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尾聲3(大結局)

第一百一十章 尾聲3(大結局)

天亮了,夢也該醒了。

王戎沒有任何反抗,也沒有作任何的解釋。也許在他看來,不需要。

在衛兵的押解下回到了屬於他的辦公室里。孫鏗站在一號土樓的院子裏,回頭望着這些用行動支持他的人們。

「都回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孫鏗道:「我想靜靜。」

除了千禧,其他人都聽從了命令離開。而閆峰在十五分鐘后,也趕到了孫鏗的面前。

「抱歉,還得讓你趕回來救我。」

「沒什麼需要抱歉的了。」孫鏗拉着他走進了小院,轉頭朝千禧命道:「不管是誰來,都給我把他拖住!半個小時!」

「是!他們想要進去,就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千禧面容一肅,拔出手槍站在門前。

「事情有那麼嚴重嗎?」閆峰見孫鏗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乾笑道:「你們夫妻的矛盾何至於到現在這一步?」

「少他媽廢話。」孫鏗皺眉道:「我可能做不了這麼多的安排了,後面的事情你來幫我。今天傍晚以前,務必要把這些人都送出去。」

「送出去?」閆峰終於明白過來孫鏗的意思,他探詢的望着他,「她想要你死?」

「我不知道,要做最壞的打算。」

孫鏗低頭寫了一份名單,插進閆峰的上衣口袋裏。「至於你自己,看你的選擇了。我個人的傾向是特勤部不要丟。我允許你向女皇陛下獻出你全部的忠誠。」

「那好。我等你回來。」閆峰臉色沉重的道:「事不宜遲,我先去做這些事情了。最後回來處理你這個老大難。」

「讓我在這裏多呆一會兒。」孫鏗自失一笑,「這裏有太多美好的回憶了,一天的時間,用來記住這些回憶。」

閆峰微微欠身一禮,決然轉身。

與此同時,長安。未央宮。

「他在幹嘛?」羽衣逗弄著霓裳,頭也未抬一下。語氣淡淡的,彷彿只是在詢問一些家常。

「我回來的時候,安寧堡已經進入了戒嚴狀態。」蕭冰沉聲回答。「所有……應該控制的人,都已經在控制範圍之內。」她遲疑了一下,然後謹慎的選擇了一個中性的措辭。

「你不用那麼緊張,我不會對他怎樣的。」羽衣站起身,把霓裳放進搖籃里。「畢竟他是三個孩子的父親,我寧肯關他一輩子,也不會讓他死。」

「陛下……」蕭冰望着她,欲言又止。

「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羽衣輕笑,「到如今,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林光一他……」蕭冰話只說了一半,就說不下去。她想問什麼?問問他到底是怎麼死的,還是問問嬴羽衣到底為什麼要對他下手?孫鏗的手下無數,為什麼偏偏是他?

「就知道你余情未了。」羽衣淡淡道:「林光一的心已經不在我這兒了,他效忠誰,我也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孫鏗。光是因為這一點,我也一定要殺他。」

「抱歉……」

「這沒什麼好抱歉的。我倒是應該對你說聲抱歉才對,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羽衣目光閃爍,低聲道:「不過現在沒什麼時間愁怨了,你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咸陽,把晏雨櫻那個女人和他的孩子一起帶到我面前來。」

蕭冰從她平靜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殺意,她隱隱有些擔憂,卻說不出口。遲疑了半晌,才輕聲問道:「如果她反抗呢?」

「我只要那個孩子平安無事。」羽衣轉過身去,聲音清冷如冰。

「遵命。」蕭冰點頭答應,轉身走了出去。

蕭冰走出去很久,羽衣才轉過身來。她望着窗外的明媚陽光,喃喃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恨,有疑惑。但是……這件事情已經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我能做的,只是想讓少一點人哭泣而已。但願如此吧。」

……

安寧堡,特偵十一營地。

夏八方、梁大珠、趙煜無可奈何的看着他們的頭兒。狐九重已經脫下了身上那件迷彩,重新穿回了長裙。直到這時候,他們這幫糙漢子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們的頭兒,其實是個很迷人的女子。

「真的心意已決?」夏八方遲疑了很久,才艱難的問出這句話來。

「是啊。想了很久,終於想明白確實應該放下了。」狐九重點點頭,語氣也不復往日那般冷硬。迷人而且溫柔,趙煜想不通這樣的女性,為什麼會被孫鏗那傢伙拒絕?一想起這個,他就忍不住想要衝出去打人悶棍的衝動。

「那以後……」夏八方追問了一句,話說出來就開始後悔。他知道,今天既然已經離開,肯定就會是最壞的結果。

「以後我們再見面,說不定就是敵人了。我可是不會留手的喔。」狐九重俏皮的笑了笑,如釋重負道:「該說再見了。再見。很高興跟你一起並肩作戰過。」

「再見。長官!」夏八方、梁大珠和趙煜三人肅立敬禮,眼眶竟有些濕潤。

狐九重只是揮了揮手,「要是寶兒回來,不要告訴我去了哪兒,就讓他跟着你們就是。他的未來在這兒。」說完這句,她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三人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軍營門口,彼此凝望無語。

「未來該何去何從,我們也要作出一個抉擇了。」夏八方沉聲道:「你們兩個是什麼意見?」

「我說我的意見是回營房睡大覺,你們兩個會不會打我?」趙煜聳了聳肩膀笑問道。

「想睡覺的去睡覺就是。頭兒走了,我也鎮不住你們。愛咋咋地吧。」夏八方難得輕鬆一次,情不自禁帶上了家鄉的口癖。

「你們說,頭兒離開咱們,是要去幹什麼?」梁大珠低聲問道。

「你覺得她還能幹什麼?自然是跟那個人同生共死,想辦法把他從水深火熱中救出來啊!」趙煜急道:「火燒眉毛了都,你咋還不開竅呢。」

「你也知道他水深火熱!」梁大珠不冷不熱的刺了他一句。

「我不是開個玩笑嘛,至於這麼針對我嗎?」趙煜故作委屈道:「我是來得晚不假,但我也算是他的人吶。」

「這跟是不是他的人無關,只與我們的正義和信念有關。」夏八方昂頭道:「我準備集合所有人手,幫頭兒最後一次。把孫鏗從危險的境地裏帶出來,然後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你們隨便,這是我的個人行為。夏分隊全員其實在之前已經做好準備了。」

「梁分隊作出了一樣的決定。」梁大珠扯了扯嘴角,「我梁大珠這輩子真心佩服的人不多,而且頭兒深愛的男人,我不想讓頭兒傷心。這就是我的理由。」

「瘋了!都瘋了!」趙煜道:「趙分隊別無選擇,特偵十一四位一體,頭兒在哪兒,趙分隊就在哪兒。」

「那還愣著幹什麼?」夏八方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出發!」

狐九重踢踏着腳步,悠然在路上走着。未來要去哪兒,她還沒有想好。但現在的目標很明確,在對手算無遺策的打擊下,他一點勝算都沒有。但沒有勝算並不代表他只能坐以待斃,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話可不僅僅是說說就算了的。

他會跟自己一起走嗎?

狐九重心中突然有點沒底,那個男人執拗起來,一般人可制不住他。說不得,要採取一些強制手段帶他離開了。

她正如是想着,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幽幽嘆了口氣,索性停步轉身,背着手站在路邊等着他們趕上來。

「頭兒!你走得好快!」趙煜背着一個行軍包,一段強行軍走得氣喘吁吁。奔到狐九重面前,呼哧呼哧的喘了一陣子才調勻了呼吸。把行軍包放在她面前,鄭重道:「雖然知道你要走,咱們也攔不住。但是……最後再當一次咱們的頭兒吧。水裏火里,你說了算。」

「哪怕帶着你們去死?」狐九重微挑秀眉。

「義無反顧!」趙煜快速的敬了一禮,又指了指路邊的草叢。「裝備都在這兒了,您去那邊換。我們就是你的牆!跟那時候一樣。」

「怕了你們。」狐九重低頭看着那沉重的行軍包,伸足輕挑。沉重的包裹在她手裏,輕若羽毛。她毫不費力的提着轉身朝草叢走去,回頭輕笑道:「不許偷看喔。」

「全體都有!向後轉!立正!」趙煜喊了一聲口令,自己也標準的轉過身去,三十幾條長大漢子就這麼轉身,肩挨肩的靠在一起,合成一堵密不透風的牆。

背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所有人都知道此時情景應是春光無限,但他們絲毫沒有褻瀆的心情,一顰一笑,一怒一愁都在心頭縈繞。這樣的日子在以後是不會再有了,甚至特偵十一也會因為今天的行動而遭遇一場劫難。但他們心中一點悔意都沒有,誰讓外人都說他們是帝婿手裏的劍?當帝婿即將受到侵害時,他的劍不為他消災解難又能靠誰?

忠於孫鏗的人在行動,他們不想坐以待斃,無論自發的還是有組織的。此時此刻,一號土樓內包圍着的小院裏,閆峰已經得到了孫鏗的最後一個命令。

「保護好自己。」他拍拍閆峰的肩膀,然後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放心,你要是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拼掉這條命也要保住你所有的孩子幸福安康。」閆峰鄭重允諾道。

孫鏗忽然想起,也許這就是閆峰和王戎最大的不同。在王戎心裏,自己和帝國相比,帝國為上,自己就要位列其下;而閆峰就不一樣,他沒辦法反抗這個帝國,但他有辦法讓他的仇人難受。

閆峰拉着千禧就要離開,千禧不願就這麼走了。

「那他誰來管?」

「這不是你我能攙和的戰爭,只能讓在災難中受到的損失減少一點。」閆峰解釋道:「能減少一點是一點。」

「那……」千禧回頭看,看見孫鏗站在落地窗後面向自己擺手。「那我們……」

「我要立刻去咸陽,你去少年營,把這個孩子送到起降場。」閆峰道:「告訴艇組,把人送到自由軍團轄地,否則就不要回來了!」

「那做完這件事呢?」千禧追問道。

「回家等消息。如果沒事,自然沒事。如果有事……」閆峰苦笑了幾聲,「如果有事,接受命運的安排就是了。等他的孩子長大,我們要讓他知道他的父親當年有多麼偉大。」

兩人分頭行事,而此時狐九重所率領的特偵十一也已經迫近安寧堡。安寧堡經過連續兩天來的風波之後,表面上安靜如常,而內里的人心早已經紛亂。有人覺得對,有人覺得錯。有人覺得這個安寧堡如果換一種活法,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有人覺得這個世界上如果少了孫鏗,那光明一定會減少一點顏色。人心惶惶,防禦也形同虛設。如果這個時候深淵人能夠知悉消息,過來突襲一把,說不準一舉就能把孫鏗數年的心血消滅了。

但深淵人沒來,安寧堡中的人們也只能等待命運的最終審判。

石子路上空蕩蕩的,這情景讓特偵十一的官兵們感慨萬千。這條路是聯通中心起降場和安寧堡的主幹道,若是平常這個時候,來往的車輛,行人絡繹不絕。而今天的街道上卻一個人都看不到。

走到距離一號土樓不遠處時,卻見一人站在路旁。看身上的服色,便知道是孫鏗身邊的衛士。眾人心中頓時一松,現在他們最擔心的就是孫鏗已經被對方勢力帶走。那樣的話,他們的槍口將不得不對準自己人。如今能夠在這裏看到他的衛士,其實也能夠旁證此時孫鏗並沒有什麼大礙,還有餘裕派出衛士過來送信。

又走近了幾步,走在隊列之前的梁大珠發現這個衛士竟然還是熟人。正是孫鏗身邊最沒存在感的侍從官陳全。梁大珠心中一動,迎上前去道:「陳侍從官,你在這兒是要等我們嗎?」

「正是。」陳全沉聲道,目光在眾人面前掃視一圈,最後定在狐九重的身上。「狐長官,奉孫鏗院長的命令。命令您即刻起解除特偵十一隊正兼少年營教員的職務,您自由了。特偵十一另有安排,先行回到營地待命,傳令兵此時應該已經在路上。」

「這是孫鏗的命令還是你自作主張?」狐九重一動不動,聲音清冷的問道。

「是孫鏗院長的命令。敵人勢大,以保護自己為首要目標。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望各位珍重。」陳全說完這句,又催促道:「請不要讓他為難,這不是我們能參與的戰爭。」

狐九重心中明鏡也似,陳全都把話說到這份上,她要是還不明白,簡直也太傻了。但她明白是一回事,照不照做又是一回事。所以,她毫不猶豫的向前跨了一步。「我現在就要見孫鏗,你帶我去。我要聽他親自解釋。」

陳全微微喟嘆,知道自己的勸阻已經完全沒有效用。只好道:「你去可以,特偵十一必須返回營地。否則可能會造成無法挽回之損失。」

「你到底是什麼時候投靠了那一邊的?」狐九重冷問,陳全臉上鎮定的表情突然消散,他強自想要保持鎮定,但在強烈的殺意麵前,這份鎮定功夫立時煙消雲散。

他知道,此時說真話或許沒事;要是想要瞞天過海,恐怕他活不過一刻鐘。

「我一直都是。」陳全避開了狐九重冷湛的目光,低聲道:「都是女皇陛下安插在院長身邊的釘子。但在這裏等你們,並不是受他們兩個的指派。這不是你們的戰鬥,請明白陛下和院長的苦心。」

「這兩個人在搞什麼名堂?」夏八方聽完陳全所說,低聲自語道。

「誰知道?」趙煜道:「不過聽上去好像說得是他們夫妻倆的內戰,搞到這樣劍拔弩張也是沒誰了。這也能說明了為什麼王戎會毫不猶豫的投向另外一方。除了帝國皇帝,沒有人能有這樣強大的,超過了友情和師生情的影響力。」

「聽我口令!特偵十一就地解散。」狐九重微微點頭,表示明白。轉身過來望着特偵十一眾人道:「夏八方,你即刻前往中心起降場,該去找誰,不用我多說了吧?這是命令,如果你們去了,恐怕也無濟於事。你們還是帝國的軍人,總不能把槍口對準你們的皇帝。」

「那您呢?」夏八方急道。

「我?」狐九重喟嘆道:「事不可為,我也只好消失了。」

陳全聽見這句話,知道危機的源頭又少了一處。情不自禁的鬆了一口氣。眼前卻是一花,面前又多了一人。他定睛望去,卻是狐步左。

「他甘心受死,我們還是走吧。」狐步左搖頭道:「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我們祖孫如女帝的眼中釘,肉中刺。若是強行留下,肯定會受到其害的。」

「你已經見他了?」

「是啊。」狐步左搖頭道:「我勸他不住,你也不要多想。他不會聽你的。走吧。」

狐九重聽完,臉色忽青忽白。沉默了許久,低咳了一聲,竟咳出一口鮮血。「我們走。」她黯然說了一聲,祖孫兩人就這麼離開了安寧堡。

帝國中心起降場接到了起飛任務,兩艘遠程飛艇從洞庫中推了出來,進行出發前的最後準備。一輛馬車沿着道路絕塵而來,無視哨兵的攔阻,徑直行到場內。車夫穩穩勒停了馬,回頭報告道:「千禧長官,已經到地方了。」

車廂門打開,千禧拎着一個少女從車廂里走了出來,正是剛剛回到少年營,以為此生都要從帝國國內渡過的魏知畫。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有腿!」少女仿若一隻受了驚嚇的貓,手足並用想要從千禧的鐵掌中掙扎出來。可是哪兒敵得過他的怪力?就這麼一直拎着,走到艇艙前。振臂一揮,將她丟進艇艙中。

「把人看好了,送去自由軍團李忠將軍處。」千禧面無表情的交待了一句,轉身就上了馬車。

魏知畫沒想到自己日夜期盼的事情竟然這樣簡單就實現了,她獃獃坐在艇艙里的地板上,直到艇員關上艙門,才回過神來。

「我們要去哪兒?」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西大陸。」一個艇員冷冷的回答了一句,便再也沒有理會她。

「可惜,還沒有跟呂耀明那個傢伙告別。」魏知畫自言自語了一句,扒著舷窗望向窗外。已近黃昏,起降場里另外一條飛艇也已冉冉升起。

「不知道孫鏗大叔的未來究竟會怎樣。」她輕嘆了一聲,憂慮的望向遠處密集矗立着的建築群。

咸陽。恰同樓。

閆峰趕到時,恰同樓已經人去樓空。特勤部和國防軍的馬車停在門口,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閆峰怒氣勃發,揪住一個特勤部職員的衣領喝問道。

「半個小時前這裏突然發生了一場小規模戰鬥。我們的人趕來時,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了。聽說是長安直接來人,至今還不讓咱們的人進去。」

閆峰哼了一聲,將他放開。整了整衣冠,傲然走向了恰同樓的大門。一溜血跡滴在台階上,也不知道是誰留下的。他隔着門向里望去,只見裏面倒著幾具身穿制服的屍體。卻沒發現自己擔心的情況發生。

「這不是閆長官嗎?」身後猛地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閆峰微皺眉頭,轉過身去。「唐翀?我不是讓你去長安縣任職了嗎?你這個叫擅離職守!」

「托江首相和女皇陛下的福,我已經回來了。」唐翀意味深長的道:「一步登天,在特勤部里的地位,僅在你之下。女皇陛下的鈞令,傳達命令的人這會兒應該還在路上。不過,請您放心。無論您未來是什麼地位,永遠都是我的長官。」臉上帶着嘲弄的表情,眼中深處卻隱含着堅定之色。

「不要高興太早。」閆峰陰聲道:「鹿死誰手,猶未可知。讓你背後的收斂點,我早晚會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但現在不行了。」唐翀優雅的擺了擺手,立刻兩個手下撲了上來。「帶他回長安,客氣點。」

閆峰毫不反抗的被押上馬車,唐翀也懶得再理會,揮手道:「收隊!去飛羽書院!」

半個小時后,飛羽書院。

蕭十三的辦公室門被人一腳踢開,他抬起頭來,怒視着這個毫無恭敬之心的年輕人。「你沒有手嗎?難道敲門這種必備的禮儀還要我教你?」

「鄙人唐翀,特勤部副總長官。」唐翀微笑着躬了躬身,「現在是應該稱呼你為蕭山長呢,還是晏山長?」

「你什麼意思?」傷疤被人毫不留情的揭開,讓蕭十三感覺自己的臉皮也被人揭下來放到地上踩。他霍然而起,「特勤部?特勤部就能為所欲為?」

「你還真說對了。必備的程序還是要走一走的。」唐翀昂然道:「因為懷疑你與秘密組織『他們』有關聯,所以我們覺得有必要請你回去喝一杯茶。你被捕了,蕭十三!」

「學術的歸學術,陰謀的歸陰謀,皇權的歸皇權。大家好好相處不好嗎?」蕭十三冷冷道:「閆總長官可是恰同樓的常客,你們這樣胡搞,可是對當前大局不利。」

「哦!閆總長官還是你們恰同樓的常客,這下好極了。他的罪名又多了一條。」唐翀囂張的笑道:「大局?你一個家奴知道什麼叫大局?老老實實跟我走吧,實話告訴你!變天了。」

蕭十三被戴上手銬,押上了囚車。唐翀負着手,在人群中看到了鹿小丘。他朝對方笑了笑,然後轉過身去。這時一個鼻青臉腫的手下溜到他的身邊,附耳低聲道:「唐長官,閆峰跑了!」

唐翀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你們是幹什麼吃的!」

手下諾諾不敢言聲。唐翀也覺得棘手,知道一旦讓閆峰跑了,後面會發生什麼事實在難料。他頓足道:「還不快去找!」

手下轉身欲走,卻又被唐翀叫了回來。

「別又搞出林光一那種事情來!你把他弄死了,孫鏗說不定要找我們的麻煩!他明面上弄不死你我,暗地裏有的是辦法讓你我死無葬身之地。到時候別怪我把你們推出去頂雷!」

「你放心好了,上次真的只是意外,意外……」手下擦拭著冷汗,乾笑着解釋了一句。

「滾!趕緊去找!」唐翀把人趕走,又想起那天晚上的行動。他想起在人群中看到的孫鏗的陰冷眼神,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

咸陽客運站。一個老人正站在站台上,慈愛的眼神望向車廂里的女子和小男孩。

鄭昌壓低了聲音道:「那女人已經瘋了,不能讓她傷害到你們。回去以後記得給我上柱香,要衍兒給我磕幾個響頭我就心滿意足了。」

「昌叔,實在不行就投降。嬴羽衣再狠毒,也不至於殺死他。只要他還活着,我們就都是安全的。」

「有的人能投降,我不行。」鄭昌道:「再說,那個女人想要用一些人的腦袋來打消孫鏗對她的疑慮。這些人中,自然是我的最有價值。如果能用我的命在他們之間親如一體的關係中撬開一絲裂縫,那麼我的死就是值得的。無論對你還是組織。」

列車發出一聲長鳴,車輪緩緩的開始轉動。

「外公——」

鄭衍的呼喚聲中,鄭昌微笑着朝他們擺了擺手,轉身決然走向車站出站口。

在出站口處,已經有人為他擋了寶貴的時間,大家畢竟算是一條戰壕里的戰友,不能讓他為自己承擔太多的火力。

他掏出手槍,扳開彈輪。把子彈從彈膛里倒了出來,就這麼垂在手裏。晏雨櫻和鄭衍的離開,像是抽走了他的魂魄。現在他只想好好的歇一歇,如果能就地躺下來,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看到他蹣跚的身影出現在出站口,閆峰鬆了一口氣。他高高舉起雙手,將隨身的配槍扔在地上。

「好了,蕭長官。我投降。」

蕭冰似是沒看到他,目光死死的釘在鄭昌的身上。

「妘卅,你還敢回來!」

「我回來時殺人的。就問你怕不怕?」說着,他擺了擺手裏的槍。蕭冰身邊的衛士神情緊張起來,數支步槍對準了老人的胸口。

「別開槍,他的槍里沒有子彈!」閆峰大喊。

鄭昌嘲弄的看了他一眼,舉槍瞄準了蕭冰。

「砰砰砰……」亂槍過後,老人倒在了血泊里。他仰頭望着夜幕降臨的天空,知道一個時代已經臨近尾聲。「死的人已經夠多了,就讓我為這個時代劃上一個句號吧。」他喃喃著,微微闔上了眼睛。

衛士衝上去,一腳將手槍踢開。檢查了他的屍身。閆峰撿起手槍,走到蕭冰的面前。

「都告訴你們了,還要開槍。他的槍里沒有子彈,真的沒有。」

「他要求死,我送他一程。求仁得仁,求果得果。你我放走了晏雨櫻和她的孩子,總得需要一個人來頂雷不是嗎?」蕭冰避開了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側轉身望着城市的西部。

「這個時間,陛下應該已經到了。」

蕭冰所料不錯,經過一天時間的跋涉,女皇陛下的車隊趕到了安寧堡。嬴羽衣一來,孫鏗剛剛掌控的權力立刻就像海市蜃樓一樣虛幻。所有教職員工,衛隊以及學員站在路兩旁,目送著女皇陛下走進了一號土樓。

王戎被趙乙從辦公室里放了出來,面帶慚色的看着羽衣道:「陛下,屬下無能,未能幫您控制好局面……」

「不要說了。」羽衣擺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命令道:「所有人在外面等著。」

說完,她推開了小院的門。緩緩的走了進去。

孫鏗坐在院子裏,石桌上擺着四色小菜。桌旁溫著一壺稠酒,兩副碗筷擺在桌上。他聽到聲音,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容。

「想了許久,終於想起來我們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的吃過一頓晚飯了。嘗嘗我的手藝吧,真的挺不錯。」

「如果你想,我天天都想要吃你做的飯菜。」羽衣坐下來,端起碗吃了一口米飯。她放下碗,淡淡道:「如果你不想,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吃完這餐飯,我送你離開這個世界。」

「無可厚非。」孫鏗微微點頭,表示理解。「我的一切都是你給的,再拿回去也是理所應當。但我想不明白的是,到底為什麼?」

「天下人哭不如一家人哭。」羽衣沉默了幾秒鐘,然後冷笑道:「這個理由足夠了吧?」

「那你又如何知道,我們一家人作出了絕大的犧牲之後,天下人依然還是要哭呢?」

「我已經努力過了。努力過,就不後悔。無論我作出什麼樣的選擇。」

「明白。那吃飯吧。」孫鏗笑得落寞,拈起筷子給她夾了一些菜放到碗裏。

兩人各自吃了小半碗飯,羽衣站起身來,「走吧,我們回家。」

「好。」孫鏗向前走去,自然的伸出右臂,讓她挎著。兩人並肩從小院院門走出來,徑自上了蒸汽車。一路上無話,孫鏗倚著靠背假寐,羽衣只是托腮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又是一夜過去,黎明時分,車隊駛進了長安城。不過卻沒有駛向未央宮,而是駛入了秦宮。自從嬴晚去世之後,這裏的議政功能就逐漸荒廢了。羽衣像對待其他皇族的宮殿一樣,留下了衛士和侍從來負責維護這裏的安全和衛生。饒是如此,經過數年的時光,此地與幾年前相比,已面目全非。

唯一沒有變化的,就是立在議政殿兩側巨大的堂鼓。只是鼓身上已經蒙塵,看來已經有日子沒有打掃過了。

不知道最後等待自己的,是一杯毒酒還是一劍穿心。但無論如何,此時他已坦然。唯一可惜的,是沒有能再見孩子們一眼。也許霓裳長大以後,記憶里不會有他這個爹爹的印象吧。

孫鏗自嘲的想着,冷不防身體一頓。這才發覺,蒸汽車已經停下。他撩開窗帘朝外望去,並沒有看見肅殺的行刑隊跟進來。除了車組成員以外,偌大的廣場上就只有他和羽衣兩人。

嬴羽衣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跟我來!」說罷便自顧自在前面領路,經由白玉石階走向了議政大殿旁的靜室。孫鏗跟在身後,心情無端的放鬆。放下一切之後,果然都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事情。

嬴羽衣關上靜室的門,點上了房間里的油燈。又舉著油燈,走進了一條幽深的甬道。甬道的盡頭,有一扇石門緊緊關着。她將油燈掛在石壁上,回頭安靜的看着孫鏗。

「這裏就是我的葬身之處么?」孫鏗負手四顧,喟然嘆道:「倒也幽靜。動手吧,死在你手裏,我沒有任何遺憾。」

羽衣卻是眼圈泛紅,如飛燕投林,張開雙臂衝進了他的懷裏。

兩人緊緊相擁。時間似乎靜止。

孫鏗低頭嗅着她鬢髮間的芬芳,意外的發現在她的眼角,竟有一縷細紋爬上。

許久之後,他們才分開。羽衣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將石門推開。

石門開啟之後,裏面不知道觸動了什麼機關,一瞬間燈火通明。孫鏗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的燈光來源竟然不是汽燈火燭,而是一種奇特的冷光。他皺了皺眉,心中狐疑的望向房間正中。只見羽衣伸出素手,輕輕在一盞石台上按下。

四周石壁打開,一團閃爍著星光的光圈從地面上浮了上來。孫鏗吃驚的望着這熟悉的情景,期期艾艾道:「這就是你說的要送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本意?」

「哼。」羽衣輕嗔。「你真當我是蛇蠍心腸?我怎麼能忍心殺你。」

孫鏗默然無語。

她圍着這扇星門轉了一圈,望着他道:「自家先祖知道未來不可期。所以留下了一條後路。這裏的坐標已經設定了他來時的方位,剩餘的能量還能夠維持最後一次穿行。只要你走過去,這裏的一切事情就再也與你無關。我是這個帝國的王,終戰也好,末日也好。由我一力承擔。」

孫鏗想過酷刑,想過死亡,想過囹圄,想過流放。唯獨沒有想到的是,羽衣竟然拿出一扇可以回家的門。他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嚴重的懲罰,也是無上的誘惑。終究還是要離開嗎?他心中苦澀的想着。回頭望了羽衣一眼。

「為何不一起走?」

「你不屬於這個世界,而我是。」

孫鏗走上前去,感覺自己的腿腳有千鈞重。

過往數年中的喜樂悲歡,歷歷在目。

……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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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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