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一換一

這張照片里最惹人注目的應該是冰雪龍，這是極其稀有的古代精靈，這些年通過化石復活的也不多，放在保護區繁殖的數量現在估計沒破百，路德父母竟然有一隻。

其次就是眼前的夢夢蝕。

雖然夾竹桃不知道路德夫婦去世后他們的精靈到底怎麼處理，但是按照常規來說，長輩的精靈都會交接給自己的後代。

精靈一般壽命都比人長一些，因此一隻精靈侍奉幾代主人也是很常見的事。

但是路德明顯是空手起步的，養大路德的奇藍似乎沒有把他父母的精靈交到路德手上。

那就有意思了，胖可丁，大嘴娃和冰雪龍哪去了？

善後報告裏沒有提及，是當年交接的警員沒有注意，還是當時路德父母身上沒有攜帶這些精靈。

夾竹桃查詢了一下夢夢蝕的資料，這個超能系的精靈總是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現在她在這裏最大的可能就是當年路德父母離開密阿雷回到陽心定居后，沒有來得及接回她就在車禍中遇難。

夢夢蝕從二樓飄了下來。

夾竹桃很想說這個小傢伙對陌生人難道就沒有一點戒備嗎？

萬一自己不懷好意怎麼辦？

看着夢夢蝕迷茫的眼睛在自己和相框上來回掃，嘴裏發出低沉的叫聲，夾竹桃知道夢夢蝕想問什麼。

「能和我說說，這在這間房子裏的發生的事嗎？」

夾竹桃沒有告訴夢夢蝕自己的主人發生了什麼，如果提前說了，恐怕她的情緒不會太穩定。

夢夢蝕閉上眼睛，把身子繼續團起來，不一會，頭上再次漂起粉紅色的煙氣。

煙氣逐漸化成一塊幕布。

夾竹桃對了一下夢夢蝕的資料，她有把吃到的夢映出來的力量，也有研究表明，夢夢蝕可以把自己的記憶通過夢煙展示。

記憶很雜亂，路德父母離開這間房子時候告訴夢夢蝕，自己如果在陽心市定居就會回來接她，在那之前，希望她先照顧一下這個家。

這對夢夢蝕而言不算太難的事情，通過被加速播放的回憶，夾竹桃看到了夢夢蝕每隔一段時間就繞着房子打掃衛生，保持整個房子的整潔。

在她看來，自己的主人隨時都可能會回來，因此她做得很勤快。

偶爾夢夢蝕醒過來就會趴在門口的窗戶上眺望遠處不斷建起的樓房，她對時間的概念很模糊，只知道自己每次睡醒似乎周圍都變了很多，但是每次睡着之後，自己能吃到的夢境又變多了。

二十多年對沒有時間概念的她似乎也是一種煎熬，想要出去的想法一度佔據了上風。

窗口的洞也是她打破的，但是打破之後她就後悔地在房間里亂轉，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把所有的玻璃渣子丟到屋子外，掩蓋罪行。

很可惜，沒有人來指責她，日升月落，年復一年，她逐漸習慣了這種孤寂的日常，不再胡思亂想，把自己禁錮在夢境裏，只等到打掃的時間來到，再悠悠醒來，那是她和現實唯一剩下的聯繫。

夢夢蝕堅信路德父母會回來接自己，他們沒有忘記自己。

夾竹桃到來的時候，她已經這麼過了二十二年，在那些有些雜亂的夢境裏，她並不因為能吃到的夢境變多而開心，反而不斷地重複把自己和路德父母的回憶發掘出來回味，像是墜入迷宮裏的不願離去的遊魂。

夾竹桃嘆了口氣，輕輕撫摸著夢夢蝕。

夢夢蝕感受到手指的觸感，再度醒來，用長鼻子點了點夾竹桃的手心，眼神里滿是哀求。

雖然夾竹桃對人沒有信任感，但是對精靈，她的心一如以往。

她實在沒法開口，這似乎有點殘忍。

對於夢夢蝕而言，這場長達二十二年的等待彷彿失去了意義，路德父母的死讓夢夢蝕成了被鎖在這間房子裏，被遺忘的孩子。

就和當年的自己差不多。

鬼斯通和九尾也一臉凄然，他們感受到了夢境裏那種孤獨，也感受到了夢夢蝕對於路德父母的愛。

夾竹桃咬了咬牙：「對不起，你的主人已經在二十年前不幸遇難了。」

不願開口，但是夾竹桃必須給這個小傢伙一個交代，至少希望她能寬慰自己，路德父母不是忘記了她。

夾竹桃低着頭，沒有敢看夢夢蝕的表情，她很少感覺這麼無力過。

灰石曾經說過這個世界最強大的情感是仇恨，夾竹桃即便再懷疑灰石，也會贊同這句話。

但是夾竹桃不得不承認，愛和忠誠是一種極其高貴，美好，具有強大力量的情感，就如同現在，她面對夢夢蝕只能低下頭，不去感受那股迎面而來的強烈悲傷。

夾竹桃低着頭，看着水滴滴落地面，碎成一瓣一瓣。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場無聲的哭泣逐漸平息，夾竹桃看向落在沙發上蜷縮著身子一動不動的夢夢蝕，忍不住了。

「他們還有一個兒子，現在在神奧地區，是個…」夾竹桃嘴巴突然很乾，讚美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去。

「是個優秀的訓練師。」

天才這個形容詞被夾竹桃從腦海里劃去了。

夢夢蝕灰暗的眼睛裏亮起了一絲光芒，像是有什麼東西填進了枯萎的軀體，她扭頭看向夾竹桃。

是哀求嗎？是吧，彷彿是落水的人在最後一刻抓住救命稻草的那種感覺。

以前還在研修時候就聽教授說過父母的愛往往是通過各種方式傳承給孩子的，即便再他們離開這個世界。

很可惜夾竹桃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享受不到父母的遺贈。

沒人知道夾竹桃的生日，院長把選擇的權利給了夾竹桃。

夾竹桃直接選了當天，因為她知道，生日一定會有生日蛋糕，為了能直接吃到蛋糕，她的生日就被定在了二月二十一。

夾竹桃小時候很希望有一個人來到她面前，告訴她，她的父母依舊愛她，拋棄她是無奈之舉，她並不在意拋棄，只是希望得到屬於自己的關愛。

電視里經常上演遺囑執行人給遠方孤苦的孩子帶去一個遠方親戚的死訊，然後那個孩子重獲新生的故事，這也是夾竹桃幻想的事情。

年幼的她還不知道，遺囑執行人是一群伴隨着死亡而來的人，她天真的以為，這群人是給人希望的使者。

遺囑執行人群體里有很大一部分人是精靈飼育家，他們負責保管那些突發意外離世的人所擁有的精靈，直到遺囑繼承人到了可以照顧精靈的年紀。

既然從路德父母這裏有所得，夾竹桃就客串一把飼育家，促成夢夢蝕和路德團聚吧。

「你的精靈球呢？」

九尾嘴裏咬着一個精靈球拱了一下夾竹桃，看到夢夢蝕一臉欣喜，夾竹桃就把精靈球先揣在懷裏。

「能不能告訴我，你主人以前放資料和書籍的地方在哪裏？」

雖然私闖民宅，但是也幫路德家的夢夢蝕脫困了，借點資料看看總不會反對吧？

好歹也算一換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