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善者不來2

第2章 善者不來2

肅桓帝初始二年,二月初三。

秉承著「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祖訓,華熏國自百年前正式建國起,便定都於華熏國北部的丹衢,直線距離北部游牧部族北狄不過七千餘里。

華熏國雖地處中原之境,可華熏國北部的氣候依舊嚴寒惡劣,幾乎每年十月下旬就開始降溫、降雪,便是到了來年的陽春三月,有時也會飄上那麼一兩場小雪。

而今年,華熏國北部的氣候似乎比往年都要嚴寒惡劣——

丹衢正月底方下過一場鵝毛大雪,那場雪接連下了三天兩夜,街道上的積雪堆了厚厚的一層,足足沒過了行人的小腿。

直到現在,都已過去三日了,那厚重的積雪依舊沒有半分消融的跡象,到了夜間被夜風一吹,反到凍得更加硬實了。

此刻雖已是深夜,天際卻掛着一輪皎月,那厚重的積雪折射著月華,滿世銀霜,反倒讓這夜,顯得不那麼黑暗了。

在丹衢的正中心,是華熏國的皇宮之所在。

而在這金瓦綠牆、綿延宏偉的宮牆內,在遠離歷代皇帝與大臣朝議,遠離歷代后妃居所的內宮深處,在綿延宮道的盡頭,有一座被孤立而出的蕭索宮殿。

緊閉的兩扇開硃色宮門上方懸著一塊黑色匾額,其上,用金漆描著「華清宮」三字。

細一看,才發現在這綿延無邊界的皚皚雪地上,在這扇緊閉的硃色宮門前,站着一個身披白色狐裘披風,披風邊沿縫著一圈銀色狐狸毛,三千墨發僅用一根造型古樸的白玉簪隨意挽著,身型纖長卻並不顯消瘦單薄的男子。

若不是他那三千墨發過於黑亮顯眼,只怕這名男子便要與這滿目的白雪融為一體了。

只見那名白衣墨發的男子在雪地里矗立良久,終是踩着厚重硬實的積雪,踏上了華清宮宮門前那短短的三級青石階。

在這寂靜的深宮中,在這寂靜的夜空下,男子腳下踩踏積雪的聲音分外清晰且悅耳。

在那扇緊閉的硃色宮門前止步,從厚實的披風中伸出那雙白皙如玉的手掌,覆於那扇緊閉的硃色宮門之上,掌下略微施力,伴着一聲粗嘎的「吱呀」聲響,緊閉的兩扇開硃色宮門緩緩向內打開了一條縫隙。

放眼看去,當先入眼的是蕭條空曠的院子。院中地上亦是堆積著厚重的積雪,除了院中零星種著的幾棵槐樹,院牆下的一口枯井,偌大的院子裏再無其它。

抬步,跨過只推開了容一人過身的硃色宮門,在院內潔白無人踩踏過的積雪上留下唯一的一串腳印,身披白色狐裘披風的男子穿過這蕭條冷寂的庭院,徑直走到了華清宮內唯一的那座宮殿的殿門前。

華清宮佔地雖廣,實則宮內只有一座宮殿,亦是華清宮內唯一的寢殿。

眼下,這座唯一的寢殿的殿門亦是緊閉着的,且偌大一座寢殿,殿門口竟沒有宮人值夜!

是了,這華清宮立於內宮深處,擱在以往,那都是用作冷宮之用的。

歷來這冷宮之中,白日裏尚還能瞧見那麼一兩個活動的宮人,卻也都是懶洋洋的。

一旦到了晚上,那便是連半個人影都瞧不見了。畢竟,怕是只有傻子才會老老實實地在這冷宮的寢殿外值夜吧!

從覆著白色細紗的鏤空雕花殿門上望進去,只見殿內一片黑暗,一絲光亮也瞧不見。

略一躊躇,那白衣墨發的男子還是抬手,推開了那朱紅的兩扇開的寢殿門。

隨着殿門往兩側打開,大把的月華灑進了寢殿裏,卻奈何宮闈深深,饒是月華再皎潔也只照亮了殿門內的方寸之地。再往深處去,依舊一片黑暗。

那白衣墨發的男子正欲抬腳踏進殿門,殿內深處,便突兀地響起了一個清脆又略顯乾澀的女音:「深更半夜不呆在你的樂府,來我這兒做什麼?不怕被當成反賊抓起來嗎?」

站在殿門口,望着內里漆黑一片的大殿,白衣墨發的男子輕聲反問:「深更半夜的你不在內殿休息,獨自坐在外殿做什麼?」

沒有回答那白衣墨發的男子,漆黑的殿內一片沉寂。

等不到回答,那白衣墨發的男子只得繼續輕聲道:「我的來意……你如何會不知呢?」

「還差五十日。」沒有絲毫的猶豫,是那個清脆又略顯乾澀的女音。

「的確還差五十日,可距離一年之約卻也的確是快到了。我此行便是來提醒你,莫要忘了當初與主子定下的約定。」很輕很淡的話語,不帶絲毫的情感。

「你不必為此刻意來提醒我,我錦畫堂應下的事,從不反悔。說好的一年為限,便不會多一天,亦不會少一天。」果斷堅決的話語,依舊是那個清脆又略顯乾澀的女音。

「你又何必如此執拗?你當知道,那個女人已懷了身孕,他業已昭告天下冊封那個女人為淑妃,並不顧朝臣反對將之賜居琉璃宮。琉璃宮是歷代華熏國皇貴妃所居之寢宮,而皇貴妃之於皇后,從來不過一步之遙。他既對你無情,你又何須有意。」很輕很淡的話語,不帶絲毫的情感。

「是么……」清淡又縹緲的一句反問,從漆黑的殿內傳出來。

「我華熏於亂世之中以武立國,建國至今已有百餘年。自開國皇帝那一輩起,就沒有哪個皇子王孫是繡花枕頭。曆數我華熏自建國以來的歷代皇子王孫,就沒有哪一個是沒上過疆場、殺過仇敵的。我華熏的皇室男兒,個個都是從疆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頂天立地的好漢。」清脆又略顯乾澀的女音,一字一句,說的清晰果斷。

「只可惜,時至今日,因為和犬戎、北狄的連年征戰,我華熏已經折損了太多的皇子王孫在那西疆、北疆的沙場上。到了我這一輩,因為父皇和母后太過鶼鰈情深、矢志不渝,竟只有一位可以繼承大統的皇子。偏偏這僅有的一位皇子,還在平旭十三年秋末,病逝了。」清脆又略顯乾澀的女音,一字一句,不悲不喜。

但只有那個坐在殿內深處黑暗中的人才知道,她,是有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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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待卿之以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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