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7章 兩朵花
癩頭四笑話白手,白手更笑話癩頭四。
「四哥,我要想參加,至少不會輸給你。」
「哈哈……我信,你得一票,自己投自己。我也得一票,也是自己投自己。咱倆就是半斤對八兩,烏龜對王八。」
白手道:「那我不明白了,明明知道不行,你為啥還要丟人現眼。」
癩頭四道:「我是響應奧運會的號召,重在參與,重在參與你懂嗎?」
「我懂,就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癩頭四道:「差不多,差不多吧。但是,你不知道其中的奧秘。」
白手掏出大前門香煙,慷慨的遞給癩頭四兩支,一支叼嘴上,一賣夾耳邊。
「你小子,會做人。」癩頭四低聲道:「有人說了,我退出的話,他送我兩包新安江香煙。我要投他一票,他再給我加兩包。」
白手愣了一下,「這買賣好做啊。」
「手,學着點吧。」
「受教,受教了。」
癩頭四低聲道:「哎,你的票跟着我投,我給你兩包新安江,怎麼樣?」
「呵呵……」白手拍了拍上衣兜里的香煙,笑道:「我抽大前門,不抽新安江。」
說罷,白手拍拍屁股走人。
白手對小賣店已不感興趣,因為那根本沒他的份,他只對投票感興趣,這個玩藝兒太新鮮。
不過,白手也不是太陌生,前幾年第一生產隊搞過一次,選舉生產隊長。
那時老隊長如日中天,誰都投他老人家的票,結果毫無懸念。
白手算是明白了,這種形式,要想成功,人品不重要,人緣才是關鍵。
正這樣想着,快到家門口,迎面走來兩個女人。
白手一見,如同老鼠見貓,噌的逃進自家院子,關緊院門,在門邊的牆根蹲了下來。
天不怕,地不怕,白手只怕兩朵花。
一朵花叫馬蘭花,大隊婦女主任,一個三十來歲的潑辣女人。
另一朵花叫李茉莉,公社的婦女幹事,二十二三歲,白村大隊駐村幹部。
至於這個怕,是有深刻的歷史根源。
前年的這個時候,白手在生產隊負責養那條租來的獨角牛,一個黃昏時,他把獨角牛趕到那片林子是,讓它自個吃草。
林子邊上是條小河,小河有個彎,深深的拐進林子。
天太悶熱,白手和獨角牛下到了河裏。
在那個河彎里,牛在水裏遨遊,白手坐在牛背上逍遙。
不料,有倆女人在此洗澡。
這倆女人正是馬蘭花和李茉莉。
結果是能看到的全看到了。
倆女人嬌罵狂追,白手落荒而逃,連獨角牛都跟着遭殃。
還好,這事沒有後續,兩朵花沒把事說出去。
但白手從此有點做賊心虛,見了兩朵花或其中一朵花,他一定逃得賊快。
「白手,白手,你快開門。」
這肯定是馬蘭花的聲音。
「白手,白手,你家的救濟款,你要還是不要了?」
這是李茉莉的聲音,比較親切。
白手聽到救濟款,條件反射的跳起來,「多少,多少?」
兩朵花一個咯咯,一個哧哧,笑得彎腰捂肚。
白手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從打記事開始,到去年上半年,白手家是名聞全公社的困難戶,一年兩次獲得救濟,或糧食或鈔票,都成了固定的節目。
李茉莉道:「小白同志,開開門,我們是來看望你媽媽的。」
白手急忙開門,躬身相迎。
但白手不跟進門,反正他已跟母親說過,從此以後,不再接受救濟之類的錢和物。
白手認為自己富了,不再是窮人了,再接受照顧,有損人品和人格。
兩朵花在屋裏坐了一會,出來走到白手面前。
馬蘭花道:「小白,你和你媽怎麼回事?救濟款都不要了?」
白手點着頭道:「不要了,堅決不要了。」
李茉莉問:「為什麼不要?」
「嗯,我家現在的日子,過得已經可以了。不瞞兩位領導,我手頭已有二三百塊錢,不用政府的救濟了。我謝謝政府,謝謝兩位領導,你們去照顧其他人家吧。」
李茉莉道:「好風格。小白,口頭表揚你一次。」
「呵呵……口頭表揚啊。」
馬蘭花道:「你還想要什麼?發大獎狀啊。」
白手心道,我想再看你們游泳洗澡,你們同意嗎。
李茉莉又問:「小白,有點錢不能亂花,也不能坐吃山空。農忙結束后,你打算干點什麼?」
白手道:「還沒想好。我媽這個情況,我弟弟妹妹又小,所以我不能出遠門,我想就近找點事做做。」
李茉莉點着頭,若有所思。
兩朵花臨走時,馬蘭花突然想到一件事。
「小白,公糧和農業稅交了沒有?」
白手指著堆在棚子裏的稻穀,「喏,還沒有呢。」
「這個先進你要爭。」馬蘭花道。
「呵呵,這個先進我不爭。」
李茉莉道:「小白,反正要交的,早點交嘛。」
「我盡量,我盡量。」
白手精明,糧站的人驗糧,總是前緊后松,開始要求嚴格,驗著驗著,後面就不知不覺的鬆了。
白手準備賣掉大部分早稻穀,要是差個半分一分,就是差六七塊到十幾塊,夠全家一個月的開銷了。
白手磨磨蹭蹭,老隊長來催過,兩朵花也催過,白手就是沉着,不肯去交公糧。
白手還派二弟白當前去糧站偵察。
白當回來了,「大哥,差不多了,咱該去賣糧了。」
「什麼叫差不多了?」白手很不高興。
「大哥,我看過糧站的黑板,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到今天上午,全公社已交公糧百分之八十三,咱們白村大隊,已交公糧百分之九十二。」
白手點了點頭,笑道:「好,好,咱們出發,交公糧去。」
二十五袋早稻,板車裝得滿滿,白手在前面拉着,兩弟弟在後面推著,頂着午後的烈日朝陳童街出發。
陳童公社有個縣級糧站,接收周圍三四個公社的公糧,就在陳童街邊上。
到了糧站門口,白手卻停下來,叩門不入。
二弟三弟都不明白。
三弟白面跑進糧站看了看,跑回來喊道:「大哥,裏面沒幾個賣糧的,咱趕緊排隊去呀?。」
二弟白當也道:「大哥,這天熱得要命,早賣早回啊。」
白手卻似成竹在胸,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