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二重幻

「有什麼不同？」

「怎麼說呢，人一旦進入極陰之地，受陰氣的影響，身上的陽氣減弱，而神魂會異常活躍，陰盛陽衰，神魂和外界的聯繫本有身體阻隔，但陽衰的身體能讓神魂和外界的聯繫更清晰，很多平日裏只存在於我們腦海幻想中的東西，在我們的意識里會變得愈發真實起來，就像做夢，夢其實也是神魂的一種波動，睡覺的時候因為陰氣在補充我們的神魂，神魂處於一種恢復滋養的狀態，能構建出一些我們日常潛意識思索的東西，你可以把見鬼看成是更高級的夢境，加上一般人處於這種環境，內心極度焦慮恐懼，會幻想存在於潛意識中最為恐怖的東西，這種幻像經過神魂加工，就好像真真實實的出現在我們的眼前，每個人經歷不同，見鬼時看到的東西就會不同，但一般來說都會是潛意識中極為恐怖懼怕的東西。

「說白了就是自己嚇自己唄？」噬靈子聞言不屑道。

「差不多吧。」

「說來說去還是你們人類心思太過複雜，像我就從來不會做夢，更不會見鬼了。」

「你這種情況按照我們的說法，那叫傻人有傻福，痴傻之人在陰氣極重的地方往往會比普通人更安全，甚至沒有什麼感覺。」

「你才是傻子，我這叫返璞歸真懂不懂。」

「誰知道，這和每個人的心智還有經歷有關係，在有的人身上就很難發生見鬼的情況，不過陰氣入體對人造成的傷害是實實在在的。」項貞說道」

兩人交談間，離墨雪已經帶着昏迷的霍宵返回了。

「怎麼樣？」

「陰氣入體了，還好有你這龍鱗丸，暫時沒有大礙，很快應該就能醒過來，不過我們不能待着不動了，必須要動起來，不然陰氣不斷彙集加重，消耗只會更快。」

「嗯，水是朝外流的，我們只要逆流而上，不斷朝中心靠近，應該有可能走出去。」

「龍鱗丸你還有多少，越往裏陰氣應該會越重。」離墨雪問道。

「還有十九顆，但必須要在關鍵時刻再用，後面的路還很長，真到了危機時刻，我只能用龍鱗丸才能發揮一點實力。」項貞道。

離墨雪點點頭，臉色倒是緩和不少，龍鱗丸中蘊含靈氣，有了這個保障，便多了一絲希望。

野豬肉在剛才的混亂中，已經被霍宵扔在了溪流之中，此時也不知道被沖道哪裏了，項貞也不打算再去尋找，吃的東西只能往裏走一步看一步了，為了讓離墨雪保持良好的應變和戰鬥力，項貞把霍宵背在背上，由離墨雪在前開路，三人就這樣步行，緩緩逆着溪流的方向前進。

過了許久久，項貞發現在這種陰氣極重的地方，自己不睡覺竟然也不會感覺疲憊，這為三人爭取了不少時間，半個時辰之後，霍宵也醒了，因為龍鱗丸的緣故，霍宵體內的陰氣被祛除，真元還回復了近兩脈，也算是有了自保之力，在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之後，霍宵一言不發，項貞也能覺察到，在霍宵的心中，自己顯然不是他願意傾心追隨之人，對此項貞也不在意，畢竟道目前為止，自己更多的從當的是累贅角色。

三人就這樣緩緩行了一夜，四周陰氣越來越重，體內真元消散的也越來越快。

「這麼濃的陰氣，該不會誕生陰靈吧？」離墨雪說道。

「應該不會，陰靈可是正道殿見之必殺的東西，怎麼可能讓其存在於仙察院的陣法之內，何況要是有陰靈，我們這一百二十個學員估計沒有一個能活着走出去。」項貞道。

「只是這水流蜿蜒迂迴，我們即便是逆流而上，但我感覺我們走的直線距離並沒有朝深處靠近多少，好像有一種還在霧回陣中的感覺。」項貞繼續鄒眉道。

「九重陣法實為一體，或許這裏還在霧回陣的籠罩之內。」離墨雪說道。

「如果一到九重的陣法是一直疊加下去的，那麼通往望天涯的路只怕比我們想像的要難很多。」項貞沉重道。

「二重幻，我覺得我們從根本上或許就錯了。」離墨雪忽然駐足道。

項貞看着離墨雪，靜待下文，此時負責前方開路的霍宵也轉頭看向離墨雪，在心裏，他對離墨雪的期望還是很高的。

「既然是訓練考核，那麼我們應該是着重以破陣為主，二重名為幻，如果我們一直保持真元的充裕，根本無法進入幻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經歷幻境，又怎麼能破了此陣呢，如果陣法每突進一道便會相互疊加，那麼我們顯然還受道霧回陣的影響，這樣走下去，根本走不出陣法。只是浪費時間罷了。」離墨雪說道。

「你是說我們反其道而行之，讓陰氣入體，見鬼之後才能破陣？」項貞道。

「見鬼之後神智以失，還怎麼破陣？」霍宵問道，他可是經歷一次的，那種感覺太真實了，清醒時知道那是見鬼，不過是幻覺，但真的到了哪一步，就像人入睡做夢一樣，不管這夢如何荒唐，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而在這裏，可比做夢危險多了，要是三人都陷入幻覺，真元耗盡的情況下，一天不到就會喪命。

離墨雪聞言也是沉默不語，她只是覺得突破口應該是在見鬼之後，但見鬼之後具體怎麼才能破陣，她一時間也想不到。

「破幻都有些什麼辦法？」項貞問道。

「幻境三層，耳目幻，心中幻，世界幻，如果只是單純的耳目幻破之不難，耳目幻是從聲、象、觸三個角度讓人感覺獨立於現實之外，耳目幻有強有弱，一般的耳目幻疼痛、頓悟都有可能擺脫，最強的耳目幻只要內心堅定，破之也不難。

而心中幻比起耳目幻更具迷幻作用，陷入心中幻一般來說是不可能知道自己處於幻境中的，當初入院的問心橋就是心中幻，根據陣法強度，一念生，一念死，沒有什麼破幻的具體辦法，全憑本心做出的選擇，從物理傷害來說，耳目幻容易破，但危險，心中幻難破，但一般不會造成身體上的傷害，不過很可能會讓道心造成不可磨滅的損傷。」

「見鬼現象，是由耳目幻升級到心中幻，一旦進入心中幻，對於外界的所有刺激，心中幻都能完美的模擬出相應的場景，我們所處的陰氣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一旦陷入見鬼現象，那就是耳目幻和心中幻的結合，可不是當初的問心橋那麼簡單了。」

「世界幻呢？」項貞問道。

「世界幻其實是一種境界，有人認為這世界本是就是一個幻境，我們所見所感都是虛妄，只有勘破這個世界的本質，破了世界幻，才算是真正的道之終極。」

「我們現在會不會本身就處於幻境之中。」項貞思索片刻，說出來一個讓離墨雪和霍宵都為之震驚的答案。

平復良久，離墨雪才搖頭道：「不對，如果這本身是一個幻境，那麼在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們就應該已經擺脫幻境了。」

「不，我的意思是這裏是一個耳目幻、心中幻還有世界幻的結合。」項貞再次語出驚人。

「不可能，三者結合那這裏和外面的世界又有什麼區別，涉及到世界幻，意味着這裏和外面的世界是一樣的，那麼以我們目前的認知，什麼是真的？什麼又是假的呢？」

「假的世界幻就還是耳目幻心中幻。真的世界幻就是我們所處的真實世界，這是一個駁論。所以說世界幻其實是一種境界，因為你永遠不可能知道你勘破虛妄之後所面對的會不會是另一個幻境。世界幻的定義中，真實和虛妄都是相對的，我們看到的真實之中有我們覺得應該看到的虛妄，我們看不到的虛妄之中又有我們發現不了的真實，這種境界的最高點是我心唯一，但沒有人能做到。」離墨雪定論道。

離墨雪說的很有道理，如果自己聽到的，看到的，摸到的，心中感受到的都是真實的，那麼什麼又是假的呢，項貞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對，但又說不出這種不對來至哪裏。

項貞問道：「霍宵，你剛才見鬼時看到的是什麼？」

前方開路的霍宵聞言身形一頓，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片刻之後，霍宵繼續用手中的樹枝斬斷前方的雜草和灌木，往前走了幾步這才開口道：「一具衣着鮮艷，無頭的屍體。」

「應該和五級是辛老師說的一個斷頭案例有關係，我記得當初說那個案例是我害怕了好幾天，後面漸漸的忘了。」

「你心裏當時想的是什麼？」項貞繼續問道。

「那個無頭屍體一直追我，我開始想用法術阻止他，但阻止不了，心裏很恐懼，後面一心只想逃離。說實話，當時我根本沒想過我為什麼會在這裏，為什麼會遇到無頭屍體，什麼九重山陣法、磨合期的考核，包括仙察院都沒有概念，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霍宵心有餘悸道。

霍宵的經歷，讓項貞確定單純依靠見鬼是不可能走出去了，人的心神如果一直保持清醒，那就不會見鬼，如果見鬼了，那就說明已經迷失，在迷失自我的情況下，又怎麼能執行清醒時定下的目標，如果仙察院的陣法是為了阻止外人進入，那麼在幻境裏，很大可能會被引導出仙察院，而不是誤打誤撞的進入仙察院，就算僥倖自行擺脫了見鬼的幻境，不也還是在這裏嗎？那主動讓陰氣入體見鬼就沒有意義了。

「看得見的虛妄，看不見的真實。」項貞口中叨念著離墨雪說的話，環顧四周，心中猛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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