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八章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也正因為如此，皇帝陛下才更加的喜歡和想念嚴寬寫的那些書信。

嚴寬所寫書信，內容和格式都很直白，與此同時還可以簡明扼要的把要表達的要死濃縮在幾句話之中，完全不會像這些士大夫豪紳一樣千篇一律都是廢話。

想到這裏，皇帝陛下眉頭緊皺，呵斥了一句：「說重點！」

「是……」

康定元被皇帝陛下這一聲訓斥嚇得渾身一個哆嗦，行了一禮之後開始從上到下查看這封書信。

奈何，他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之後，卻依舊是找不到重點。

猶豫了一下之後，康定元挑選了一些比較重要的片段，然後結合了一些自己的理解和感悟總結了幾句話。

皇帝陛下聽了之後，眉頭不但沒有舒展開來，反而皺的更緊了幾分。

皇帝陛下沉聲說道：「中原道的士大夫豪紳又是八百里加急，又是成百上千人的聯名上書，就是為了和朕訴說新世伯如何欺負他們的事情？」

康定元的臉色也有些難看，雖然很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皇上，或許……或許是中原道的士大夫豪紳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所以才……」

「呵呵，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以朕看，他們不是沒有辦法的，真正沒有辦法的，是那些受欺負幾百上千年的百姓才對！」

說到這裏，皇帝陛下一拍龍椅站了起來，臉色無比的冰冷，說道：「別或是朕給新世伯的權利本就如此，即便朕沒有給他這樣的權利，打那些士大夫豪紳幾板子又有何妨？難道他們不該打嗎？」

「這……」

幾位朝中重臣聽到這話，面面相覷之下，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茬兒。

片刻之後，還是在場資歷最老的義和正站了出來，躬身行禮之後說道：「皇上，如此作為，怕是會寒了天下士大夫豪紳的心啊！」

「寒了他們的心？」皇帝陛下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說道：「為什麼以前就沒有人跟朕說過會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

在場幾位大人聽了這話，瞬間就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想法，均都是嚇得不敢說話了。

要知道，能夠成為內閣大學士的可不僅僅是擁有王佐之才的，最重要的是，他們要比別人更會察言觀色，更會揣測皇帝陛下的心思。

不然的話，在那漫長的時間之中，這些人早就被別人踩在了腳下，哪兒還輪得到他們出現在皇帝陛下的面前啊！

內閣大學士們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也知道皇帝陛下的心情壞的時候自己應該如何表現——但凡是和皇帝陛下對着乾的人，都絕對沒有好下場，哪怕他們已經貴為內閣大學士了，也依舊無法路外。

康定元本來想要讓三位內閣大學士幫忙說說話，可是見他們都始終保持沉默，瞬間就明白——人家這是不願意管這件破事兒了啊！

不得不說，康定元也是個實誠人，心裏不斷牽掛着天下百姓，還牽掛着士大夫豪紳。

他可不像是戶部那些人，偏向士大夫豪紳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康定元真的是為了朝廷着想，為了天下蒼生着想，他希望能夠在士大夫豪紳和百姓中間找到一個比較合適的平衡點。

於是，猶豫再三，康定元還是開口說道：「皇上，臣之前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丁田合一的新政有利於朝廷和百姓，但是新政的實行不能操之過急，皇上，您現在這樣做，無異於……無異於……」

說到這裏，康定元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再也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無異於什麼？」皇帝陛下眼眸之中醞釀着惱怒，咬牙問道。

哎！

三位內閣大學士見狀，無可奈何的輕嘆一聲，依舊不說話。

康定元咬了咬牙，見情況已經演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乾脆破罐子破摔，硬著頭皮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

「無異於走獨木橋，而且過橋之後還把橋給拆了。

所謂狡兔死走狗烹，不過如此。

皇上，那些士大夫豪紳曾經都是對我大唐朝廷有功的，您即便是要實行新政，也要給他們一個緩衝的階段！」

「你……」

聽到這話，皇帝陛下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說自己過河拆橋？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如此說來，這天下對朝廷有功勞的人多的是，別的暫且不說，就說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百姓，每天辛辛苦苦種地，結果到頭來吃不飽穿不暖，辛勞一年種出來的糧食全部都用來供養天下的士大夫豪紳和官員了，難道這些人就沒有功勞？

按照康定元的說法，那些士大夫豪紳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就因為他們對朝廷有功勞？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還要朝廷做什麼？那還要皇帝做什麼？

三位內閣大學士跟隨皇帝陛下身邊許多年，已經算的上是心意相通了。

聽到康定元剛剛那番話，三位內閣大學士均都是內心一緊。

抬頭一看，果不其然，皇帝陛下已經暴怒。

「康大人，話不能這麼說吧？」

就在這個時候，義和正再次站了出來，臉色難看的說道：「這世界上，哪個人對朝廷沒有功勞？是弄哦農工商階層，哪一個階層沒有功勞？

我剛剛就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水指的可不僅僅是士大夫豪紳階層，而是天下所有百姓，也包括你和我！

康大人，你不能只想着天下的士大夫豪紳，你還要想着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百姓和你我，大家都是人，沒有任何區別和高下之分！」

義和正這番話看似是在嚴厲訓斥抗釘眼，其實不然。

義和正實際上是在救康定元，是在極力挽救康定元剛剛說的那番話。

康定元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義和正的好心。

不過，他暗暗嘆了口氣之後，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對着皇帝陛下重重磕頭，口中說道：

「臣有罪，臣該死，不該胡言亂語的，還請皇上責罰！」

「你們這些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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