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出發

「阿東！。。。要好好的！。。。記得把大家都帶到泰國去！」

大汗淋漓，躺在沙發上的林東雙眼緊閉，那不時緊皺的眉頭，讓他看起來很不好受。

「以後要多生孩子，給咱們家繼承香火！。。。」

「阿東！。。。」

似乎「忍耐」到了極限，林東睜開雙眼的同時身子也驚坐而起。

陽光從帘布的縫隙間透入，猶如利刃，將屋裏的黑暗劈出道道光痕，浮塵在飄蕩，卻在林東眼裏顯得異常生動。

「嗞！。。。」

厚重的窗帘，在電機的帶動下，向邊角緩緩攏去。

林東下意識的抬手遮住眼睛。

藍天白雲，晴空萬里。

眯眼遠眺，好一派都市繁華盛景。

腳下大街車來車往，時常能排出老長的車流緩緩蠕行，道路兩邊的行人密密麻麻猶如蟻類，四周也全是摩天大廈，按照規制分列街道兩旁至遠方，使得整個沙吞大街看起來，極具現代超級大都市的排場。

幕牆玻璃倒映出的面頰顯得聚精會神，可林東腦子裏還在回想，先前睡夢中父親的「諄諄教誨」。

緬北撣邦的山地叢林間，還有一座與自己息息相關的寨子。

。。。。。。

在「記憶」深處，十三歲那年被父親接去以後，就跟寨子裏的苗人學習武術，後來又跟一幫小夥伴們，學習從北面「祖國」請來的老師所傳授的漢家文化。

那會兒林東的生活無憂無慮，因為能時長見到父親，所以他甚至都不想再回泰國，而小自己三歲的表弟陸英豪，也經常在假期中被送來緬北。

起先表弟很不習慣，但是在姑媽林安蓮的一力堅持下，生為曼谷巨富家庭獨子的陸英豪，才無可奈何並哭哭啼啼。

「好好跟你哥哥一起學本事，將來外公外婆的仇，還要靠你們報。。。聽見沒？」

每回姑媽說這話時，林東總能發現她眼中的悲慟。

「咩！（媽媽）。。。我很勇敢！。。。一定能報仇！」

「乖！。。。過來抱抱！」

努力挺著胸膛，鼓著小肚子剛十歲的陸英豪，憨態可掬的同時，總讓他「咩」流下眼淚。

。。。。。。

整個寨子無名，也非常簡陋。

木竹結構的房舍，一度讓武藝「大成」的林東以為，自己只要一腳就能踢塌。

結果是悲劇地，被林文山當眾打屁股的林東，曾為此「萬念俱灰」。

這裏的生活物資似乎比較匱乏，除了飲用水，一切都要靠人力從山外背進來。可儘管如此，林東與表弟以及寨里的小夥伴們，每星期都能吃上山外帶來的洋「垃圾」。

麥當勞、必勝客或是其他在當地不可能有的食物，那會兒林東才知道，寨子裏不是真的困苦與貧窮，只是身為「大首領」的父親跟屬下的戰士們，有很多大事要忙，以致就懈怠了生活品質。

此話是真是假，那刻跟小夥伴們大噬大咽的林東，也顧不上去辨別，反正當時口鼻之間，充斥的食物香氣與夥伴們的歡聲笑語，讓他一直記憶猶新。

哪怕此刻站在窗前「回憶」起這些的林東，嘴角也是下意識勾起地。

。。。。。。

「嘀嘀嘀！。。。嘀嘀！。。。」

電話座機的聲響，打斷了他的思緒。

「薩瓦迪卡不！（「你好」的男性語氣）」

拿起無繩話機，林東隨口說道。

泰國人的好脾氣挺出名，再加上泰語發音的軟綿綿，所以很多泰國男性會讓人覺得沒脾氣或是娘娘腔。而「初來」的林東原本想說中文的，可潛意識卻讓他隨口說出了泰語。

「媽媽！。。。我剛起來！。。。待會兒就回來！。。。好的！。。。洗完澡我就動身！」

沒有讓電話那頭的姑媽不滿，他記得昨晚的教訓。當然也沒有使用那像羊叫似得稱謂，普通話讓聽筒那頭的姑媽，好像也挺滿意。

掛上電話，他隨手扯去自己的內褲，反正一個人在家，也不必在意什麼。

。。。。。。

「轟隆！。。。轟！。。。轟！。。。」

稍顯空曠的地下車庫，一輛深灰色保時捷Carrera-4S-Cabriolet緩緩開着蓬，那極具儀式感的十幾秒時間，讓過往的幾個妙齡女子，看都沒看帶着墨鏡的林東一眼。

「轟！。。。轟！。。。」

不一會兒，先前路過衣着時髦的女子們，已經各自駕着法拉利或保時捷等跑車，從他面前一掠而過。

發動機的轟鳴聲傳出老遠。

「吱！。。。」

還是有一輛白色法拉利458-Italia剎停在他跟前。

「噠！。。。噠！。。。」

高跟鞋趿地有聲，而吸引林東視線的則是雙精緻美腿，裹着網格黑絲。

不時露底的。。。紅色，也讓他一下猜出，這是雙昂貴的Christian-Louboutin高跟鞋。

「薩瓦迪卡！。。。」

年齡約二十左右，皮膚白皙，直挺的鼻樑上架著唐那.凱倫茶色眼鏡，碩大的鏡片也完全遮住了她瘦小的面頰，以致林東想仔細看清她的長相，而忽略了對方微微皺起的眉頭。

「。。。薩瓦迪卡不！」

林東也點頭致意。

「麻煩下回車子。。。能不能停在自己的位置上？」

「哦！。。。啊？。。。這車位。。。你的？」

似猛然醒悟，林東眨了眨眼睛。

「拆！（是的）。。。這是我另一個車位，半個月前你就停這了，聯繫了大廈管理部門，他們說你沒在家。。。所以拜託了，我另一台車停在朋友那裏好久了！」

女子看起來脾氣不錯，雙手還合十沖林東「拜了拜」。

「擴拓！（對不起）。。。我前段時間出國了！。。。所以。。。」

他倏然間想起「自己」那時走的匆忙，急着趕去北大年登船，車子當時很「隨便」地停在了這裏，其實自己的車位應該在邊上，只不過中間隔了一個柱子。

「擴昆卡！（「謝謝你」的女子語氣）。。。措迪！（祝好運）。。。」

似乎目的達到，這女子也不想再和他多談，又沖林東「拜了拜」，甩著烏黑的長發，轉身走向自己的車子。

裁剪得太合身了，那煙灰色的連衣長裙，還將這女子的臀部包裹得非常緊緻，而林東的視線也一路隨着她上車為止。

「轟隆！。。。轟！。。。」

轟著油門，那女子駕車離開前，還撇頭看了林東一眼，隨後車窗玻璃便迅速被她升起。

「嘖！。。。」

砸了砸嘴，林東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先前那女子走過來的時候，自己腦子裏居然還起了旖念。

「轟！。。。轟！。。。轟！。。。」

宣洩似得，他也狠踩了幾腳油門，然後車子。。。緩緩起步。

主要是捨不得！

他這吊絲心態。。。嘖嘖！

。。。。。。

「屁！（對哥的尊稱）。。。」

表弟陸英豪的這聲稱呼，完全是出自真心的，沒瞧他的「咩」林安蓮，還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兄弟兩個？

林東點了點頭，輕輕抿了抿嘴。

但是當另外四個大小伙剛要衝他開口時，林東急忙擺了擺手止住。

「以後都叫我阿東或是信。。。而且要說普通話！。。。嗯？」

他的表情很認真，心裏卻在回味剛才那聲「屁」。

「東哥！。。。」

姚奇志、趙輝以及牛振海因為年紀要比林東還小兩三歲，再加上直呼首領的名字都覺得不太尊敬，所以齊齊叫了聲東哥。

「。。。阿東！」

這是年齡跟林東差不多大的何建忠。

「阿志！。。。阿輝！。。。阿忠！。。。阿海！你們都是我兄弟，不必如此拘謹！」

看着眼前四個一起長大的「夥伴」，林東心裏也頗為感慨。

如今這世道的「忠心」幾難再遇，但是他們四個就是這麼質樸，父親去世后「山裏人」大多離散，但剩下的都如他們一般，安心待在寨子裏等候自己的指令。

似又想起彌留之際父親的交代，要把他們帶來泰國過好日子，林東忽然覺得自己責任重大。

當前最關鍵的還是先把父親以前，借出的款項通通收回來。

「媽媽！。。。」

林東來到姑媽跟前，緊緊擁住她。

「讓我好好看看！。。。塞說你在船上生了場大病，把他們急壞了？」

林安蓮摸著林東腦袋。

「已經好了！。。。發了場高燒！」

他心裏清楚，自己算是「李代桃僵」。

「要多注意身體！。。。我看還得早點找個女朋友才好！。。。年紀也不小了！」

今年二十七歲的林東早該成家，只是這事不是說急就能馬上辦的。

「我知道！。。。有合適的我會留意！」

「這事還是交給媽媽吧！。。。後天我們幾個街坊太太聚會，都是有身份的，托她們打聽一下很快就有消息！」

這事林安蓮當仁不讓，覺得林家再不開枝散葉，那就真的要絕種了。

「我。。。」

心裏也沒什麼抵觸，有個女人回家「暖床」不好嗎？

林東最終點了點頭。

在一旁有些慶幸的陸英豪，露出了欣喜，覺得自己暫時擺脫了家裏人的催婚，畢竟他也二十五歲了，身為素坤逸區有名的儂藍夫人獨子，早就讓曼谷很多豪貴家庭盯上了。

「。。。薩瓦迪卡不！」

這時，他衣兜里的手機響起，隨手就接了起來，語氣也帶了些喜感。

似有預感，拐著林安蓮往屋裏走的林東，回頭看了眼陸英豪。

「什麼？。。。你確定？。。。在菲律賓？」

說話聲音有點大，而陸英豪身後地何建忠、趙輝他們四個，都止住腳步看着他。

「幹什麼呢？。。。說話那麼大聲？。。。真沒禮貌！」

陸承安從屋裏出來，見自己兒子舉著電話，衝天吼的樣子有些缺乏教養，便開口訓斥道。

「拔！。。。我這是收到消息，欠舅舅錢的混蛋找到了！」

陸英豪邊解釋，邊與轉身看着他的表哥林東，相互用眼神交流了番。

。。。。。。

林東又出發了，還帶走了姑媽的埋怨。

畢竟林安蓮的面子大，跟要好的朋友一說給自己侄子找老婆，立刻就有很多人登門，只不過林東的心思一時又不在這上面，很快就帶着人從素萬那普國際機場，登上了前往菲律賓馬尼拉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