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7章　底線

究竟是怎麼回到自己宮苑的，沈妃完全不清楚，她直到夜深沉如墨的時候，才從混沌中驚醒，這個時候自己已經坐在床榻上了。

禾公公面有戚戚然的守在沈妃的身旁，上次陛下龍顏大怒，他們這些近身跟着沈妃娘娘的人全都遭了大禍，那幾個老嬤嬤，自不必說了，早就去見了閻王爺，就只有他一個，因為在宮中待得時辰夠長，還有着曾經伺候老一輩的經歷在，所以皇帝網開一面，留下了他的性命，只不過地位就不同以往了。

他現在還不如一個剛入宮的小太監，即便如此，禾公公也沒覺得怎麼樣，只要能夠跟在沈妃娘娘這個主子的身邊，自己倒是不在乎那些個虛頭巴腦的了。

沈妃娘娘去皇帝那邊的時候，禾公公並沒跟着，只是聽了一嘴，知道娘娘在陛下那兒的時候，並不太痛快，禾公公感同身受，所以看着沈妃狀態不對，他的勢頭也跟着向下走了。

「什麼時辰了？」沈妃抬了抬眉頭，聲音沙啞著問道。

她這麼一開口，禾公公驚了一跳，喜出望外的跪在了地上，膝行到沈妃的跟前，「娘娘您總算是開口說話了，可把老奴給嚇壞了呀。」

沈妃眼皮都沒抬起來，沉聲道，「步子既然邁出去了，或好或壞，做不過這兩種結果，意料之中的又什麼可害怕的。事到如今，本宮算是死心了，這樣也好，不用繼續抱着期望再做沒有用的夢了，從今往後，誰也不要再給本宮提『仁慈』二字，本宮沒有那東西。」

跟了沈妃多年，禾公公知道，拋開柔弱一面的沈妃娘娘，也就是此時此刻的沈妃，才是真真正正的她。

當年，為了沈家的長遠大計，她不得已跟心愛之人分開，毅然決然的入了宮，同樣的事情若是擱在另外一位沈家小姐沈和茹的頭上，怕會是完全相反的兩種結果。

那位沈小姐，比之沈妃娘娘，更多了幾分感性，少了一些理性。

無論是對於深愛之中的男人還是女人，敢於為了大局而拋開對方的，都不是簡單的人物，這也是禾公公知道沈妃許多秘密，但還是毅然決然跟着她的原因。

當下，聽着沈妃那堅決的語氣，禾公公知道，沈妃娘娘這次，是要下狠招了。

「娘娘，您有什麼打算？老奴就算是赴湯蹈火，也會幫您達成的。」

沈妃抬起眼，朝禾公公的方向轉了轉，她的雙目中沒有什麼光彩，語氣有些晦然，「其實，你從現在開始離開本宮的宮苑還來得及，本宮要做的事情，若是辦不好，會讓你丟了小命的。」

禾公公立馬明白了，沈妃這是要下狠茬，他趕忙扶住了沈妃的胳膊，「娘娘，現在並不是一個好時機啊，您可要三思啊娘娘！」

沈妃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我已經顧不得什麼好時機不好時機的了。樓徹就待在天牢中，老六的身邊已沒人可以依仗了，我唯一的希望小九，也被送出了城，你聽着磐文帝說要讓小九在寺廟中待一輩子，可他真的會容忍他這樣的不倫不類的皇子繼續在外面活下去么？他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但心眼兒卻比誰都小，他勢必要對小九下死手的。我不能縱容旁人傷害小九，就算是他親爹也不成！所以這事兒必須趕緊了斷，救小九要緊！」

沈妃說的並不是很明確，但禾公公已經自行將娘娘並沒有真真切切說出來的話，在腦海中給補全了。

沈妃娘娘這是要造反，她準備扶正六皇子上位，然後將九殿下給接回皇宮來。

過往沈妃還肯動心忍性的時候，曾經跟禾公公提過一次，她暢想了一下未來，等到六皇子登基做皇帝的那一天，小九就可以來到宮中生活了，至於給他一個什麼身份，那還不是卓今齊一張嘴的事兒么！

沈妃很是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她夢想着兩個兒子都能在自己身邊。

然而，這個美夢在今天被打破了。磐文帝終究露出了無情無義的一面，沈妃受不得這個，這幾乎是兜頭將她的所有希望的火苗都給澆滅了。

這樣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按捺不住的，更何況，六皇子殿下那邊還遲遲都沒有消息。

禾公公皺眉皺眉再皺眉，「娘娘，要不然，老奴還是先給王府那邊遞消息問一問吧，萬一六殿下還有旁的計劃，咱們這邊兒怕是要給他拖後腿的。」

沈妃擺手制止，「樓徹都已經不行了，你還期望着小六這會兒能做什麼？不要給他壓力了，咱們將一切都安排好，到時候再告訴他，豈非驚喜？就這麼說定了！」

沈妃招呼了一下，禾公公自然的湊近上來，聽着娘娘壓低聲音吩咐的細節，禾公公的眼眸越睜越大，他不敢置信的張大了嘴巴，「這……」

「要動五皇子，必得先從這裏下手，快去安排吧，切記不得引起周遭人的注意。」

禾公公心驚肉跳，他慣常不是沒做過這等背後捅人刀子的事兒，還做過很多，一雙手都數不過來。

但從來都沒有像這次這樣緊張，心驚肉跳過。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過往的時候沈妃是什麼地位，在陛下的跟前是什麼角色？

現在呢？

現在，他們就好像遊走在兩側懸崖中間懸吊著的細繩上，稍加不注意，就會墜落谷底啊！

所以這次的安排，必定要小心謹慎到極致，即便如此，還不能確保萬一呢。

看出禾公公心裏在打怵，沈妃拍了拍他的胳膊，「魚死網破吧，咱們已沒有別的法子了，今天本宮在勤政閣所經歷的一切，怕是早就傳到各宮的耳朵中了，本宮多年來雖然沒怎麼樹敵，但在陛下跟前還是有位置的，這位置也不知遭了多少人的暗中妒忌，若是知道本宮這裏已形同冷宮，怕是背地裏的暗刀子也少不了，排在首位的就是皇后，我沈和柔不管淪落到什麼地步，都由不得秦家的人糟踐，這點底線還是要守着的！」

禾公公頭皮發緊，「娘娘，恕老奴多嘴，皇後娘娘近來倒也沒有落井下石，要不要咱們再觀察一下？」

「若是膽小不敢幹，你趁早滾出本宮的宮苑！」沈妃，當真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