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妥協與抗爭 第十章:垃圾

第四卷:妥協與抗爭 第十章:垃圾

「……」

白衣小哥沉默,而瑪西則是重新坐直了身體,用挑釁的眼光看着他,挑釁的翹著嘴角,挑釁的揚了揚下巴。「你沒有嗎?」

白衣小哥與瑪西對視,閉着嘴唇,目光炯炯。然後他突然笑了。

「你讓我感覺到驚喜。」

「我是來尋找刺激的——記得嗎?這是你的原話。」瑪西說,嘻嘻的笑着,「如果我讓你感覺到了驚喜,那麼你會也讓我感覺到驚喜嗎?」

「誰知道呢。」白衣小哥說着,打了個哈哈,仰著腦袋斜看着酒吧舞池中扭動的人群,然後目光又轉回到瑪西的身上,一動不動,偷偷的瞄着她緊緻的身材,「也許我有,也許我沒有。」

「這話,可有點曖昧?」

「主要是我不知道它算不算。」

「什麼算不算?」

「『它』。」

白衣小哥說着,腰部側動了一下,露出了自己左手邊休閑西裝的口袋。然後他用右手——因為左手還壓着艾德,還在保持着自己優雅瀟灑的身段——伸進口袋裏面,手指稍微的掏了掏,往外拽出了一個什麼東西。

那是一個小袋兒,一個比半個巴掌還要小上不少的小袋兒,一個透明的塑料小袋兒。這種小袋兒並不珍貴,倒不如說很廉價,但生活中卻很少會碰到。一般來說人們只會在裝戒指、種子、大頭針兒、或小粒兒鑽石的時候才會使用到這種兩指一捏一抹就能夠封口的袋子,平常的時候它根本就不會出現在視野里,也不會被特別的注意到。

而現在白衣小哥拽出來的這個小袋兒里裝的並不是剛剛所說的那些東西。雖然他只是把它給從口袋裏往外扯出了一半,一小半,但還是能夠讓瑪西清楚的看到,裏面的東西是一些小小的扁圓的藥丸。五顏六色的藥丸。

瑪西沉默的看着那東西,閉着嘴唇,眼睛直勾勾的,神情詭異的空洞了少許。一直到白衣小哥將它塞回到口袋裏面之後,她才眨了眨眼,目光抬起重新看向小哥。

「罌琉璃?」她問道。

「當然不是啦——沒有那麼了不起。」白衣小哥笑着,用殷紅的舌頭仔細的舔舐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彷彿是在回味着什麼非常美妙的東西,「但……『稍稍』的有點類似就是了。」

「……有點類似啊。」

「你好像也是稍微懂上那麼一點的。」白衣小哥說,眼睛慵懶的微微眯起,慢慢的伸出一隻手,撫到了瑪西的脖頸上,然後慢慢的向上,手指抬起了瑪西的下巴,與瑪西直直的對視。「所以,」他用魅惑的嗓音輕輕的問道,「現在……怎麼樣?」

「……」

瑪西看着白衣小哥,看着那雙好像有着萬千繁星在悄然閃爍的迷醉星眸,感受着那挑動着自己下巴的手指,面無表情的空洞的臉上嘴角扯動一下,忽然露出了一個有些莫名的微笑。

「現在,」她說,「我要好好享受一下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了。」

「哦?」白衣小哥同樣咧嘴笑了起來,「是什麼……」

「呼——」

不等他話說完,一直都穩穩坐在高腳凳上的瑪西忽然雙腳伸直向下踏在了地面上,身體站起向前,一下緊貼著逼近到了白衣小哥的面前。她這突然而大膽的動作讓白衣小哥始料未及,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手臂也從旁邊艾德的肩上挪開了。但是他並沒能退出去多遠,瑪西單手伸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將他給生拉硬扯到了自己的眼前,兩人的鼻子差點碰到一起。

「你知道嗎,」瑪西近距離的看着白衣小哥的雙眼,也讓白衣小哥看着自己的雙眼,女性在壓低嗓子之後特有的那種柔和沙啞的聲音混雜着溫熱的氣息從口中呼出,帶着一種毒蛇信子般危險的觸感打在了白衣小哥的臉上,讓他感覺到自己的鬍子有點癢,後背有點涼,「我其實知道一個讓人更加舒服的方法……你要不要試一下呢?」

「什……」

此時白衣小哥已經感覺到不對了。他看到瑪西的那雙眼睛,看着那眼底深處微微閃動的寒光,沒由來的心底深處不受控制的戰慄了起來。但是他好歹也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已經不再年少了的男人,在這種時候還是能夠儘力的保持住自己的鎮定的。可就在他張口想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在他剛剛張口向外吐出一個字之後,就被完全不講任何道理的打斷了。他驚恐的發現自己飛了起來。

艾德見過瑪西打架時候的樣子。他和她以前也一起並肩作戰過,而且也曾經在練習室沒人的時候相互切磋過。這是一個非常不好對付的女人,拳頭雖然不大,但是很硬,打起人來毫不含糊,每一拳錘在身上都如同炮彈般兇猛。如果她真正和他以前那些老朋友們一樣在星空接受過鋼鐵、鮮血與火焰無情殘酷的洗鍊,她將成為以艾德的見識來說最不能招惹的女性之一。

不過今天瑪西的動作可實在不好。很漂亮——但不好,太沒有技術性可言,簡直和灰熊抱樹一樣野蠻和醜陋。不過那股縈繞在她身體周圍噴涌而出的狂暴氣息卻是艾德前所未見過的。

他看着她,看着她雙手抓住那可憐的白衣小哥脖子邊上的領口,瞪着眼睛,猙獰的咬緊了牙關,雙臂肌肉驟然綳起,將白衣小哥整個人整個從地上猛的提拽而起,好像摔一條狗一樣的甩著狠狠向著一旁的櫃枱一丟,讓小哥後腦側方的脖頸不偏不斜剛好撞到了櫃枱的桌角上。

「咚——」

這種腦袋撞在桌子上的聲音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而如果撞的位置還是小腦附近的軟乎地兒的話就更不會大到哪裏去了。瑪西和艾德所在這邊的吧枱角落周圍本來就沒有多少人,距離舞池還有一段段的距離,瑪西的這一下只吸引到了在附近沙發和卡座中喝酒的幾名客人。而當他們把頭轉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只有瑪西和艾德這一男一女,以及在兩人身邊,身子軟軟的將腦袋放在吧枱上癱倒著的白衣小哥。其中艾德的手摟兒在白衣小哥的腋下,拽着他的身體,勉強沒有讓他滑到地上去,但姿勢一點也說不上舒適,看着就讓人難受。

那些人很快的就將目光又挪開,繼續相互談笑、嘻嘻哈哈,叮叮噹噹的碰上了酒杯。不過除了他們之外,還是有人看到了全部經過了的。

「我希望他還有呼吸,艾德先生。」小酒保保羅站在吧枱內側,手裏面拿着一個杯子,一邊動作利落的擦著,一邊漫不經心的抬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這一出小小的鬧劇,鎮定自若的說道,「店裏打死人了的話,老闆會不高興的。」

「放鬆,好夥計。老闆不高興的事情多了,不會特別注意這一件的。」

艾德說着,拽動着白衣小哥失去意識的身體,把他擺着後背靠着吧枱坐到了地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喝多了隨便找地方休息的酒鬼。這種人在這種場合中時有出現,一點也不奇怪。只要他們別扒開他的眼皮去看他那大翻的白眼就行了。

這傢伙用手肘凸出的骨頭壓了他半天,壓的他肩膀死疼,但是也為此付出了代價。非常好玩的代價,保證他後半輩子都忘不了。

瑪西從白衣小哥考究的西服外兜中搜出了那一小袋兒藥丸兒,拿在手裏盯着看了兩眼,然後收進了自己的口袋中。她坐回到高腳椅上,拿過吧枱上自己的酒杯,狠狠灌了一口。

「本來只是一時興起,想要試探一下。」她說,眼睛沒有看艾德也沒有看保羅,而是看着自己面前的虛空,喃喃的似在自語,「結果卻真的中了大獎。」

「你好像有點不太高興,」艾德在一旁看着她,「好像有點……煩躁?」

「我在害怕,艾德。」瑪西扭過頭,微張著嘴,用沉寂濕潤的目光看着艾德,「今天在這裏他遇到的是我,但如果換做是其他人呢?」

「他們可不會像你這麼的大膽。」

「你永遠也說不準。」瑪西說,嘆了口氣,樣子有些沮喪,「有些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垃圾清理工,不停不停的清理著世界上的垃圾,但最後卻發現怎麼清理都清理不完……根本就沒有能夠清理乾淨的那一天。」

「如果你不想幹了的話,」艾德說,似乎一點都沒有被瑪西的話所觸動,「隨時可以不幹。有的是人喜歡這種永無終結的爛活。」

「這可不是爛活,偵探。」瑪西語氣不悅,斜了艾德一眼,「而且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夠乾的了它的。有時候我想這可能才是我真正感到絕望的地方。『垃圾清理工』啊——這一行業,這一光鮮亮麗的令人生畏的該死的行業,它需要的是各方面能力都在相當相當標準之上的人才,就像市政廳裏面那些一天到晚都在把玩政治的棋子官員一樣,但是相對的,它卻沒有什麼東西——沒有什麼真正好的好東西,去吸引那些足夠優秀的人才來將生命與熱情捆好打包的投身進入其中。這就是問題,艾德,躲不開的問題,逃避不了也解決不了的問題——這個世界的垃圾太多太多,並且每天還在不停的增多,而清理工們則是太少太少,並且相對來說還在不停的減少。」

瑪西說完這些話,一口氣幹完了酒杯里剩餘的液體。這一下就算是她也有點受不了,捂著嘴猛烈的咳了幾聲,喘了兩口氣,微張著嘴瞳孔渙散的獃獃著目光看着自己面前的虛無,然後用力的甩了甩頭。

「抱歉,」她小聲的說,恢復了平時的樣子,「我剛剛是不是說了些什麼奇怪的話?」

「沒有,」艾德喝着自己的酒,目光平靜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你只是好好的抱怨了一頓。」

「很不對,對吧……我很少和人抱怨什麼。」

「每個人都會有抱怨的時候。儘管沒什麼用,但每個人都有資格抱怨,有資格抱怨那些他們有資格抱怨的東西。你剛剛說的那些話很有意思,聽聽也不錯。」

「是不錯吧。」瑪西笑笑,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對着保羅招了下手。

「『沙海沉金』,」她說,「金酒雙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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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星浮空都市偵探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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