還債，為什麼現在連工廠都保不住？要不把我們這套房子也賣了，」

「這些天，我們一起湊了800萬，」肖福財說，「本來還能想辦法，工廠也能繼續維持下去……」

「其它銀行又要我們提前還我們的貸款，」林冠霞氣沖沖的搶道。

老兩口一聽，頓時也全都委頓下去，現在做生意的，但凡有了些規模，誰家沒從銀行貸款？

這邊抽出了800萬，銀行那邊就是再提前讓他們還一兩百萬，公司可能就運轉不下去。

老教師都被氣到了，「銀行這真是……上屋抽梯，雨天收傘，」

肖福財怔怔的看着天花板，最大的問題不是這個，最大的問題是，這樣的情況下，他都沒機會從私人那裏融資，民間借貸的這些人，風控比銀行做得還要好。

他現在真的是沒辦法融資撐過這一陣，把工廠保下來。

「好在工廠的那幾畝地還值點錢，加上那些設備，拍賣后，還掉兩邊的貸款，應該還有些結餘，我都想好了，無論如何，到時在市場里租個門面買緊固件，也算是從新來過，」

「不過，爸，媽，我們今後，怕是也得住在這邊，」

「沒事沒事，在一起還熱鬧，」老肖說。

還能怎麼辦？

「從頭再來就從頭再來吧，吃一塹長一智，情況終歸不算太糟，就是小嶶那邊……」

他老伴紅了眼睛，「可憐我們的寶貝孫女……」

她馬上聽到了孫女的叫聲，「奶奶，」

四人抬頭一看，頓時都大驚失色，「小嶶，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的奶奶，」肖嶶笑着摟住奶奶，「我又不是嬌小姐，」

「爸，媽，我不想出國留學了，你們放心，我一定不會比那些出國的同學差的，」

她奶奶摸著孫女的頭髮，只覺得扎手得厲害，紅着眼睛喃喃道：「你這孩子，你這孩子，」

林冠霞看着自己減掉了一頭長發的女兒，拿起一個杯子就朝肖福財身上砸，「肖福財，我跟你沒完，」

「媽，」肖嶶攔住躁起來的老媽，「你也別說爸爸了，爸爸才是最難受的那個，」

「他活該，」林冠霞嚷道。

「爸，」肖嶶抱着老爸，「我會懂事的，我以後不會讓你和媽操心，我相信你，你一定會把生意，做得比以前還要大！」

一直綳著的肖福財，頓時再也綳不住，眼淚不住的在眼眶裏打轉……

…………

周晨氣喘吁吁的趕到三中，剛好在校門口看到老爸老媽和一個和老爸年齡相仿的中年人，連忙趕過去，「爸、媽，」

「這是你的班主任果老師，」周鎮海介紹道。

「哈哈，周晨，我們的大狀元，」那個中年人笑着準備在周晨的肩上拍拍，周晨卻朝這位右耳前方有顆痣的老師伸出手，「果老師好，」

果楨愣了一下，馬上握住周晨的手搖了搖，「你好，我叫果楨，果實的果，木貞楨，」

周晨聽了居然點了點頭，「老師的名字大氣！」

果楨轉頭對周鎮海夫婦說，「周晨果然不同反響，你們教出了一個好孩子，」

周鎮海馬上責備周晨，「沒大沒小的，怎麼輪得到你評論老師的名字？」

「不妨的不妨的，」果楨笑着擺手，「好些人初聽我的名字，都覺得女氣，只有周晨說大氣，我爸得知這事，一定會很高興。」

「這孩子以後就拜託果老師了，我們做父母的，本不好把教育孩子的事，全推給老師，但他身上的一些毛病，我們還就是滅不下來，以後還請果老師多多費心，」周鎮海說。

「周總您太客氣，我看周晨這孩子到處都是優點，聰明努力，處事大方，再說，有些事，不就是我們這些被稱作老師的該做的，」

他笑呵呵的對周晨說，「明天上午來報道，記得把行李帶過來，軍訓的這兩周，統一在學校宿舍住，」

周晨一聽很高興，老爸老媽，這是已經讓老師同意自己不住校？

這效率，夠可以的。

把三中的圍牆甩在身後后，周鎮海摸出一張卡來，「這個還你，」

周晨一看，那正是張鄉長送給自己，然後被老媽立馬徵收的那張超市卡，「我說老爸，你不是見果老師的第一面，就給他送禮了吧，我說你們也太俗氣了，」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方紅霞馬上說，「這些事，你就得跟你爸學着點，」

「禮多人不怪知道嗎，送不送在我們，收不收在他，只要我們送了，不管收不收，他都知道我們的心意，」

「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會把我們送到校門口？」

周晨心說，難道不是等著見我這個他班裏成績最好的學生嗎？

「有些事，俗，但是管用，」方紅霞總結道。

周鎮海也說，「放心，不會丟你的人，我們給他送禮，只是想提前感謝他，表示我們的尊敬而已，又不是讓他對你特殊照顧，」

周晨不置可否，無論如何，送禮，他原來不會，現在更不會。

他把話題岔開，「那兩個主意，你們想得怎麼樣？」

「你爸定，」方紅霞說。

「你說的都太粗略，」周鎮海說，「我要先好好了解相關的情況再說，」

「這麼說，你們已經在考慮啦，」周晨高興的道。

他並不真的指著靠着老爸老媽成為富二代，但老爸老媽有自己的一攤事忙，就不會把全部精力放在自己身上，這才是他追求的。

「媽，這兩個風險都不小的，你就不擔心？」

「呸呸，瞎說什麼呢，快收回去，」方紅霞馬上說，跟着牽着周鎮海的手，「我相信你爸，」

哎呦，周晨又覺得酸得厲害，動不動就秀恩愛啊，快回島上去吧你們兩個，我真是眼不見心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