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論道

清晨。

靜謐的山谷突然傳來「啪」的一聲，隨後傳來一聲少年得意的笑聲道：「我這子一下，老爺子你的黑子就危險嘍，嘻嘻嘻嘻。」

一位老者捋著白白的長須，手中黑子猶豫良久，卻不知在何處落下，沉吟良久，丟子於地，嘆道：「妖孽啊。第一年我琴詩皆敗，第二年我書酒皆敗，第三年我畫花皆敗，第四年我醫茶皆敗，今年連最強的棋也敗了。」

少年嗤之以鼻，翻了翻白眼道：「老爺子你別整這些沒用的。當初可是你說的，敗我一項，教我姐一個神通。到現在棋這一項你已經連敗四十九場，是不是該把五雷天心正法教給她啦？」

老者見他搖頭晃腦的得意模樣，露出慈祥的笑容道：「老夫我修行三千年，說過的話還能不算數？我前面傳授她離歌劍，踏雲步，無風掌，凝脂斬，龍牙指，紫凰拳，湮雲爪，銀霜手，哪次失信。辛虧紅葉小友也是天賦無雙，這八項絕技居然都融會貫通，實屬難得。」。

「但五雷天心正法乃玄門道正法，若要學得，需繼承我玄門道統。紅葉小友要入我道門，就要承受玄門道千年因果。你確定要這麼做？」

聽聞老者如此一說，少年倒是沉默了。他知老者所學駁雜，但其五雷天心正法為道法正統傳承，未曾想若要學習，還要沾染因果。

正自沉吟間，不遠處的草廬內已經傳出柔和的女聲道：「如夢，不得無禮！於先生肯傳授神通，我早就感激莫名。你怎麼可以再如此為難？」話音落下，草廬木門緩緩打開，一名白衣女子緩緩得走了出來，朝着那名老者施了一禮，轉身將少年拉到一邊，低聲責備。

這三人，不用說也就是於先生，紅葉和秦如夢了。

自從紅葉帶着秦如夢來找於先生，尋找解除四絕附身之法，兩人就在於先生草廬旁建了一間簡易的竹屋。三人結伴而居，這一住就是五年。

於先生遵照先師囑咐，沒有傳授秦如夢任何道法，僅是傳其一套離歌劍法，以求增強體質。

未曾想秦如夢僅看他施展了一遍，就將十三式離歌劍法舞得似模似樣，使完以後，驀然回首問了一句：「這就完了？」

於先生當場哭笑不得，但也只當他孩童心境，覺得好玩而已，隨口回了一句道：「此乃數百年前吾從一人類劍客手中無意學來，只覺精妙無比，天下劍法，無出其右。」

秦如夢卻搖了搖頭道：「這劍法雖然精妙，可劍式分散，未集於一處。應有一總式作結。」說着，他手中木劍緩緩流動，逐層推演，至一十三招劍法使完，劍式趨盡之時，又刺出一劍。

此劍一出，天地變色，雷聲巨震，原本空中流動的氣息，也驟然停止，四周的一切彷彿都陷入了停滯。

秦如夢手中木劍，在舞動之時，尚能聽見震動之聲。此劍一出，震動瞬間停止，只聽得啪一聲，木劍斷成數片。

於先生震驚當場。他自從學會離歌劍法，也常自舞嬉戲，但從未推演劍法，更不會想到還有隱藏一劍。秦如夢此劍一出，萬籟俱寂，盡結劍法之意！

震動停止，氣息停止，木劍所到之處，盡皆沒有生氣。哪怕木劍本身都碎裂成片。這隱藏一劍，為死亡之劍。

至此，劍法似乎已至山窮水盡之勢。

秦如夢依舊搖頭，喃喃道：「不對，不對。這劍法雖然霸道，但劍式去盡，萬物皆末，那它自己不也就萬劫不復，無法傳承？應有一峰迴路轉。」

他手中木劍已斷，也就丟棄不用，以指作劍，在那凝滯不動的劍式之內，漸漸劃出一道光亮。

這道光亮，在剛出現之時，忽明忽暗，似乎時刻都要熄滅，極其艱難。初始微末，越來越亮，初始極慢，越來越快，直到最後豁然開朗。瞬間，四周圍氣息流動起來，生氣衝破死氣，如隆冬過去，春回大地一般。

就這樣，在於先生眼前似乎推演了一番萬物入死又回生的景象。秦如夢方才收手而立，一邊擦了擦汗水，一邊出笑容道：「這才對了嘛。」

推演出死亡之劍，再推演出復甦之劍。至此，離歌劍法劍意圓滿。前面一十四劍皆為殺劍。至第十五劍，將一十四劍劍意合而為一，后衝破桎梏，返璞歸真。

於先生按剛才的方法又獨自推演了一番，忍不住撫掌道：「妙，妙。未曾想此劍法竟然蘊含蟄伏於冬，春暖花開之意。就像蟲豸冬眠，春來而發；草木冬落，天暖而綠。吾一直納悶其殺意如此之重，為何剛而不折。原來最後一劍才是精髓。」

秦如夢見推演出劍法精髓所在，原本心底也甚是開心，此時見他好似找到了新鮮事物一般，忍不住撇了撇嘴道：「只是一套劍法而已，老頭你真多愁善感。」

於先生見他出言不遜，自也不惱，只覺此子天賦如妖，心裏萌生了收徒的念頭，看着秦如夢，雙眼越來越亮。

秦如夢被他看的心裏直發毛:「老頭兒你有話就說，這麼看着我做啥？」

老頭輕輕咳了一聲道:「娃兒，看你剛才推演劍法，悟性之高，便是老夫也見所未見。吾玄門道統至此已無傳人，你可否願意入我門來？」

「哈？你要收我為徒？」秦如夢訝然，直搖頭道：「老頭你想都別想，我四絕附體，不知道還有多少年好活。這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做了你徒弟，又是要傳承，還要找徒弟，麻煩！」

於先生沒想到自己盛情款款，卻被他來一句麻煩推脫了。但如此優質的傳承人選就在眼前，讓他放棄更是萬分的不甘。他心內盤算，見到遠處端坐在湖邊的紅葉，計上心頭，道：「紅葉小友乃天地靈氣幻化的妖靈。雖然可任意變化身體各部位作為武器，但始終還是本能天賦。若遇到實力強大之人，必然授首。咱要不來比一比？」

秦如夢見他提到紅葉的弱點，心裏不由得一緊，道：「怎麼比？」

於先生一捋長須道：「老夫此生，除了道法，最得意的，莫過於八雅五術。八雅乃琴，棋，書，畫，詩，酒，花，茶；五術乃山，醫，卜，星，相。山，卜，星，相四術需道法支撐，吾不計較。其餘九種，你勝得老夫一種，那老夫就傳授紅葉一項技藝。如何？」

秦如夢雙目頓時擴大，呼吸急促起來道：「老頭此話當真？」於先生呵呵一笑道：「老夫一把年紀，還騙你這小娃娃不成。」

秦如夢追問道：「我知道老頭你最厲害的是五雷天心正法。如果你真輸了，是不是肯教？」

於先生撇了他一眼道：「可以，但你必須在老夫最得意的棋上贏了方可。」

秦如夢此時再無猶豫，當即拍板道：「好！老頭子這個比局我應下了。我要是贏了，你要好好傳授我姐姐！天地作證，你別到時候賴賬！」

「慢著，若是你輸了怎麼辦？」於先生一捋白須，微微眯起雙眼道。

「你說，什麼要求我都答應！」

「好！萬一你輸了，就要練習我給你的功課。第二天檢查！」

「成交！」

於是一老一少兩人開始了一場曠世大比拼。於先生修道三千年，八雅五術早就圓滿於胸。玄門道內功課駁雜，八雅五術更是必備科目。

玄門道每屆弟子都細細挑選，傾囊而授。故每屆弟子除了道法精純，在八雅五術上的造詣更是高深無比。於先生提出在這幾方面進行比試，變相是想傳授秦如夢玄門道內的精妙之學。

秦如夢天賦妖孽，過目即會，一會而精，進步極快。每次比輸，第二天都會進一層，令於先生備感壓力。

他進步太快，五年之內，八雅全輸，一術完敗。

於先生雖然豁達，此時卻也老臉泛紅。他千年所學，竟然被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連連擊敗，只感大失面子。

棋道既勝，到卻不能學到五雷天心正法，秦如夢心底有點泄氣。於先生曾經跟他說過玄門道之事。玄門道統，乃道祖傳下無上道法，含三界因果，五方業力。當年，其拜入玄門道時，經歷三災九劫，方修得此道門之法。紅葉本天地靈氣所生，雖為妖身，也是世間一靈物，本身五劫不至，若一旦拜入道門，即沾染塵世因果，雖可習得道法，但同時災劫也將至。

「哎，姐姐，原本想讓你學這最強道法，可現在似乎不可能了。」秦如夢只覺滿是遺憾。

「好啦，於先生已經傳了我那麼多，何必強求？」紅葉見秦如夢委屈得憋嘴，心下一軟，說道：「我只盼你能解開身上的絕症。我們都快快樂樂的就好。」

秦如夢道:「那老爺子，我下棋勝了你，現在我姐姐學不成五雷天心正法，那你教她個三昧真火之類的吧。」

於先生正捋著長須，聽得此言，手中一哆嗦，差點擼下一根來，沒好氣道:「娃兒你口氣可真大。三昧真火乃是神火，僅次於六丁神火。你當菜市口買菜？叫一個就會啦？」

秦如夢見於先生如此模樣，知道自己也有點過分，訕訕一笑，卻不言語。

「也罷，老夫言而有信。如今最得意的棋都敗與你，那就再教她一秘法。」他對紅葉喚了一聲道，「紅葉小友，你隨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