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冷血的公主與黑暗天堂 第三十章:去他媽的對錯

第五卷:冷血的公主與黑暗天堂 第三十章:去他媽的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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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送,艾德和老杜洛克自己從地下通道之中走了出來。實際上到現在艾德也不知道下面那個地方到底是應該算作是什麼地方,那個把自己當做是流浪者國王的傻瓜所待的小宮殿到底應該算是什麼地方。沒有和老杜洛克說過,但是艾德其實有一個小小的想法,因為那個地方的入口是在一個好像劇院一樣建築的天橋之下,而這個位置基本上是沒有可能會需要地下隧道之類的特別設施的,所以很容易猜測,這裏應該是豁牙丹東自己挖的。

一個住在自己挖的洞裏面的國王——不得不說,這還真的是很適合遊民領袖這個職位的。如果說這座城市裏面的每個角色都在生態圈裏面有一個與自己相對的位置的話,那麼與遊民相對的毫無疑問就是老鼠。弱小、頑強、力量微薄、卻又戰無不勝的……無窮無盡的老鼠。

如果有什麼能夠看得清楚的人能夠真正得當的運用一下,他們很有可能會在斯圖加爾這座大舞台上綻放出想像不到的異彩。

艾德這麼想着,歪頭看了老杜洛克一眼。這傢伙從離開地下之後就一直板著一張臉,兩隻眼睛擰的好像有誰剛剛從他手裏面欠下了一百萬鈔票然後出門就被殯儀館老闆開着大板車給撞進海豚公園裏被企鵝給當做牙籤剔牙了一樣。他心情非常不好,而他也並沒有試圖掩藏自己的這種情緒。

「我恨這個地方。」他說,目光好像飄散的灰煙一樣掃過周圍,「我恨這裏的人。」

「看得出來。」艾德沒多少興趣的說。

「話說清楚點,機靈鬼!」

「這種事情都是無獨有偶的,我親愛的老警探。你不喜歡他們,他們也不喜歡你——從頭到尾。」

「……」

「如果要我說的話,我覺得你好像有點反應過頭了。」

「是這個地方對我反應過頭了!」

「對,對,當然——就像我說的,無獨有偶。所有的事情都是相互的。」艾德聳了聳肩,嘴角帶着捉摸不透的微笑。老杜洛克討厭這個。

「說真的,杜洛克。」艾德說,第一次叫起了老杜洛克的名字,「為什麼你會和這些可憐的人過不去?」

「是他們……」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之間就好像是存在一種什麼相互排斥極性正反的力場,讓你們彼此沒有辦法在各自的周圍存在。這可不正常,而且還很有意思。你就算是與那些真正意義上黑暗世界的犯罪者們打交道也沒有說像現在這樣失態的……到底是為什麼你們會這麼討厭彼此?」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走,終於是重新走回到了高架橋底,走回到了之前老杜洛克與那位大哥科爾——這位大哥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戰鬥的地方。不過對於艾德來說,他們兩個那個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就是單純的打了一架,而且還都沒打出水平來。

真正的戰鬥和單純的打架還是有那麼一點區別的,不是僅僅就只留一點血便完事了的。真正的戰鬥,是要分生死的,在戰場之上尤其如此。

然後兩人在老杜洛克的車子旁邊停了下來。老杜洛克的車當然不是那種多麼好的車——高速、防彈、零噪音、曲線光滑猶如被舔了一口的雪糕——它一樣都占不了,它就只是一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私人轎車,甚至底盤都不是特別的底,連一點高檔的意思都沒有。總的來說,它和艾德以前那輛被自己和兩座書架給砸扁成廢鐵的舊車差不多是一個等級的。可是艾德能夠看得出來,老杜洛克這個傢伙喜歡他的這輛老車,可能是他們之間是有着什麼他所不知道的故事,也可能只是單純的因為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已經很久很久,久到這個沒有老婆的男人對它產生出了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甚至會起雞皮疙瘩的別樣情感。

然後現在艾德不自覺的小心了起來,用眼角的餘光偷偷斜瞄著身旁的老杜洛克,同時不動聲色的向外挪了幾步,好像是怕這個老傢伙突然暴起來揍他——這輛車所有的車窗都被砸破了。

不得不說那場面已經糟糕到了看上去甚至會感覺到一點莫名爽快的程度。老杜洛克的老車——四個輪子六個窗的老車,算上前窗後窗在內所有的窗戶玻璃都被給打破了,都被給打成了碎片,只有那麼殘存的幾塊還嵌留在框架上,其餘的有一部分落在了車外面,有一部分落在了車裏面。

兇器是石頭,毫無疑問,是好多塊大小不齊的石頭。要問為什麼會知道,因為它們現在還留在車裏面,留在車座子上,還有塞腳的空隙。無論做出這件事情的人是誰,他或他們都毫無疑問是徹頭徹尾的外行人。因為只要有這幾塊石頭在,以老杜洛克的經驗和能力,只要稍微的動用一下頭腦和手段,就能夠把他們從這條街的角落中給揪出來,無論他們躲到哪裏也沒用。

但是出乎艾德的預料,老杜洛克看着這一幕並沒有發怒或者發瘋。正相反,他看上去相當的平靜——或者倒不如說是本來不算平靜,然後現在反倒平靜了下來。

「至少他們饒過了輪胎,」他微微的聳了聳肩,說,「至少我們還可以開。」

「……」

「來幫我一把。」

對着艾德招了下手,老杜洛克走上前,開始清理車裏面以及殘留在窗戶框的玻璃碎片。艾德看了他一眼,一聲不響的上前幫忙。

兩人沒有費多少勁就將所有的碎玻璃和石頭都從車裏面清了出去,把殘餘的車窗碎片也一起清理了乾淨。然後兩人坐上了這輛天然無窗——絕對違規的老車,老杜洛克一腳油門、猛轉方向盤,沖着帕里街之外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艾德轉頭向後,看到了那些在高架橋下的流浪者們像田野里的灌木花叢一樣一簇兒一簇兒的聚在一起,遠遠的目送着他們的背影,目送着他們的車屁股。他們可能是在相互的說着什麼,可能沒有表現在手上、但是心裏面一直在沖着他們指指點點,那些對他們的車做出好事的傢伙也可能還正在捂著嘴得意的偷着樂,誰知道呢?全部都無從得知了。

「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艾德說。

「什麼。」

「可能是他們這些人中的小孩子,對於自己的控制力還沒那麼高。」

「嗯哼。也許是這樣。」

「畢竟警察對他們來說印象實在太糟糕,讓他們心裏面有點怨氣也是正常的。」

「……你還是這麼認為,是嗎。」老杜洛克開着車,歪頭瞥了艾德一眼。然後他發現艾德正在看着他,似乎已經看了很久。

「終於準備要說點什麼了嗎?」他語氣隨意,但是聲音中卻墜著一塊鉛。

「……」

「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警察訴苦了,儘管跟我說就是。相信我,我有經驗。」

「你有經驗?」

老杜洛克笑了——艾德沉默的看着這個笑容。他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老男人露出這樣的笑容,或者說第一次看到這個老男人露出真正的能夠稱之為「笑」的這個表情。這感覺倒是新鮮。

「你有經驗——那麼你告訴我,你是怎麼看待警察所謂的『暴力執法』的?」

「你認真的嗎。」

「什麼?」

「這個問題的標準答案我覺得你已經在你自己的心裏面來來回回修訂過無數次了吧,你應該比我更能回答它才對。不過既然你問了,我就給你一個你可能已經聽過了無數遍的標準答案——沒有人喜歡警察暴力執法。」艾德認真的說道,「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無論是有着什麼樣的理由,是有着什麼樣的實際情況,在單純的外人的眼中看來,暴力執法都不是一件能夠讓他們喜歡起來的事情。原因非常簡單,因為不一定什麼時候,他們自己也有可能會成為被暴力執法的對象,而到時候他們可不希望圍觀的人只是站在那裏指指點點的沖他們嬉笑。」

「……滿分,偵探。」老杜洛克沉默了一會兒,雙手握著方向盤,眼睛盯着前方的路面,然後面無表情的張口,「這就是答案,非常簡單易懂的答案——你做了對的事情,別人會讚美和感激你,你做了錯的事情,別人會詆毀和責怪你。但是偵探啊……這個世界上存在真正絕對的衡量所謂對錯的標準嗎?」

「……」

「看看那些遊民,偵探,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的人們——你覺得像他們那種人,他們那些人,他們在這座城市裏面是靠什麼活着的?我是說相對來說他們的數量當然是微不足道,但是他們卻就是那麼真實存在的,而他們和我們一樣,同樣也是活生生的人,需要吃東西,需要穿衣服,會感到飢餓,會可能生病……然後你以為他們是靠什麼解決這些問題的?」

「我想我大概猜得出來。」

「如果我們——我們這些人,對於他們全部都一視同仁、沒有例外、絕不網開一面,那麼他們可能不會這麼多,可能早就已經在這座城市裏面消失了。我說的消失當然不是說他們全部都被抓進了冷庫裏面,實際上那樣的幸運兒只會是佔比極低的少數,他們更多的都將會在類似現在的冰冷寒冬中靜悄悄的在某個我們看不見的陰影角落之中合上雙眼,然後再也不會睜開……而無論願不願意,無論承不承認,他們體內所乾涸所不再流動的那每一滴鮮血,都會有一部分浸染在我們的手上,而我們這輩子都將擦洗不掉。」

「……」

「但是這樣就又有了另外一個問題。」老杜洛克再次笑了,「就像我剛所說的,你做了對的事情,別人會讚美和感激你,你做了錯的事情,別人會詆毀和責怪你——你對這些次一等的遊民們仁慈,那麼猜一猜所損失的將會是誰們的利益?然後你覺得他們會認為我們這麼做是對是錯?然後你覺得他們心中的不滿會沖誰發泄?他們會對誰的耳朵嚷嚷?」

「……」

「這個世界上存在真正絕對的衡量所謂對錯的標準嗎?」老警探大笑着,沖着窗外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嘴角的弧度猙獰的抽搐著,「去他媽的——去他媽的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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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星浮空都市偵探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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