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把刀

天色才剛剛放白，一陣噹噹當的打鐵聲就從村邊的鐵匠鋪里傳了出來。年紀在十二三歲的小孩雙腿以馬步站樁，用力的拉着鼓風箱的拉杆，面色紅潤，汗水不住地淌下。身體健碩的大漢單臂掄圓，黝黑的鎚子一下緊似一下的砸向鐵砧上通紅的鐵塊，鐵塊在鐵鎚的錘打下，慢慢地變薄延長，有了刀的雛形。

一刻鐘后，一把狹長的刀一樣的鐵條出現在鐵匠手裏。「娃兒，無根水。」

小孩兒急忙放開風箱桿，跑到角落端來一個長條水盆，鐵匠將手中刀條伸入水中，發出一陣滋滋滋的聲響，一陣白霧騰起，刀條由紅變白，由白轉青，鐵匠緊接着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瓶，用牙咬住瓶塞，將瓶子裏的石髓盡數到在刀身上，石髓入水竟然沒有溶於水中，而是盡數包裹着刀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入刀身。待石髓完全消失，刀身上閃過一道道青色光芒。

鐵匠試試手溫，將刀拿在手裏，上下左右仔細端詳著，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眼裏露出滿意的神情。

「阿爹，成了？」孩子在鐵匠身邊問道，兩隻小手絞在一起，眼中滿是期待。

「娃兒，成了，成了。」鐵匠面帶笑容，雙手捧著新鑄就的刀，小心地裝好刀柄，系好紅綢帶，又從床下拿出一把山核桃木做成的刀鞘。

將刀插入鞘內，嚴絲合縫，如天然造就。

鐵匠抱着收入刀鞘的刀來到後院，在試刀石前站定，深吸一口氣，右手緊緊握住刀柄，輕喝一聲，白光一閃，試刀石居然裂為兩段。

若有旁人在場定當喝一聲彩：好靚的拔刀術。

鐵匠看着閃著青光的刀身，憨憨地笑着，一邊摸著兒子的頭。

驀然，街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着傳來村民的驚叫聲，「快跑啊，馬賊來了。」

鐵匠面色一變，急忙抱起兒子，快步跑回屋裏，收拾藏在床下的銀錢，抱着刀鞘，拉着兒子衝出院門。

街上雞飛狗跳，村民們四散奔逃，慌不擇路。村口隱隱可見幾匹高頭大馬疾馳而來。

「娃兒，快跑。」鐵匠拉着兒子拚命向村外跑去，但孩子力氣有限，跑了沒幾步被地上的碎石絆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鐵匠抱起兒子沒有跑出多遠，幾道高大的黑影已然來至近前。

當前一匹雪白的大馬，馬上坐着一個身穿黑衣的大漢，大漢面色蒼白，鷹勾鼻，三角眼，薄薄的嘴唇，給人一種陰柔的感覺。

黑衣大漢驅馬來到鐵匠身前，盯着鐵匠手中的刀，手中馬鞭一抖，將鐵匠手中的刀捲住，用力一拉，連刀帶鞘飛到手中。嗆啷一聲，陰柔漢子拔刀出鞘寸余，寒光閃動，「好刀，好刀。」

鐵匠用力拉着掙扎著要去奪刀的兒子，緊緊抿著雙唇，眼中閃過一縷怒火。黑衣大漢將刀掛在馬鞍邊上，冷冷一笑，輕輕一揮手，策馬向前走去。後邊兩個馬賊掄起手中鋼刀，向父子二人砍去。

鋼刀閃著寒光，帶着風聲砍向鐵匠父子脖頸，小孩嚇得閉上眼睛，渾身戰慄。鐵匠喉嚨里發出一陣低沉的吼聲，雙腳微微一分，雙臂一沉，一拳砸在馬頭上。撲的一聲，前沖的馬當即斃命，馬賊從馬背上滾了下來，摔倒在鐵匠腳下。

鐵匠一腳踢在馬賊肚子上，馬賊被踢的飛出去十幾米，鮮血從口鼻中噴涌而出，抽搐了幾下，慢慢沒了氣息。

黑衣漢子回頭看了一眼，輕輕咦了一聲，左手一揮，其餘的馬賊一起舉刀撲向鐵匠。

鐵匠腳尖一挑，將地上的鋼刀挑入手中。鋼刀入手，鐵匠如虎添翼，突入馬賊群中。刀光連連閃動，不時有血光迸現，數名馬賊被砍傷。

「都讓開。」黑衣漢子驅馬來到鐵匠面前，鐵匠手中的鋼刀上血水答答的淌到地上，胸口後背多了幾處刀傷，傷口處皮肉外翻，血流不止。「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練家子。」說罷拔出那把搶來的刀，刀光閃動，竟是一手已趨大成的快刀術。

水潑一般的快刀將鐵匠的所有後路盡數封死。鐵匠面色微微一變，舉刀迎上，丁丁當當一陣金鐵交鳴，一個人影倒飛而出，在半空中灑下一道血雨。

「爹。」小孩大喊一聲，撲到飛出去的鐵匠身邊，大哭起來。

「娃兒，爹沒事。」鐵匠掙扎著直前身，口中又吐了一大口鮮血，面色蒼白，竟然少了一條左臂。小孩抱着渾身是血的父親號陶大哭。

黑衣漢子身體在地上滑行，挺刀刺向小孩后心。

鐵匠大喝一聲，將懷中小孩一把推開，猛然起身，用僅剩的右手握住刺來的刀，身軀前沖，刀身彎曲，兩人近在咫尺，黑衣漢子手腕一轉，鐵匠右手五指全部被削去。黑衣漢子向前一衝，一刀刺入鐵匠胸口，鐵匠又噴出一大口鮮血，黑衣漢子一腳踹在鐵匠胸口，鐵匠身體飛出五六米之外，重重地砸在地上，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小孩再次撲到鐵匠面前，嚎啕大哭，雙目赤紅，雙手緊緊地握著，指甲都刺入手心裏了。鐵匠口中不住地吐血，雙眼緊閉，氣息漸無。

黑衣漢子慢慢走上前，手中刀高高舉起，要將小孩斬殺當場。

就在刀刃離小孩脖頸只有寸余的時候，一聲銳利的聲音響起，一道快若閃電的黑影破空而來，噹啷一聲，黑衣漢子連人帶刀後退十餘步方才站定。

黑衣漢子面色泛紅，嘴角流出一絲鮮血，剛才那一擊竟然讓他受了內傷。

一個身穿麻布長衫的中年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小孩身前，柔聲道：「孩子，別怕。」

孩子哭喊著撲進大漢懷裏：「大叔，他殺了阿爹。」

「孩子，我替你教訓他。」

黑衣漢子喘息片刻，看了眼剛才將他震退的那顆石子，揮手示意手下將兩人圍住，緊了緊手中的刀，施展快刀向中年人砍去。

中年人冷哼一聲：「不自量力。」身形閃動，突入刀光之中，刀光驟然散去，那把削鐵如泥的刀被中年人用兩根手指夾住刀身，黑衣漢子用力抽了幾下，刀就像在手指間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

中年人手腕一抖，黑衣漢子便覺手中刀猛然一振，五指發麻，手一松刀脫手而飛。

中年人將刀奪走，托在手中，刀光一閃，盤旋而出，在場中轉了一圈，重新回到中年人手中。這時那些圍上來的馬賊才發出一陣凄慘的號叫，紛紛倒在地上，場中只有黑衣漢子一人還站着。

中年漢子將刀收入鞘中，扶起孩子，輕聲道：「孩子，記住他的樣子。」

孩子雙眼充血，死死盯着陰柔漢子看了半天，微微點了一下頭。中年漢子拉起孩子的手，將鐵匠的屍身背起，一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