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王硭

王硭笑了笑，隨意地在石屋前的一張木凳上坐下，拍了拍一旁用樹根削成的木凳示意烏翎就坐。

他說道：「有時候身在其中，你不知不覺就已經改變了這個世界的進程。

大漢朝當時的情況一點不比現在的北庭或是南明更輕鬆。

外患雖然不多，但是內憂卻十分嚴重。

土地兼并的惡果已經致使很多百姓淪為高門豪閥的佃戶，其實和家奴已經差不多了。

我身在王家這樣的大戶之中，有與他們不一樣的思維方式，這讓我如何不出手改變這個扭曲的世界？

為了讓家中長輩注意到我，自小便發憤圖強，謙恭好學，上尊長輩，下愛子侄。

遂一步步得到重用，從射聲校尉，侍中，最後做到了大司馬。

可是大司馬能夠改變漢朝百年來遺留下來的高門作風嗎？

我只是稍稍流露出對他們的不滿，隨即便遭到他們共同驅逐，閑賦家中。

自此之後我就知道，一人之下這個位置改變不了這個世界。

所以我選擇成為了眾人之上，萬眾之王！」

烏翎對於王硭的這番話不知道從何評價，但是設身處地地想一想，移風換俗在那個時代何其艱難？即便是為一部分人謀利益，但更會觸及原本的利益階層的反擊，沒有強權是無法將固有的階級打破的。

可是打破這個固有階級又需要什麼力量？

烏翎想了半天，也覺得似乎只有成為最強者才有資格來改變這一切。

便聽王硭繼續說道：「我建立新朝之後，便着手減緩當時的社會矛盾。

我一方面將土地國有化，控制地主階級對田地數量的吞併，一方面給那些沒有田地的農民分發耕地，讓他們成為有產者。

我禁止奴隸買賣，讓他們免於被當做貨品四處交易的下場，又將遊手好閒之徒全部罰去進行生產，為社會發展做貢獻。

這裏面哪一條不是為那些普通人考慮的？

可是最後得來的是什麼結果？他們沒有人珍視我的努力，無視我的付出，把這些當做理所當然。而在我遭到綠林軍圍攻時，他們倒戈相向，與我為敵！

你告訴我這些普通人為什麼如此冷漠，真正幫他們的人他們不知道感激，卻反而與亂賊勾搭將我一手建立的新朝摧毀？

由此我得出了一個道理，白給的和平就是對他們的放縱！不知道這世間險惡，最真實的殘酷，他們永遠不會明白我苦心孤詣給予他們的政策有多麼來之不易！」

王硭的話深深觸動了烏翎。

他很想反駁，但是卻找不到說辭。

從清庭到歐羅巴，再從歐羅巴返回北庭，這樣的事情他看過了不知道多少幕。

他為浪漫法蘭西的和平努力，事後不還是被浪漫法蘭西人拋棄，或許會有人記得他的功績，但更多人只會知道浪漫法蘭西戰勝了鐵血德意志，至於其中多少人付出了鮮血隨着時間推移遲早會被忘記。

但是烏翎卻沒有覺得後悔！

因為在這過程中他救了數萬萬個家庭，當看到他們舉家團圓時，烏翎便覺得這一切是值得的。

「其實我們的付出不是要他們用尊敬崇拜來報答的，只要自己內心滿意了，不就足夠了嗎？

至於他們對你我的行為有什麼看法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做到了自己該做的事，已經無愧自己內心了，這就是道了！」烏翎想了想還是勸解道。

王硭眉頭緊皺，搖頭道：「這種事情做了有什麼意義呢？

給予一幫不知道感恩，甚至還會倒打一耙的人幫助，是為了給自己增加一群敵人嗎？」

烏翎又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是你幫助他們的手段有問題呢？

如果你採取過激的手段來達到你的目的，那麼這個過程中對他們造成了何等的傷害你有考慮過嗎？

他們真的願意接受你這種粗暴的方式帶來的善意嗎？」

王硭起身冷笑道：「粗暴？幫助他們就是我的善意！

粗暴的手段往往是最快捷最有效的方式，不採取這種方式猴年馬月能達成目的？

正如現在的北庭，只有讓那些軍閥不斷地交戰，汰弱留強，才能從萬軍之中選出合格的領袖，才能讓北庭結束苦難！

這才是最有效的方法！

我讓嬿兒學習氣動工程是為了什麼？就是希望她能夠在氣動武器上有所成就，用氣動武器來強化北庭的軍隊，通過血與火錘鍊出一支百戰之師！

對內可以鎮壓反叛之眾，對外可以懾服異族，讓他們不敢窺視中原大地，這就是我的道！」

烏翎同樣起身反駁：「這種方式只會讓無辜地人白白喪命，這其中有多少人因為戰爭的無端牽連而丟了性命？他們的命就那麼廉價嗎？」

「既然生在這個年代，廉價就是他們自帶的唯一屬性！

如果不努力改變自身，那麼就只有成為別人手中的道具，甚至連做道具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有什麼資格反對嗎？這就是弱小者的悲哀，明知道自己弱小卻不願意改變這一切，而當你恩賜他幸福時又總是嫌棄給的不夠多，如果再複雜一些，他們甚至都理解不了何為幸福！

只有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讓他們明白，他們才知道什麼才是他們該重視的，這就是他們的悲哀！」王硭滿頭黑飛隨風飄起，怒目看向烏翎。

「你這種做法和那些劊子手有什麼分別？

最後得到的又有什麼？一群只知道殺戮的暴力狂嗎？

只懂得破壞的人知道怎麼生產嗎？

這種幸福根本就不是他們想要的，完全就是你強行賦予的！

我知道你為什麼建立新朝會失敗了，你從不考慮他人的感受，只是將你的想法強加給那些普通人，讓他們按照你的意志進行，卻不管他們在這個過程中遇到的困難。

用最簡單的話來說就是眼高手低！

自以為是的你還在妄想改變這個社會？」烏翎寸步不讓，手臂青筋暴起。

「多說無益！能夠活下去的人才有資格貫徹自己的道！讓我看看你的道像不像你說得那樣有用吧！

不要像希伯來恩那樣，空有一番夢想卻沒有與之匹配的力量，妄想挑釁我的下場，便只有成為我道路上的墊腳石！」王硭抬手轟向烏翎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