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千年君心約(2)

第二章 千年君心約(2)

不等自己把話說完,白衣少女就好像已經沉醉在自己幻想的美麗憧憬之中了。

一時抬頭看見青衣少年正低頭無語地待在那裏,像是犯了修道之戒無法擔待的錯誤一樣,嘴角露出一絲弧形的冷笑,馬上又裝模作樣的挑逗起他來。

「小術士,你剛才口口聲聲說人妖殊途,不可相戀。但是你知道嗎?人妖也有相愛相戀的深情,而且一點也不比你們人間的情義差。」

「譬如,譬如那個禍國亂政的妲已,她對紂王也算是一片深情的。還有那個流傳久遠快灸人口的『牛郎織女』的故事,不也是人神相戀嗎?再有那『鯉魚公主』化身人形報恩漁夫的故事,那一個不都是人神相戀或者異類相愛呀?不見得上天就天打五雷轟的處罰他們了。」

「倒是你這個死性不改口的生冷小子,人妖殊途,不可相戀的叫囂著!多刺耳啊。」

「小術士,你說的這一套鬼話我白子荷偏不信,不信,絕對不信!」

「。。。。。。」

「不信就不信,我迫你做什麼,何必搞得這麼多廢話。」

沉默片刻,只聽得那青衣少年帶着埋怨的口吻極力地為自己爭辯道。

「妖孽,你這唱的又是那一出啊?你不知道咱們人妖殊途嗎?我怎麼可能違逆師門和你有在一起呢?你就死了這一殺心吧!」說罷,青衣少年的眼晴里似是生出了一分無言的溫柔,多出了一份無言的自責。

這時白衣少女好像也變得認真起來了,一臉痛苦的表情直瀉在她蒼白的臉上,迫使她自己冷冷地哼道。「剛才我都說了,我下濺,我自作多情嗎?不及你們人間的人好。」

她眼中含淚,靜靜地看着眼削刺傷她的青衣少年,不言也不語,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彷彿在極力掩飾着她內心狂燥崩亂的情緒一樣,裝作一副死活不願意讓人親近的模樣。

青衣少年一時語塞,眉頭緊蹙,慌忙丟下手中的利劍,怯怯地渡到白衣少女的身邊,雙眸猛然掠過白衣少女的眉眼,一股悔意猶凝在眉間,一點淚花慢慢地舒展開來。

但見他出手如電,搶過白衣少女的右手婉,急忙從自己身上的衣兜里掏出一個小瓷瓶,擰開蓋子,手一抖便把瓶中的粉末細細地塗在了她的傷口之上。再從背後的包裹里扯下一條白色的綾絲,一罔圈一圈纏在了白衣少女的手宛之中。

一切包紮妥當,才聽得他從嘴中輕噓了一口氣,臉上馬上掠過一陣愧疚之色。「小狐妖,你走吧,我不殺你了,但也不許你再危害人間。」說着,抬起頭,一雙深遂而明亮的眸子又像先前一樣掠過白衣少女的眉頭,慢慢落下一片溫柔而緋紅的關懷。

閃動着一雙水靈靈的眸子,白衣少女似是突然有所省悟的樣子,立時又發出了一聲銀鈴般的嬌笑。「小術士,你說的是真的嗎?那小女子就先謝謝你的不殺之恩了。不過我也要告訴你,在我的面前你就不要裝了,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少女的語氣說得柔軟婉轉,渾如天籟,縈耳不絕。停頓了一會,又見她突然張嘴急急的問道。「小術士,你叫什麼名字?能告訴我嗎。我不想咱們每次見面之時,仍是這樣呼來叫去,嗯嗯啊啊的難聽死了。」

「左白楓,左右的左,清白的白,楓樹的楓。」青衣少年乾淨利索地答道,擺出一副毫無拖拉冗踏的乾淨。

「哇,好有詩情畫意的名字啊!誰給你取的,我喜歡!」白衣少女一陣歡呼,又匆匆甩出了這一句,羞得立在當中的左白楓耳根子一陣緋紅,一陣泛白,臉色也羞難成了一鮮妍的花。

「那你又叫什麼名字?我,我能知道嗎。」左白楓抬眼正看着穿着一襲白衣的少女澀澀地嘣出了這一句,閃動的眸子已經變得珊然心動,嘴中吐出的語氣已是盡顯溫柔。

「我?」白衣少女訝然一驚,驚異的眼光立即掃過左白楓乾淨的臉龐,好像略微思索了一下,突然笑嘻嘻地答道。「我叫白子荷,白天黑夜的白,女子好的子,何草美的荷。」

「白子荷?」左白楓驚然反問,霎時疑神注目。

「唔」,目光流轉,嬌聲如靨,白子荷倏然笑咪咪地自嘲道。「怎麼樣?有意景,有詩意,我的名字也不比你的名字取得差吧?」

「當然,白,白,白子荷,真是個好聽的名字,真和你的人相配,我左白楓記住了。」左白楓一時滿心歡喜地回應着,生怕自己的一時不慎就會惹來白子荷的某些誤會。

不過還沒等二人停留在片刻的相識驚喜之餘,左白楓又面帶憂色而不舍地怯怯催促道。「白子荷,咱們已經交換好名字了,你還是快點走吧。不然我的師父趕過來了,你就走不脫了。」其實,左白楓這樣極不情願說出嘴來的時候,一副頗為為對方擔心而憔慮的複雜心情已躍然臉上,所有初見時的驚喜和擔心就差一點即破了。

「啊,這樣說來你的師父定是個厲害的狠角色了,該不會一劍就把我刺死了吧?」白子荷眉眼一挑,滿臉含笑而天真地挑逗道,把左白楓現在所有的擔心和憔慮全部都打落下來。在她看來,左白楓所擔心發生的事情只不過是如同兒戲一般,那裏有他說的那麼嚴重啊。

可是左白楓已經急得搶先開口摧促了,「白子荷,你再不走,你就會後悔的。我師父的劍法,可是一劍穿心的。」

「我才不怕他呢?聽你這麼一說,現在我倒是想會會他了,免得自己心生後悔!」白子荷顯得頗為不懼,反而對左白楓的說詞似是更能激起她心中的挑釁之意一樣。

白子荷這無意的一激,反倒把左白楓急壞了。彷彿氣憤地挑釁一般,這不是明擺着叫他和自己的師父為難嗎?

左白楓這一想,急得馬上又上前來摧促道。「白子荷,你還是快走吧。你再不走那可就讓我左右為難了。若是我師父和你打鬥起來,你說我是幫你還是幫我的師父啊?」

「若是幫你吧,那顯得我違心;不幫你吧,咱們又剛剛和好,我不能食言對你不利啊!」

聽着左白楓左右為難的說話,白子荷兩眼一翻,輕蔑一笑,頓時變得無可奈何地答道。「好,左白楓,我答應你,我先走了。希望你能記住我,不是為了哄我走而違心地說出這些慌話。」說罷,一雙閃亮的眸子在長長的睫毛掩蓋下,早已流露出了一副女子特有的柔情和依戀。

「妖孽,你又在嗑惑人心了!看來老道我饒你不得,受死吧,看劍。」

但是,隨着一聲蒼老的瀑喝之聲迸然響起,切底打破了荒郊古寺之夜的寧靜。只見二人的背後閃過一道雪亮的白光,一道劍光帶着怒不可遏的煞氣直衝白子荷的胸口而去。

驚得白子荷一時之間躲也沒處可躲,閃也沒處可閃,眼看着那一道劍光就要穿透她的前胸而沒了。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道青衣飄袂的身影當即飛身而上,恰如其分地擋在了白子荷的胸前。

隨着「啊」的一聲大叫,一把閃著寒光灼灼的利劍直接穿透青衣少年的胸膛,再沒入了白子荷的胸中。但見兩道鮮血噴薄而出,在濛朧的夜色中仿如兩朵迸然開放得如血一般鮮紅的梅花。

等那老道猛然醒悟過來,把長劍從二人身上抽回。但見一雙人影已然雙雙倒下,兩股鮮血卻是噴薄而出,即時染紅了女子的一襲白衣,也染紅了青衣少年胸前的一片青衫。

咋然看去,彷彿就像一朵朵一簇簇耀眼刺目的白雪紅梅,獨妍嬌艷,同時又蒼白凄涼。又像萬綠叢中一點紅的紅花與綠葉,相互媲美,影映成殤。

老道一臉驚愕地站在了當中,痛苦的表情即時流露來,獃獃的,傻傻的,身似糠篩一般,嘴中猶聽得喃喃自語,怪責不斷。

呆立片刻,老道突然丟掉手中帶血的利劍,趁上前去,抱緊倒地不起的青衣少年,一邊惶惶可怖,一邊慌亂的狂叫道。「白楓,白楓啊,你怎麼那麼傻呢,要替那妖孽擋為師的一劍啊。白楓,我的好徒兒,都是為師的錯過啊,為師不該心大急而誤傷了你的性命啊。」

「白楓,白楓,我的好徒兒!你醒一醒,醒一醒啊!為師求求你了。」

可是,荒郊寂寂,月影交錯,這天上地下,此時此刻又有誰在聆聽那老道那撕心裂肺的悲號,垂漣點滴?

然而天野垂垂,黑幕悲呼,在這個塵土飛揚的世上,也許所在的悲傷終將像風一樣拂過,悄然拼退,再留不下一點點的記憶和痕迹。

人的一切自然也是這樣的,無妄無虛。

「師,師,父,你別哭了。我,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呆在你的面前嗎?白楓沒有死,白楓還活着,師父對白楓那麼好,恩重如山,白楓怎麼可能離開師父你呢?」

「白楓,還要跟師父好好學藝,怎麼可能先師父而去啊。白楓還要留在師父身邊,好好好的照顧師父呢!」

喘息良久,左白楓才努力地睜開他緊閉的雙目,從嘴縫裏硬生生地擠出這斷斷續續的幾句。然後又低喘著氣息,慢慢調理了一會,再極力地向老年道長乞求道:「師,師,師父,白,白楓,只,只求你,一件事,別,別,再,殺死這個小狐仙了。」

「所有的一切錯過都在我,不在於她。是我私生雜念,舍卻了正道。」

左白楓艱難說完這一句,又掙扎著轉過頭來,望了一眼用手捂著胸口流血不止的白衣女子一眼,努力露出一絲苦笑。「白,白,子荷,對,不,起,我,救不了你。其實,我有,有喜歡過你。只,是,以後,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負了,我的一片心。不,要,再做,再做那些逆天理的事兒。」

「白,白,子,荷,我,好,好想,好希望,和,你,和,你,一起活下去。但,是,我,不,能,了。請,請,你,原,原諒我。」

在左白楓這般努力想要表達自己心中所願的時候,白子荷則是一邊艱難地掙扎著挪動身子,一邊慢慢地向左白楓的軀體努力靠近。一寸一寸地,緩緩地,努力地舞動着有些艱難而力不從心的動作,終於在左白楓目光即將停滯的片刻抓住了他有些冰涼的手,滿眼含淚地疑視着臉似黃紙的左白楓。

「左白楓,我記住你的話了。不管以後如何,是輪迴百世,千世,我白子荷,是妖,是仙,心裏只喜歡你一個人。」

「今生喜歡你,來亦是喜歡你,千生萬世,不離不棄。」

左折楓的嘴角終於泛起了一絲動人的笑容,深遂的眸子幽亮地看視過白子荷最後一眼,就開始慢慢地暗淡下去了。繼而握緊她的手,也開始緩緩從胸襟前抖然滑下。

冰冷的感覺一點一點覆蓋過左白楓的臉龐,一顆疑成水珠的淚滴,似乎還圓溜溜地掛在他的眼眸邊,閃動着冷涼的寒光。

白子荷突然昂起滿面淚痕的頭顱,撕心裂肺地向著蒼茫的夜空一陣尖叫,嘯聲如厲,凄凄寂寂。

木立片刻,她又倏然轉回臉,對着橫躺在地上的左白楓冷涼的軀體,霎時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如泣如訴在黑暗的夜空激蕩迴流,一切顯得那麼蒼涼凄絕,那麼悲寞無助。

驀然聽得一聲凄厲的慘叫過後,先前那把帶着鮮血的利劍又一次直挺挺地剌入了白子荷的胸口。霎時,一注鮮血噴射而出,在暗淡的夜空帶着血的腥味和血的凄涼瀰漫開來。

在這一刻,世間彷彿為之巔倒,為之激流。

荒郊古寺,山昏地暗,月瀠水澀。人聲孤凄,風悲樹嘯。

可是,在這一片沉寂的黑暗之中,突然又見白子荷的身子又努力地晃動了一下,好像掙扎著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一樣,緊緊地抓住左折楓冰冷的手,眉眼裏放射出醉人的光彩。嘴角微微上揚,安然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一時喃喃道。

「白楓,左白楓,不管世間多少好皮囊,我只愛你的枯骨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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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情問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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