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星塵號

「呼叫呼叫，這裏是柯伊柏帶前進基地！呼叫呼叫，這裏是柯伊柏帶前進基地！前方來船，請表明身份，前方來船，請表明身份！」伴隨着「滋滋」的電流聲，星塵號上老舊的無線電通訊裝置里，傳來遠處空間站機械合成音的呼叫聲。

「收到，這裏是星塵號垃圾捕撈船，我們擁有K4001號許可協議，允許前往獵戶座M43古戰場遺跡進行星際垃圾搜捕工作，協議碼K4001KK42，請核實！」一個性感清亮的女聲，搭乘電磁波，跨越二十萬英里的空間，飛向前方空間站。

「協議碼K4001KK42，驗證通過！」機械聲允許了星塵號的申請，黑暗空間中，一道綠色的激光閃亮了起來，隨着一道縫隙的裂開，星塵號破破爛爛的船身，緩緩出現。

人類的文明，從太陽系這個小星系的地球起源，逐步邁入了太空，從最早的移民月球，移民火星，移民木衛二，再到小行星的王國。就在柯伊柏帶附近，人類發現了通往獵戶座大星雲M42的空間蟲洞，從而使得人類的步伐跨出了太陽系。

在蟲洞的另一頭，等待人類的是獵戶座文明，一個同樣等級的文明。宇宙間的兩大文明第一次產生了交集，獵戶座人，正式進入了人類文明的視野。

時光荏苒，歲月如織，人類文明和獵戶座文明分分合合，文化，貿易，科學，戰爭，是這幾百年來陸陸續續的主題。經久的磨合后，兩大文明雖然還時有摩擦，但是總算都認同了對方的存在。

「呼，柯伊柏帶前進基地的安全檢查程序真是越來越水了，又一次輕鬆的混過，這趟旅程，開了個好頭呀！」星塵號的船長，「大鎚」邁爾斯，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半開着玩笑。

「那可當然了，誰讓全太陽系最厲害的通行協議偽造大師，也就是我，『瘋子』小林，在這艘船上呢。」接話的是一位瘦弱的地球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鏡，斯斯文文，滿頭紅髮亂糟糟的豎起如同鳥窩，一臉雀斑，此刻正激動的通紅。

「小林，你可別嘚瑟！」一個粗獷的聲音從通訊器里傳來，「你們在上面舒舒服服，老子在下面熱的要死。這趟旅程耗時七百飛秒（注1），用你們地球人的標準時來說，要三個小時，我得在這裏蒸三個小時，你什麼時候能把這裏的溫度給我降下來，我就承認你是全星系最偉大的科學官！」

「噗嗤！」旁邊的美麗少女忍不住笑了，「特納，你不是『小火箭』么，小火箭還怕熱啊！」少女的嗓音如此的清亮，赫然正是剛才負責通訊的那位姑娘。

被稱做『小火箭』的特納，繼續在通訊器里發着脾氣，「你們坐在駕駛艙，來我這裏試試！我是小行星帶人，我們小行星帶人天生就怕熱！我們那沒有地球熱！我當然不習慣，你們這幫地球人！」

「好了好了」，大鎚邁爾斯，他們的船長，一名土著的獵戶座人，打斷了大家的吵鬧，「特納你少說兩句，他們兩個雖然是地球人，可都是在火星基地長大的。莫雨晴，小林，你們兩個也是，不要吵特納的工作！」

「哦！」「哦！」兩人嘟囔了一句，通訊器里也安靜了下來。

「星期一，出蟲洞后，轉舵170，航速800，目標，M43大遺跡。注意躲避獵戶座邊防巡邏艇，我們能瞞過柯伊柏帶的那台破機器，還是要當心獵戶座人，我可不想我保持了76次的安全通行記錄中斷。」邁爾斯朝着頭頂吩咐著，然後抽出一支大雪茄，架起二郎腿，悠閑地閉上他的四隻眼睛（注2），躺下享受着煙絲燃燒后的美味。

一個不帶感情的機械女聲合成音在船艙上方響起，「船長同志！你每吸一口煙，你的生命就會減少三百七十二萬分之一標準日，同時為維持空氣循環系統會消耗本船百分之一的能耗。因為目前本船正在躍遷航行中（注3），根據本船安全協議，為消除隱患，我將對你實施強制戒煙措施。」

話音剛落，上方船艙就猛然打開了一個口子，一根鐵管直伸到邁爾斯的面前，猝不及防間，一股水流朝着邁爾斯的雪茄噴去，連帶澆了邁爾斯一頭一臉。

手忙腳亂的邁爾斯趕忙坐起，抹了一把臉上的液體，怒吼道：「星期一！你太過分了！」

然而還是那個不帶感情的機械女聲合成音，「消滅安全隱患結束，使用尿液零點三公升，符合清潔協議！」

「星期一，我早晚格式化你！」邁爾斯抓狂中。

「哈哈哈哈！」一陣大笑徜徉在星塵號的駕駛艙中，「呵呵呵！」另一個粗獷的笑聲，也從通訊器里適時地傳來。

星塵號，號稱是一艘垃圾捕撈船，實際卻是一艘偽裝成垃圾捕撈船的星際走私船。合法的垃圾捕撈船，是註冊在太陽系或者獵戶座M42星系，被允許在星際間搜捕遺棄物資的太空飛船。當然了，星際遺棄物資在廣闊的宇宙空間中足夠多，因此數量巨大形象各異的垃圾捕撈船，就成了大多數走私船優先選擇偽裝的對象。

作為一艘成功的走私船，首先要能偽造出能夠順利通過大多數邊防線（注4）的協議文件，否則，等待你的下場一定是在離子炮下灰飛煙滅。

星塵號只有四名船員，船長「大鎚」邁爾斯，輪機長「小火箭」特納，科學官，亦或叫偽造大師「瘋子」小林，以及通訊官兼任醫官的莫雨晴。

這艘船，年歲應該不小了，據船隻的合法擁有者，也就是飛船電腦「星期一」同志的說法，他已經在宇宙中飄蕩了一百二十年，直到大鎚邁爾斯，撬開了飛船大門，用三塊反物質燃料引誘自己交易，以重新發動飛船為代價，取得了飛船的所有權。由於數據文件的損壞，「星期一」只記得自己曾經是艘戰艦。

然而星塵號一點也不像戰艦了。

「這模樣一點也不酷」，「星期一」總是會說這個口頭禪。飛船的外表面上，已經完全看不出戰艦的模樣，整個外艙都是破破爛爛坑坑窪窪的，行船燈，也就是外甲板上那些探射燈，基本已經壞的差不多了，少數幾個，還能閃爍那麼幾下，照映着甲板上的破敗模樣。

和許多垃圾搜捕船一樣，星塵號的外艙上，遍佈着接駁口和機械爪，這些都是抓取「破爛」，也就是星際遺棄物資的工具。當然，船上的四個人都心知肚明，垃圾捕撈船，只不過是一個偽裝罷了。

「我們是什麼！」大鎚邁爾斯，高昂地問手下的船員，這時候星塵號剛剛通過蟲洞完成躍遷，看着遠方M42星系的明亮光輝，邁爾斯豪情萬丈！

一束巨大的探照光束，從上方直射下來，明晃晃的白光，刺的駕駛艙里的人睜不開眼睛。他們看不到的頭頂，一艘巨大的飛船，正悄然浮在星塵號的上空，巨大的身影完全遮蔽了星塵號，白色的射燈光束，緊緊盯着駕駛室。「垃圾捕撈船，這裏是獵戶座邊防巡邏船C030-12號，請表明你們的身份！」

小林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看着身旁的莫雨晴播送協議：「這裏是垃圾捕撈船星塵號，協議許可文件號K40001，協議碼K4001KK42已發送，協議簽署地，銀河星系太陽系穀神星，請驗證！」

邁爾斯兇惡的朝着小林看着，四隻眼睛裏的意思很明確，要是這個協議被識破，在獵戶座邊防軍上船前，他就會先把小林吞了！小林也是強自鎮靜著，可緊緊抓着莫雨晴的手，還是透露出他心中的緊張。

漫長的一分鐘總算過去了，通訊器里傳來了對方天籟般的聲音，「驗證通過，允許前往M43大遺跡工作。星塵號，這段航線最近海盜出沒頻繁，請提高警惕，祝好運！」

「呼！」星塵號上的所有人都長舒了一口氣，即使小林打過包票。運氣真不好，剛出蟲洞，就遇上了獵戶座人的巡邏船，好在一切還算順利。

「星期一，讓你注意躲避呢，真不靠譜！這麼大的飛船你都沒看見！」船長邁爾斯罵罵咧咧。

「星期一」機械般的女聲響起：「確實沒有發現，獵戶座邊防船似乎使用了新的反雷達隱形技術……」

「好了不管那麼多了，這不是順利過來了嘛！船長，你別罵星期一了。」莫雨晴連忙打斷邁爾斯的話，同時俏皮的對着頭頂上的攝像頭，眨巴了幾下眼睛。

「哼！」邁爾斯不得不收回想說的話。「好了，再來一次，我們是什麼！」邁爾斯搓搓手，重新興緻勃勃。

「走私船咯，還能是啥！」小林回答了一句。

「錯，我們不只是走私船，我們還是本星系，最偉大的走私船！」邁爾斯揮了揮大手！

「噗嗤！」莫雨晴又笑了。

「好了好了，船長你少說幾句，我快熱死了」，通訊器里，傳來輪機長特納有氣無力的聲音，「我得去泡會，距離我們的目的地還有三個標準日時間，這三天誰也別來煩我！星期一，靜海，模擬吧！」

「其實我一直不知道，靜海是個什麼鬼地方，要我模擬，那肯定的是夏威夷的海灘咯！」小林捅了捅身旁的莫雨晴，「雨晴，你說是不是！」

「我也不知道啊，夏威夷海灘，聽說是地球的度假勝地呢！」莫雨晴永遠是這麼的歡樂。

注1：飛秒，是在蟲洞躍遷飛行中的一種時間計算方式，它需要考慮時間塌縮后的疊代效應，總之，倒是可以和標準時間互換就行。

注2：由於獵戶座文明主星距離它們的恆星較遠，因此，獵戶座人進化出了四隻眼睛。事實上，這已經是他們和人類最大的區別之一了。

注3：躍遷航行，一種在較高維度空間通行的方式，常被稱作蟲洞旅行，實際原理相當複雜。

注4：邊防線，人類文明和獵戶座文明，分別在這個蟲洞兩端設置了隔離線，是由無數個偵查飛行器組成的，防止偷渡，也提供邊境預警。在人類這邊，柯柏伊帶前進基地負責最後的協議審核，審核通過後，就可以通過邊防線進入蟲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