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歸鄉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歸鄉

「已經是第六盞了,有點期待林羽琛的第六盞是什麼樣子的。」祝皇後面露期待地說道,她雖不是個愛酒之人,但是久居宮中,受景明帝的影響也對酒有了興趣,今日喝了這麼多好酒,即便是她也很期待後面的幾盞酒了。

「應當是比前五盞都要好吧。」景明帝同樣也很期待。

樓下,林羽琛喝了沈恆的第六盞冰蓮后對其也是暗暗點頭,這款酒明顯是沈恆費了一番心思才釀製出來的,選材用料上都極為講究。

冰蓮微苦,而且入酒後苦味會更直接地被體現出來,很難去除乾淨,所以一直一來都沒有被用作釀酒之用,但是這款酒並沒有任何苦味,反而只有冰蓮的清香,沈恆定是想出了去除苦味的辦法。

「沈恆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這盞冰蓮一出,前面十盞酒都黯然失色,若是林羽琛不能拿出好酒,局勢恐怕要逆轉了。」明晰開口說道。

「等著吧,我想林羽琛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時之圻對林羽琛有種莫名的信任。

明晰也不置可否,只是這盞冰蓮從各方面都比之前的十盞要好,更重要的是新奇,為此她也不免有些擔心。

場中,林羽琛仍舊十分平靜,對於這場斗酒,林羽琛做足了準備,雖然沈恆的這一手有些出乎意料,但是他也不是毫無準備的。

「林羽琛,請出你的第六盞酒吧!」

冰蓮一出,沈恆頓時恢復了自信,他在這盞酒上可謂是下了大功夫,翻閱了諸多典籍,這才將其釀製成功,其用心程度和釀製最後一盞酒也相差無幾了。

「好。」林羽琛平淡地回道,但是語氣忽然間有了些許變化。

沈恆敏銳地抓住了這一點,心下以為林羽琛已經拿不出比冰蓮更好的酒了,心中底氣越發地充足了。

「上酒吧...」林羽琛輕聲說道,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那些小廝仍舊聽到了,於是便開始忙活起來。

林羽琛則是抓起身旁盛放第六盞酒的小酒罈,先是給沈恆倒了一碗,而回身時卻給自己倒了四碗。

沈恆不明白林羽琛是何意,眉頭微皺,但是卻想不出其中的緣由。

林羽琛拿起一隻碗,神色忽然有些悲傷,金玉樓的眾人隨着林羽琛一起舉起了酒碗,準備和林羽琛一起飲下此酒,然而,在如此眾目睽睽之下,林羽琛卻將手中的酒全部倒在了地上。

在場的眾人具是一驚,沈恆則是察覺到了一絲不妙的氣氛。

「林羽琛你這是何意?莫非是自願認輸了不成?」沈恆聲音低沉地說道。

「呵。」林羽琛輕笑了一聲,並不回答沈恆的話,他也沒有解釋的意思,畢竟這酒本就是祭酒。

隨後只見林羽琛輕聲念道,「蒿里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躕。」【注一】

林羽琛的聲音中飽含悲痛,站在他對面的沈恆則是心下顫抖,只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片恐懼當中,四周籠罩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隨即林羽琛又拿起了剛才倒的第二碗酒,同樣將這一碗酒倒在身前的地上,聲音悲切,再度開口,「隔斷紅塵十地里,白雪千載空悠悠。山也空來水也空,青山綠水依然在,人亡千代永無蹤。」【注二】

若是一開始眾人尚未反應過來還可以說的過去,可是林羽琛的一番作為簡直再明顯不過了,眾人哪裏還不知道林羽琛是在祭奠亡魂,所有人都十分凝重地盯着林羽琛。

「大膽!」景明帝身旁服侍的太監當即開口道,皇帝面前祭奠亡魂可是大不敬之罪,於是他立即上前一步就要出手打斷林羽琛,但是被景明帝抬手給攔下了。

「無妨,他劍宗里的師兄弟還有三位長老身死了,撒酒祭奠也是應該的。」

「是,陛下。」那太監立即止住身形,而後再度退回到了自己剛才的地方。

場下,林羽琛還沒有停下,接着又拿起了第三碗酒,還是將其倒在了地上,林羽琛的聲音忽地變得悵然,「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注三】

言罷,林羽琛環視了一圈金玉樓內的眾人,最後將目光定在了沈恆的身上,「沈家主,你說這人死了以後會不會留下冤魂呢?」

沈恆沒來由地腳下一軟,身形搖晃,險些就要站不穩。

林羽琛冷冷地剮了沈恆一眼,轉身拿起最後一碗酒,輕聲道,「此酒名為歸鄉,諸位...請吧...」

說完,林羽琛便將這一盞酒一飲而盡,喝下這盞酒的后,林羽琛長舒了一口氣,想起了劍宗那些逝去之人,眼角倏忽間有一滴淚水滑落。

林羽琛飲過後,金玉樓內的眾人仍舊沒有動作,但是不知道從誰開始的,漸漸地所有人都接連飲下了那一碗歸鄉,金玉樓又一次安靜了下來。

景明帝伸手拿起面前的那盞酒,隨即一飲而盡,頓時一種凄涼之意湧上心頭。

「阿黎,我們今年還沒有去拜祭父皇吧...」景明帝看着身旁的祝皇后,忽然間說道。

祝皇后輕輕點了點頭,問道,「你打算什麼去呢?」

「明日去吧。」景明帝立即做出了決定。

「好。」祝皇后輕聲回道。

祝皇后忽然有些感慨,「很久都沒有喝到這麼好的酒了。」

「是啊。」景明帝回以一笑,轉頭看向下面的林羽琛,同樣感慨道,「連勝了六盞了啊。」

另一旁。

「時老,你看這酒比之天下第六的那款忠魂如何?」明晰回味着歸鄉的酒意,開口問道。

時之圻放下手中的酒碗,那酒不過被他喝了一半而已,最後時之圻只說了四個字,「各有千秋。」

明晰沉思了片刻,也點了點頭,接着說道,「雖是各有千秋,但這酒也能排進十大名酒之列了。」

明晰這才注意到時之圻並沒有將酒喝光,疑惑地問道,「時老怎麼只喝了一半?」

「我已經這個年紀了,這種酒還是少喝為好。」時之圻笑着回道,緊接着讚歎道,「魂歸故鄉,好一個歸鄉啊。」

「林羽琛的釀酒技藝已經不遜色於你我二人了,我酒界又出了一個大師啊。」時之圻滿是讚賞地看着場中的林羽琛。

林羽琛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恆,金玉樓中的所有人都喝了一碗歸鄉,而唯獨沈恆除外,他只是端著那碗酒,獃獃地看着。

「沈家主,是這酒有問題呢?還是你有什麼不方便的呢?為何只是端著,卻並不喝?」林羽琛開口問道。

沈恆抬起頭,直視林羽琛的雙眼,過了好一會兒,沈恆方才手掌微顫地將酒碗送到嘴邊,將酒液一飲而盡。

飲下這碗歸鄉的瞬間,沈恆忽然覺得身旁傳來了陣陣刺骨的涼意,廢了好大一番力氣方才穩固住自己的心神,回到一開始的那副鎮靜的模樣。

「林羽琛,你究竟想做什麼?」沈恆開口問道。

「沈家主很擔心我會做些什麼?」林羽琛反問道。

「可笑。」沈恆裝作不在乎地回道。

此刻沈恆雖然看上去十分鎮靜,但是內心卻根本不能安寧下來,林羽琛的歸鄉一出,他釀製的七盞酒瞬間黯然失色,儘管他的最後一盞酒還沒有出,但是他心裏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勝過林羽琛了。

「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景明帝本來看着下面,但是忽然間又看向秦沐辰問道。

「最快今夜,最晚明晨,即便暗網背後那人勢力再大,也保不住這個沈家。」秦沐辰自信地回道。

「這暗網一直是我離國的心腹大患,如今終於也要浮出水面了,還真是多虧了這個沈家。」景明帝笑道,言語間也輕鬆了不少。

「父皇,這次林羽琛也是出了一份力,待到他離開天都時必定會遭遇危險,可否讓皇羽衛護送?」秦沐歌藉機說道。

景明帝神色一正,「這可不行,林羽琛立下大功不假,可是沐辰已經許以他條件了,甚至已經完成了,我倒是可以再賞給他一些東西,皇羽衛關係重大,可不是能隨意調用的。」

景明帝雖然依舊是很親切的模樣,但是言語上卻明確表示了拒絕。

見景明帝並不答應,秦沐歌也沒有辦法,只能在心裏想其它能幫助到林羽琛的辦法。

場下,兩人已經有一會兒沒有動靜了,只是相對站着,氣氛比之剛才冷清了不少,不過金玉樓內的眾人都沒有不滿,這第七盞酒值得等待。

約莫一刻鐘過後,沈恆忽然高呼一聲「上酒」,緊接着金玉樓內的小廝又一次地忙活了起來,端著酒罈挨個給每個人倒酒。

「此酒名野草,請諸位細品。」

儘管沈恆自知毫無勝算,但是這最後一盞他也沒有落了氣勢。

...

【注一】:出自漢代輓歌《蒿里》,此處引用了全文;

【注二】:出自《勸亡》,截取了其中部分,刪減了一些詩句;

【注三】:出自漢代輓歌《薤露》,「薤」音xiè,此處同樣引用了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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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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