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善與愛
「你也不用多想,各有各的難處,也許狽睿、狼牙二位前輩如你先前所說,並不能做主。退一步說,大家互為敵人,各為其族,公私分明並無過錯。」
得到白海傳訊的白晨馨,握住林奇的手柔聲安慰,他們整夜坐於大殿之頂,瞧見皎月東起西落,又目睹旭日東升。
「是啊,你不用自責,雖然提出建議的是你,決策卻另為他人,況且大楚的有生力量得以保全,日後回頭看來,說不準是力挽狂瀾之舉,不必計較一時得失,目光應放得更加長遠。」
已被白晨馨告之內情的火兒,也在一旁溫言相勸。
蘇紫嫣瞧了瞧望向天際、面無表情的他,糯糯道:「大道理已被二位姐姐說完,我就說些小道理,至少目前沒人怪你,何況不是還有我們陪着你么?」
「哎!」
林奇擺了擺手,「我說實話,之前我內心有九成把握,可惜卻敗在這剩下的一成上,人生勝敗皆為常事,我想的並非我自己,我想的是那些凡俗。」
他取出一個小小布偶,「娘子還記得這個小妹妹么?我永遠也無法忘卻她將娃娃遞給我時的眼神!故而只要妖族不屠我人族凡俗,我亦不會將主意打到野獸身上。」
「如今你改變了初衷?」
白晨馨目光灼灼的緊盯他雙眼。
搖了搖頭,林奇嘆道:「不是我改變了初衷,是他們改變了我的初衷!」
「不!」
白晨馨堅定搖首,「初衷是你自己的,除了你,誰也無法替你改變!」
她內心充滿憂慮,一旦林奇善的底線有所退讓,今後定會一退再退,進而變成一個不擇手段的人,她不願也不敢看到這一切。
「我自己么……」
聞言,林奇雙手背後,再次側身面對朝陽若有所思。
罪城的陽光與養生谷地域的陽光毫無二致,狼群的屠殺進展極快,當它們屠戮近二成凡俗后,一名名凡人才驚叫駭然的四散逃竄。
巨大響動將車駕上的孩童從夢中驚醒,他們睜大烏溜溜的雙眼,欲要從車廂門向外探視。
然而老者已先行一步,用身軀遮擋,並『呵呵』笑道:「外面發現一群野馬,大家正想法子抓住,等抓到后讓你們都騎馬過癮,但你們不可發出聲音,當心將馬給嚇跑咯!」
「真的……」
一名孩童興奮大叫,旋即意識到自己聲音過大,他忙瞪大眼睛雙手捂嘴,靦腆一笑后,緩緩鬆手輕聲問道:「是真的嗎爺爺?」
老者點頭,做出一個禁聲的手勢后輕揮手臂。
孩童們立時意會,欣喜的相互露出會心笑顏,再次安靜的躺了回去。
感受到外間的嘈雜已近消失,老者內心暗嘆,他輕聲囑咐道:「你們千萬別亂動,當心將馬兒嚇跑,爺爺出去瞧瞧。」
他留戀的凝望車內一眼,反身鑽出車廂,並隨手將布簾放下。
車駕外遍地屍體,甚至另幾輛車駕早已空空如也,應是突變後車內人等全都下車慌忙逃竄,周遭除成人外,亦有孩童的屍首。
妖狼已將四逃凡人屠戮一空,正圍圈緩步向這最後的活人包圍而來。
「哎!」
老者微微搖首,臉上皺紋已清晰反應出他內心的悲痛,躍下車駕,他不曾舉步,靜靜的立於車前,渾濁老眼注視着為首的那頭巨大妖狼。
其餘妖狼並未靠近,它們整齊的圓形分佈坐於地面,滴血狼嘴張得老大,輕輕喘息。
『噗!噗!噗!』
頭狼嗜血的眼睛與老者對視,它步步邁進,直直向老者行來。
老者並無躲閃,不僅眼神不曾退縮,更是等到妖狼距離自己一丈時,將身上布衣緩緩解開,露出乾癟的胸膛。
妖狼見他舉動,立即停步,一人一狼間隔不到一丈的相互凝視,狼面的猙獰與老者臉龐的平靜形成鮮明對比。
「你們說,這個世間會存在一成不變的真理么?」
目視天際的林奇,突然輕聲發問。
「有!善就是真理!」白晨馨當先肯定回應。
「還有愛!」火兒與蘇紫嫣互望后,同時出聲。
「善與愛……」
林奇的眼神陡然深邃,他不斷念叨著喃喃自語,「不錯!」他終於展顏點了點頭,「善與愛是一種幸福,是世間唯一可能存在的真理。」
經歷一炷香工夫的對視,妖狼再次緩步邁進,它來到老者身前,伸出猩紅長舌舔向他瘦弱的胸膛,旋即上移,又舔向他滿是褶皺的滄桑面頰。
『唬!』
狼首突兀前沖,口鼻幾乎與老者的鼻尖觸碰,然而它瞧見的,依然是一雙平靜的眼眸,即便這雙眼眸不再明澈,已渾濁若枯井之水。
『呼!』
妖狼迅捷轉身,領着狼群不再西進,而是向東奔行離去。
望見它們遠去的背影,老者抬手抹了抹額前虛汗,回首輕聲道:「小傢伙們千萬別亂動,爺爺帶着你們離遠些,免得礙事將馬兒嚇跑咯!」
拉車的青年們已然身死,老者將車桿緊握,奮起殘力向前推去,然而車駕略微晃動后,並未前行。
他再三嘗試,直至早已乾癟的青筋暴起,車駕終是開始慢慢向前挪動,就這樣,他拖着老邁的身軀,推著車駕,迎向朝陽緩行。
他要帶着孩子們離開,不能讓他們看見慘劇,更不能瞧見他們各自至親的屍身。
「看!下面有倖存的凡人,還推著一輛車駕。」
接應修士迴轉的飛艦再次路過,目睹兩處修羅場的他們內心沉重,特別是當初選擇留下的修士,心中暗暗慶幸的同時,一抹悲戚不自覺的升起。
「下去看看!」
依舊靠於艦舷的金學文聞言起身,遠遠瞧見車駕后決定去一探究竟,聽到留守修士們的講述,結合妖狼的攻擊順序,他一直在思考,總覺得有些蹊蹺。
飛艦從天而降,落於車駕前方不遠處,金學文迅捷躍下,疾步行到目瞪口呆的老者面前,「老人家可曾遭遇妖狼?」
老者不禁回望車駕,見孩子們聽話的沒有亂動,他點了點頭,做出禁聲的手勢指向後方示意,「裏面全是孩子,望仙修大人不要見怪。」
金學文立即會意,沉吟一瞬,提議道:「我們正要去往皇城,不如隨我們同行吧!」
「這……」
老者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飛艦,直面妖狼時不曾退卻的他,竟是躊躇的有些退縮。
「無妨!此去皇城山高路遠,單憑老人家一人可無法帶着這麼多孩子,況且我還有事情想請教,咱們去到飛艦上再詳聊如何?」
見這位仙修大人平易近人,老者終於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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