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七章 浩劫
凡俗雖不能飛行，但兩方大軍的佈防依然呈現立體分佈。
特別是山腹內，皇甫正星與魔地這二位各自副帥親自領兵坐鎮，剿滅漏網之魚，謹防任何可疑的人有叵測之機。
當然，為確保萬無一失，白晨馨更是謹慎的在他們後方布下陣法，一切可謂滴水不漏、飛鳥難渡。
吟唱楚歌的林奇已站起遠眺，先到的凡俗行進並不快，甚至有意拖慢速度，期盼後續不斷的隊伍匯聚，以壯大聲勢，或許還有共赴死難的念頭。
二個時辰，凡俗已到達他所在的高山山腳，他們全然停止了前行，原地進行休整以及等候。
一位位婦孺取出乾糧餵給孩子，偶爾還能見到零星笑靨，老人與男子們則紛紛抽著旱煙瞧向她們，目光與平時好似並無二致，不現傷悲。
「看，褻瀆神靈的那個人！」
巨幅光影曾呈現出林奇與白晨馨的身影，加上神戮大人的言語，林奇這位瀆神者，終於被眼尖之人發現。
然而預料中的鋪天蓋地謾罵並未出現，數量龐大的凡俗，隨着指向仰望他一眼后，便將目光淡淡收回。
「你們安心，我保證你們後嗣不會斷絕！」
林奇宏聲落下一語，身影消失在原處。
一切已成定局，他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出了渴望，亦瞧見了疲憊，那是對舊生枷鎖的厭倦，也是對新生的嚮往。
二萬原住民軍士，已緊貼晶礦巨山山腰，一字整齊排開肅立半空。
龍旭已將自身打算與因由詳加闡明，各人最後的選擇，他會依照林奇的意思不妄加插手，也許只有這樣，才是真正對所有人負責。
龍櫻低眉垂首凝望腳下怔怔出神，不過她的一隻縴手，卻緊緊將身畔花薇的手握住，彷彿這是傳遞給她力量的源泉所在。
花薇不曾隱瞞，將自身過往，對這位與自己當初有着同樣困擾的女子一番傾訴。
她的話語，讓龍櫻陷入長久沉思，也漸漸明白了林奇的用心之苦，只是即將來臨的浩劫，她仍舊不忍、或是不敢面對。
時光流逝極慢，對很多人而言，可謂度日如年。
凡俗休整了整整一日，待聚集人群足夠龐大時，他們才再次啟程，朝他們生命中的最後路途前行。
放眼而望，黑壓壓無數人頭攢動着緩緩前移，他們或許自知毫無勝算，手無寸鐵的就這般慢慢靠近。
小半個時辰，他們最前沿距離晶礦洞口僅余千丈。
魔族與皇甫家大軍已將手中兵刃緊握，心中的一絲憐憫被他們強行壓下，一旦軍令傳來，他們不會手軟。
「止步！」
即便知道會是徒勞，魔靈兒與白晨馨二位統帥，依舊同聲喝道：「速速退回，否則格殺勿論！」
龍櫻、龍旭，以及那二萬大軍聞聲，立時強打精神前望。
這煎熬的一日，他們雖已想明白悟透了許多道理，可浩劫即將在眼前拉開序幕，他們內心終究還存有一絲痴望。
然而註定讓他們絕望的是，奇迹並未出現，神戮的神跡不曾顯現，那些凡俗對警告視若罔聞，步伐仍舊不停，且更加堅定。
「下令吧！」
林奇立於魔靈兒與白晨馨身側，飽含無奈的躬身朝凡俗人群行揖禮。
但他並不做任何掩飾，反是聲音極端洪亮，宛如要將這罪孽從二位統帥頭上攬向自身。
「攻擊！」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何況站在她們的立場天經地義，二道嬌喝聲同時響起，語聲柔美動聽，卻充滿血腥氣息。
「殺！」……
萬千靈刃光束，無情飛射，激起朵朵燦爛血花，被襲中的凡俗一瞬斃命，幾近毫無痛苦的倒下死去。
對他們而言，敵人的手段越凶厲，反而會讓自身少受折磨，以至於不少凡俗根本不曾躲避，甚至主動迎向死神的懷抱。
『嗚！』……
低泣聲，在二萬旁觀的大軍中蔓延回蕩。
眼見同胞被殺，他們反是內心期盼手執屠刀的外來者能更兇猛些，以讓鄉親父老們早些解脫。
一雙雙噙淚的眼睛早已迷濛，可這景象卻奇異的印入他們心間，並沉於心底最深處。
凡俗們素然赴死，無人起速行所謂的攻伐之舉，他們腳踏鮮血與屍身，彷彿身在荊棘叢中艱難前行，慨然面對死亡。
靈刃不斷，殺戮不息，前進不止，淚泉不幹。
除去靈刃的呼嘯聲與凡俗倒地聲響，在這浩劫中，無人有一絲言語發出，無論是遭屠的凡俗，還是心志堅韌的人魔大軍。
「退，快退，龍櫻求求你們，快退吧，快退吧，求求你們，我求求你們！」
撕心裂肺疾呼打破了詭異緘默，龍櫻再也無法忍受，放開花薇的手，不顧危險的疾飛至凡俗上空，涕淚滂沱瘋也似的臨空跪伏磕頭。
她的舉動，立即引得二萬軍士嚎啕大哭，莫大的悲意，凄涼感染著天地，令嗅到血腥氣而來的徘徊禿鴉，亦哀鳴遠飛。
「魁首！」
後方人群，突然響起眾人齊呼，「魁首好好活着，我們走了，罪孽也就散了，神罰罪民，自由了！」
「自由了！」
「無罪了！」
……
前端人群亦騷動着齊齊揮動手臂，他們聲帶振奮，面露開懷笑顏，義無反顧舉步踏入修羅血海，滿懷急切之心去面見先祖。
龍櫻獃滯了，伏於半空的嬌軀猛然顫抖不止，淚泉已枯，唯有無聲干泣。
「我龍旭會為你們而活，為我神罰之民而活，先祖絕非罪民，我們更非罪人後裔，神戮，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龍旭泣淚如雨，仰首指天猙獰喝罵，昔日的天，被他泣血踩在了腳下，並奮力欲要將它跺得粉碎。
「殺神戮！」
「殺神戮！」
「殺神戮！」
……
二萬嘶聲怒吼震撼蒼穹大地，原住民軍士並無一人飛身勸阻凡俗，他們皆盡跪拜不住叩首，為千千萬萬冤魂送行。
「哈哈，哈哈哈哈！」
巨大的聲浪，將龍櫻驚醒，她仰天放肆大笑，不再多瞧身下煉獄之景哪怕一眼。
「神戮！」
龍櫻驟然收笑，取出兵刃迅猛將手指削破，一縷鮮血頓時噴涌。
她將手指高舉，指天厲喝：「從現時起，我等改名為『殺神』，殺盡世間神靈，無論真神偽神！」
內層，林奇在投影中所見的那座大殿，神戮大人目光無波觀視着身前幾幅虛影，其內，正是幾處戰場的景象。
待見到龍櫻與二萬軍士的言行后，面無表情的他，隱隱泛起一絲莫測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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