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完美藝術 第三章:野犬紅唇罪迷夜

第二卷:完美藝術 第三章:野犬紅唇罪迷夜

「紅唇野犬」。艾德為了找這家不怎麼入流的飛車旅館,一路奔波到了下城區北楊樹大道的盡頭。他發現了一個喜聞樂見的現象,儘管地段不怎麼樣,但這家店的生意相當好,周圍很多不三不四的傢伙都喜歡去那裏喝酒,每個人似乎都不在意周圍小巷深處偶爾閃滅的細小霓虹、破爛機車、以及偶爾響起的烏龜殼子被敲碎的銷魂痛呼聲。

下城區的這個角落是一片很不妙的地方。這裏擠滿了來自斯圖加爾各方各地的流氓惡棍,隨處可見他們經營的餐廳、夜總會、旅館、以及出租公寓。艾德要找的這家只是其中不算太起眼的一個小角色,但既然能夠生意興隆的在夜幕降臨之後酒醉金迷燈火輝煌,背後明顯另有名堂。

站在旅館的門前,艾德微微低着頭,神色專註。他當然不是在盯着自己的鞋尖看,儘管他的鞋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麼值得一看了。他在看旅館的大門。

紅唇野犬是一家一半都陷在地里的、完整獨立的大房子。一棟造型非常愚蠢的建築,孤零零、斜楞楞的坐落在街角,像個被踢了一腳的巧克力奶油蛋糕。艾德想在它被建立起來之前這裏一定是個隕石坑。唉,多災多難的泰坦星,多災多難的大都會。也許坐在市政廳最昂貴的那張皮椅上的大雪茄應該抽空挪動一下自己的屁股,考慮考慮是不是應該讓斯圖加爾這個在天上搖搖晃晃的超級搖籃再重新落回到地上去。

艾德看着紅唇野犬的大門,雙手揣在褲兜中,舔了一下嘴唇,目光抬動看了一眼那色光閃耀的招牌。他從來都沒有發現這四個字竟然可以如此的刺目晃眼過。他想這個地方一定不怎麼歡迎那些穿着打扮過於正式的君子造訪,無論偽不偽。一般來說這個問題從來都不會困擾到艾德,但是今天他正好要命的從凌晨開始就系正了領帶,結果現在讓他不可避免的變成一條金魚缸里的大王烏賊。

算了,管他呢。艾德覺得自己好像想的有點太多了,為眼前即將見面、伙在一塊混一混的小夥計們想的太多了,而他們很有可能都不會在意他所在意的這些。他解開了上半身黑色西服的單扣,向下一步一步的走過台階,推門進入了旅館。

這裏和一般的酒吧差不了多少。艾德看到穿着隨意的服務員單手托著托盤走過吵鬧的人群前往包間,看到一個抱着結他、上了年紀的老姑娘坐在枱子上閉着眼睛唱歌,那磁性的沙嗓讓人聽了就永生難忘。他看到兩男一女坐在小圓桌邊上的半環沙發里喝酒,喝的是那種酒精度很低的橙黃色雞尾酒,女孩在哭,兩個男孩則一左一右的安慰她,其中有一個壞小子的手很不老實,另一個則老是用眼睛瞪他。然後他看到有一個歪戴着棒球帽的傢伙不小心碰灑了別人的酒,兩個人爭吵之後打了起來,立刻引起了圍觀,同時也引起了另外一些人的注意,他們立刻沖了過去將兩人拉開,各自去說悄悄話了。那些人原本都是一堆兒一堆兒的坐在最角落的陰影中喝着一個樣子的綠色苦酒,沉默而毫不引人矚目,現在一下子全部都像被澆了汽油一樣精神。

艾德心中大致有了數。他徑直來到了吧枱的一角,屁股坐在高腳凳上,兩隻手往前一攤,整個人身上的氣質變成了一隻忙碌了一天、只想好好找個地方喝一杯發泄發泄的畜生。

酒保走過來,往他的面前放了一個杯子。「見鬼的一天哈。」

「沒有那天不見鬼的。」艾德垂著的頭抬起,用力扯了一下自己的領帶,解開了襯衫領口,「一杯金酒。」

「加點什麼?」

「湯力水。」

酒保點了點頭,轉身走開去調酒。艾德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重點在對方的頭髮上停頓了一會兒。這個看上去比自己小一點、不到三十歲的小夥子不知道腦殼裏的那堆豆腐是按照怎樣的軸心旋轉的,讓他產生出了比給海象刷牙還要離譜的想法。他的頭髮被他染成了紅綠相間的炫彩色,看上去就像一大顆奶油雪糕。

等雪糕把調好的酒重新送到艾德的身前時,艾德捧起來如饑似渴的喝了一口。那感覺就好像他喝的不是酒,而是什麼救命的靈藥。雪糕笑了笑,這一類的人他見過的太多了,真是讓人倍感親切。雖然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艾德,但是他已經將艾德視作了和自己同一個世界的人。

「今天真是艱難的一天。」艾德坐在椅子上,抱着酒杯喃喃的說道。

「哦,是嗎。」雪糕一邊應着,一邊熟練的擦著杯子,「糟糕的老闆給你塞了一大堆工作吧。」

開始了,雪糕心中暗道。他在這裏工作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而差不多每一個花錢在這裏買醉的人肚子裏面都藏了一堆話,逮著機會就得傾訴起來個沒完,而他往往都會耐心的聽對方吐盡最後的最後一個字。他應付起來遊刃有餘,並且那些人在說的同時往往都會需要持續不停的能量供給,這一點比他聽到什麼有趣的秘事更要開心,因為能夠在這種情況下被吐露出來的秘密往往都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可能對說的人來說很重要,但對聽的人來說一錢不值。而往往這些說的人本身對於聽的人來說同樣一錢不值。雪糕在乎的是更有實際意義的、能夠發出悅耳的叮噹響的玩意兒。

「老闆?」艾德聽了雪糕的話愣了愣,然後連連擺手,「不是什麼老闆,是委託人。我在為委託人辦事。」

「委託人?」雪糕依然擦著杯子,笑着看了艾德一眼,「朋友,別告訴我你是干律師的。」

「不,是偵探。」

「偵探?」

「對,我在找人。我的僱主委託我找一個失蹤的男孩,他叫湯米。」

「……」

雪糕的手一下子停了下來。他抬起頭,重新望向艾德,而艾德也在直勾勾的看着他,臉上那副愚蠢的畜生樣早已消失不見,半睜着眼睛眉頭上揚,嘴角微翹似笑非笑,單手捏著酒杯,裏面的酒水早已經一乾二淨。

「再來一杯,朋友。」艾德將杯子放回吧枱,用溫和的語氣對雪糕說道。

雪糕點頭,一言不發的為艾德續杯。

「所以,」他不動聲色的問,「那個男孩現在找到了嗎?」

「如果找到了我就不會這麼發愁了,」艾德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我跑了一天,去了所有僱主說他可能在的地方,但是一無所獲,所有人的回答都是——『不,我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那就沒有辦法了。」雪糕說。

「所以現在我來到了這裏。」艾德將第二杯酒挪到自己的眼前,目光向下,盯着裏面浮動的冰塊,聲音幽幽的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這裏是僱主說過的,那個孩子最後可能會在的地方。」

「為什麼這麼說呢?」

「他是個不怎麼聰明的孩子,夥計,他曾經在無知無畏的情況下交過一些亂七八糟的朋友,以前經常去一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廝混,甚至還在一些亂七八糟的地方做過一些亂七八糟的工作。當然後來他不再做了,但說不準這和他的失蹤會有那麼一點可能的關聯。」

「你所說的亂七八糟的地方,」雪糕雙手疊著搭在吧枱上,微笑、平淡的望着艾德,「就是這裏?」

「這可不是我說的。」艾德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是僱主說的。」

「我能問一下,你的僱主是誰嗎?」

「這可不能說。我們這一行有規定的。」

「哦是嗎,可以理解。」雪糕點頭,艾德看到他沖着一旁不遠處的角落使了個眼色,然後將目光重新挪回到艾德身上,「每一行每一業都有每一行每一業各自不同的規矩,你們有你們的,我們也有我們的。所以,我們為什麼不各自給對方一些方便呢?」

艾德仰頭喝酒,將杯子磕回到了吧枱桌面上,咧了咧嘴角,喘了口氣。「我是來找人的,人找到了,就不會有任何的麻煩。」

「不會有什麼麻煩的。你找錯地方了,偵探。相信我。」

雪糕說着,將手伸向了櫃枱下面,然後拿出了個什麼東西,什麼金屬制的玩具,在玻璃枱面上磕了一下,發出了清脆的響聲。與此同時,艾德感覺到自己的身後悄無聲息的圍了幾個人。他不用回頭也知道這些人是誰,看來他們這些人的工作讓他們就是不能好好的坐下來喝上一會兒酒了。

艾德舔了下嘴唇,點了點頭。「酒錢?」

「算請你的了,朋友。」

「謝謝。」

艾德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領,將扣自己上,領帶拉緊,然後轉身。旅館中的其他人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一角落中發生的小小鬧劇,依然聽歌的聽歌、喝酒的喝酒、開心的開心、哭泣的哭泣,醉眼浮誇,不去注意任何與自己享樂無關的事情。畢竟,這就是他們會出現在這裏的理由。

紅唇野犬,一家小小的、位於街角隕石坑裏面的飛車旅館,樣子不太好看,但是很有特點,酒好、歌好、人也好,沒準連房間裏面的枱燈都是紫色鑲金邊的上乘貨,讓人醉生夢死、流連忘返,讓不諳世事的小男孩在裏面來回打滾、快樂的不能自已。

艾德一步一步慢慢的邁上台階,走到街道上,回頭向後看,那幾位一直將他送出門的壯漢朋友正在轉頭往回走。真是熱情好客的好地方,希望這幾個夥計這一次能夠好好的坐下來把酒喝完。不過艾德自己應該是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喝酒了。

「祝好運。」

他望了一眼紅唇野犬絢麗的招牌,然後轉過身,掏出手機,打給了自己在這個城市中唯一一個勉強算得上是朋友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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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星浮空都市偵探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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