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往事

房門從另外一邊緩緩打開，然後門板因為撞到了地上的米娜的頭而停了下來。

母親用力抓緊了艾莉的手臂。

母親可能是以為造成這個突然情況的元兇就要出現在眼前了吧，但是並不是這樣。

出現的是父親。

看起來像是一瞬間老了幾十歲的父親，將長槍當成拐杖一樣拄著，出現在兩人面前。

「夫，君。」

「艾——沒事」

父親看起來果然也是一副飽受激痛折磨的模樣。儘管如此，卻還能夠走到這裏來，全是因為父親是超越了人之領域的強者的緣故吧。

「城，全部。用傳……送。」

「明……白。」

因為忍受着劇痛的緣故，父親所說的話變得支離破碎，但望着艾莉的母親看起來完全理解了父親的意思。

母親拚死的表情變得頗為恐怖，這不單是因為忍受劇痛的關係。越是高等的魔法，使用時需要的集中力也越高。當然，當術者足以施展那些高等魔法的時候，通常也已經鍛鍊出了同等高度的集中力，在一般的情況下不會有任何問題。但是像在這類特殊的情況時，也會有需要特意提高集中力。

不知是出於劇痛，亦或是因為施法需要高度集中力的緣故，母親額上滲出了更多的汗水。

然而，魔法沒有發動。

「嗚。不是，失敗。這……是，遮蔽!」

「究竟……」

艾莉被淚水模糊的視野里，看見父親繼母親之後，也忘記劇痛露出驚愕的表情。接着兩人就像是要把艾莉壓扁似的壓在她的身上。

好重。

但是艾莉明白身上那兩個人的心情。

艾莉強烈感受到兩人是多麼的深愛着自己，眼中湧出了與痛楚不同的淚水。

但劇痛依舊毫無變化。它像是無視兩人的愛情一般，用與之前並無二致的痛苦折磨著艾莉。

太過劇烈的痛楚讓時間的感覺也消失了。

甚至連身上兩人的重量也感覺不到，全身的感覺都不見了，只剩下逐漸增強的痛苦。

自己應該就要死了。

為什麼？是誰做出這樣可怕的事？

腦中不斷浮現出的疑問，卻像水泡一樣一一破裂。就在那時，突然艾莉感到自己接觸到了某種巨大的東西。那感覺和能夠使用魔法的瞬間很像，但卻不是。

那個感覺果然也無法用言語形容。只是，艾莉感覺到了父親，母親，還有米娜等在城裏工作的人們，僅此而已。

隨即艾莉便失去了意識。

當她恢復意識時，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的時間。

之前的劇痛宛如騙人似地消失了，甚至讓人覺得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艾莉突然想起，父母現在怎麼樣了？

挪動視線，艾莉立刻發現了他們。

父母都在，他們沒事，兩個人都站在房間裏面。

「母——」

艾莉的話只講到一半。剩下的一半便黏在了喉嚨上，再也說不出來。

因為她看見了父親，母親，以及房間里兩位女僕那異常的模樣，但是心中湧上的強烈恐怖感卻當場被壓抑了下來。

艾莉忍下那極為不舒服的心情變化，凝視着四個人的面孔。

那並不是痴獃，四人宛如失去了理性一般，搖搖晃晃地走着。那副模樣與艾莉學過的魔物知識里的某種不死族十分相似。

艾莉摸了摸自己的臉，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宛如摸的不是自己的臉，而是一個冰塊。

接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脈搏，沒有任何跳動。

懷疑是不是自己按錯了地方，艾莉移動手腕上的手指，但不論身上哪裏都沒有發現脈搏。

慌亂的艾莉環顧室內，找到了一面落地鏡，只見鏡中的自己，乍看之下似乎哪兒都沒有變化，但卻有一處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地方。

那便是那雙深紅的眼眸。

……

「這就是我的——不，是赤瞳的不死族，艾莉·克麗絲蒂·阿什麗·尼亞孜的故事，距今已經一百年了。」

不知何時語氣變得不符合年齡的沉重的艾莉，做了這樣的總結。雖說如此，因為她是不死族，肉體不會老化，所以即使過了一百年也依然維持着小孩子的面貌。

原來如此，艾倫這麼附和著，艾莉接着開始訴說從那天開始直到今日為止的故事。

在明白不僅只是房間中的人，而是城內，以及整座都市內的所有人都變成了沒有理性的殭屍后，艾莉有兩條路可以選。

一條路是離開這座城市，向其他人尋求協助，以拯救眾人。

而另一條路則是留在這座城市裏，等待來自其他都市的救援抵達。

就結果而言，艾莉留了下來。

艾莉雖然沒有對生者的憎惡，但基本上，不死族是對生者抱持着憎惡的存在。這樣的存在是如何能向生者求援呢？生者要是看見了艾莉，毫無疑問地一定會想要消滅她而出手攻擊。再加上就算變成了不死族，艾莉也無法把自己的家人拋下而遠走他鄉。

更何況，嬌弱的艾莉想要在不受魔物或是野獸攻擊的情況下，隻身一人抵達鄰近城市的可能性，本來就很低。除此之外，也還有一線希望，因為這座城市是王都，其他的城市應該會派人前來調查的。

但是，誰也沒有來。

不論等了一年，等了兩年，城市門附近都沒有看到人影。

說不定這個異常的不死族化現象不但擴及附近的都市，甚至連這個國家裏的其它都市都受到了影響，想到這裏的艾莉開始認真地着手起了，之前一邊等待救援一邊從事的研究，試圖解開不死族化的原因，讓大家恢復原樣。

雖然也有自己不過是個小孩子，能做得了什麼的念頭，但艾莉別無選擇。

除了城裏，艾莉偶爾也會到城外去，帶回各種各樣的書籍，着手研讀。同時為了能夠使用更強領域的魔法而自我訓練。因為成了不死族而不需休息的艾莉，正可謂是不眠不休的持續著努力。

就這樣過了數年，或者是數十年，已經連時間的感覺都模糊了，艾莉似乎一直就這樣一個人生活着，並一邊摸索著能讓大家恢復原狀的方法。

途中，艾莉曾經看到過並非殭屍的候鳥，因此確信外面的世界還有生者存在。然而就算在城市門周遭巡視，也只會偶爾看見被殭屍襲擊而死的動物屍體，終究沒能看見活人來訪。

聽聞艾莉說到時間的事，艾倫這才明白了。艾莉訴說時沉穩的語氣，和她稚幼的外表之間，有着相當大的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