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冷血的公主與黑暗天堂 第五章:唐弗里家族向您問好

第五卷:冷血的公主與黑暗天堂 第五章:唐弗里家族向您問好

艾德注意到那個戴着帽子的青年的時候,正是他和塔比隆要起身離開的前一刻。他瞥到了那一抹不起眼的灰色,那是一頂看上去很普通、但也很講究的紳士禮帽,有着那種略微上卷的帽檐,以及廉價的黑色飾帶。在那帽檐之下,是一雙奇特的褐金色雙眼,目光炯炯有神,嘴角帶着微笑。

當時他的注意力有一點不太集中,有一點心煩意亂,因為塔比隆剛剛跟他談完——實際上是強行中斷——的那些話讓他有點莫乎所以。

他很熟悉這種感覺,那是某個他沒有發現但卻很要緊的事件或情況即將蹦出來,跳噠噠的攔到他的面前給他搗亂時的精確預感。他曾經仔細的分析過這種感覺會出現的原因,最後的結果卻讓他無可奈何、不了了之。因為他意識到自己有些事情就是沒有辦法意識到,他不可能硬生生的將全局的每一個黑暗的邊邊角角都顧慮個清楚明白,不可能想到每一件他在事後回想懊惱自己應該提前想到的事情。其中有一些時候是因為他粗心大意,有一些則完全跟他沒有關係,那是那種屬於在發生之前沒有任何辦法做出預測的最討厭的突發劇情——比如在看到他給出的照片后的塔比隆的反應。

這傢伙當時在喝酒,當然不再是湯力水了,而是他讓紅領帶特別調製的一杯螺絲刀,勁兒大,色艷,沉淳的血紅淀落在美盪的橙黃之下,傳說中對新人極不友好、兩杯就倒的「少女殺手」,完美符合塔比隆的興緻要求——然後他將那半杯再次噴在了艾德的臉上。

「這張照片……」他用力的嗆咳,粗魯的一把搶過了艾德手中的照片,看着上面的那道苗條的細影,神色一下子變了。他抬起頭,嚴肅的看向艾德——艾德迄今為止從未在他的這位新朋友的臉上看到過這樣嚴肅的表情,那陰翳而銳利的目光幾乎能將他的眼球兒刺透,再從後腦勺穿出四十米去,「你是從哪裏搞到這張照片的?」

「看樣子你確實認識這上面的人是誰咯。」艾德一邊抹臉,一邊保持着鎮定的說道。他這樣其實很了不起,因為如果是一般人的話就算沒有注意到塔比隆臉色的變化,光是前後幾分鐘的時間被連續噴了兩臉水就足夠他充血冒火了。

艾德對現在這一情況的出現做出了一些大致的猜想,在心裏面給自己留了個底兒。可是他馬上就發現自己留的底兒還是有點高了。塔比隆一改之前全部的不正經,伸出手抓住了艾德的手腕。他的手勁兒非常大,他用上的手勁兒非常大,如果被他現在握住的不是艾德的胳膊而是幾截麻秸稈的話,那麼現在他已經把它們給抓成一把扭曲的舊報紙了。

「嘿!」艾德皺起了眉頭。他對於新朋友無禮的舉動明確的表示了不滿,儘管他知道可能事出有因,但是他還是對着他嚴厲的瞪了一眼。

塔比隆對於艾德的反應不為所動。他的臉色掛着一層如同冰霜般的白色,一眨不眨的盯着艾德。「你是從哪裏搞到這張照片的?」他問,重複了一遍自己剛剛的問題,同時又提出了更多的問題,「你認識上面的人是誰嗎?你知道她的名字嗎?你為什麼要找她?除了你之外還有多少人知道你現在在找她?」

「行了!」艾德一把掙脫了塔比隆的手,撇著嘴斜着眼瞅著這個老傢伙,另一隻手搓揉着剛剛被抓的手臂部分肌肉,表情像是被非禮了的某個十八歲純情少女一樣。或者這麼說不算非常恰當,因為宇宙星神在上——現在哪還能找到十八歲依舊純情的少女欸。

塔比隆稍微冷靜了一點。他似乎也是發覺到自己剛剛好像有些太失禮了,閉上嘴巴坐在那裏不再吭聲。但是他的兩隻眼睛依舊直直的盯着艾德,神情也絲毫沒有變化。他在等待着艾德的回答。

「我可以和你解釋你問出的這些問題,」艾德面對塔比隆無聲的注視,感覺好像有無數根看不見的小刺兒在一直試圖突破他的臉皮。不過幸好他的臉皮很厚,所以他沒有把這個放在心上。他一面在心裏面快速的做着相關的考量,一面對着塔比隆擺了下手,示意他放鬆,沒有必要將兩人之間的對話搞的這麼緊張——他們之前的氣氛本來非常好了的——他的聲音和開瓶器一樣的自然,「但是我的朋友,我告訴你你想要知道的東西,我和你把一切都解釋清楚,你也必須要做同樣的事情——你必須要跟我說清你所知道的一切。」

「我會在之後做出自己的判斷。」塔比隆說,壓低着自己的嗓音,「但是現在,我需要你先給出我問題的答案。在此之前別的什麼都免談。」

他的態度是如此的強硬,好像一點讓步的餘地都沒有。這讓艾德馬上又有了個底兒。他微笑,似乎是妥協了一樣的點了點頭。

「好吧,就按你說的。」他說,然後眼睛看向了塔比隆手中自己給他的那張照片,看向了上面那個自己陌生有熟悉的身影,「第一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我知道這個人是誰,我也知道她的名字。」

「……」

「她叫做阿黛爾,是我僱主家裏面的一個僱工。」

「啥?」塔比隆眼睛陡然睜大,表情一下子變了。

艾德奇怪的看着這個老傢伙,這一刻他的心裏面在想些什麼倒是全部都表現在臉上了。「你驚訝啥呢?」他問道。

「……沒,沒啥。」塔比隆搖頭,然後對着艾德揚了下下巴,「繼續說。」

「她為我的僱主做着一些女傭的工作,」艾德狐疑的望着塔比隆,緩緩的繼續說道,「我不知道她們的合同是怎麼簽的,但是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我僱主居住的老宅裏面,為我的僱主清掃衛生、打理庭院,並準備好一段時期的食物,以及解決掉其他諸如此類我僱主本人沒有辦法做的工作。因為我的僱主她年紀已經很大了。她是個老太太。」

「一位……老太太,」塔比隆乾巴巴的重複著艾德說過的話,「一位生活不能完全自理的老太太?」

「是這樣。」艾德點頭,「雖然沒有確切了解過,但是我想她們兩人這樣的關係應該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了,應該絕對不止一年兩年。她們之間的感情很好。尤其是對於我的僱主來說,阿黛爾對於她可能是現如今她最親近的人也說不定——然後,阿黛爾已經有一個月沒有再去她那裏了。」

「一個月——一個月?」

「對,一個月。」艾德不明白塔比隆為什麼這麼在意這個時間,「最近一個月的時間裏,我的僱主完全失去了阿黛爾的音信。她再也沒有去過我的僱主的老宅中工作,也沒有和我的僱主打過一通電話,沒有做過任何的解釋,我的僱主也完全聯繫不到她。等她聯繫了我,我趕到她家的時候——我不想這麼說,因為這很沒有禮貌,但是她簡直就像一隻掉了毛兒的老母雞一樣糟糕。黑皮老母雞。」

「……聽上去好像確實很糟糕。」

「她的家因為太長時間沒人打理已經差不多要變成了個超大號的雞窩,她自己本人則是靠着她還能動的兩條腿沒讓自己餓死。我花了一天幫她清理了衛生,購置了食物。然後她告訴我說,她想讓我搞清楚阿黛爾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想讓我幫她把那丫頭給找回來。」

「你是偵探?」塔比隆在這個時候突然問道,「私家偵探?」

「好像會攬這種活兒的人也只有我們了。」

「你的那個僱主,她的詳細身份是什麼?」

「我不能說。干我們這行是有規矩的。」

「反正如果有心查的話也不難查到……為什麼她會找你呢。為什麼她不去找警察?」

「可能是因為我們在之前就認識,因為她的上一件委託。」艾德說,翻着眼皮目光向上,一臉的一言難盡,「也可能是因為她不想要把事情搞大,不想要警察介入這件事情中來——她跟我說,她對於阿黛爾的異常失蹤有一些猜測,她知道這個孩子的家住在這裏——住在巴布萊爾海灘,同時她也知道阿黛爾另外的一些事情——她說這個孩子可能不太乾淨,經常與其他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她想這可能就是阿黛爾這一個月來毫無音信的原因所在,她想阿黛爾可能就是因為她那些糟糕的朋友而陷入進了什麼麻煩裏面,如果她找警察來插手進來這件事情的話,那麼很有可能會讓阿黛爾陷入進新的麻煩之中——所以她找到了我,讓我來處理這個問題。」

「於是你就來了。」

「於是我就來了。」艾德聳了聳肩,「我手上有僱主給我的照片,以及她儘力回想起來的一些阿黛爾的相關情況——基本沒什麼有用的,我只能夠靠自己——而如果我的僱主所說的是真的,這個阿黛爾確實是與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有着關係,那麼我想我應該知道到什麼地方去找她。」

「類似這裏的地方。」

「這也順便回答了你的最後一個問題。」艾德呼了口氣,「夜店,酒吧,賭場,迪廳,俱樂部——一切或明或暗或黑或白的娛樂場所,只要能夠讓人玩的很瘋的地方,都有可能找到我想要的線索……在我看來,她本身就是一個玩的有點瘋了的青春期叛逆少女。」

艾德這樣說着,沒有注意到塔比隆那忽然翻動的白眼和漂移的目光。他好像是講了什麼在塔比隆看來異常傻瓜的話。

「我真不知道應該說你幸運還是不幸,」塔比隆嘆了口氣——深深的,嘆了口氣。他扭過身,朝向吧枱,端起自己的酒杯,一口將剩下的螺絲刀給全部灌進了嘴裏,好像他的喉嚨連接着抽水馬桶,看的艾德一陣咧嘴。

「為什麼你……」

「跟我走吧。」打斷了艾德只問出一半的話,塔比隆將杯子磕回吧枱,扯了一下自己的領子,回頭看了艾德一眼,然後挪動凳子上的屁股站了起來,「趁現在還不算太晚,趁還有可能補——」

「塔比隆先生。」

忽然響起的聲音來自於塔比隆的身後,夜店門口的方向。塔比隆意外的向後轉身,臉上的表情明顯是沒有想到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叫他。

他看到了一個年輕人,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就站在吧枱與店門中間的那一小塊空間的最中央,面朝著他,嘴角帶着微笑。

他的頭頂戴着一頂帽子,一頂看上去很普通、但也很講究的紳士禮帽,有着那種略微上卷的帽檐,以及廉價的黑色飾帶。在那帽檐之下,是一雙奇特的褐金色雙眼,目光炯炯有神。

塔比隆奇怪的看着這個他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剛想要出聲詢問,忽然看到對方向著自己抬起了手,一把小巧玲瓏的短管手槍對準了自己。

「唐弗里家族向您問好,塔比隆先生。」

「……」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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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星浮空都市偵探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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