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章 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隨後，我便被攆出了村子，流落逃亡……」

殺生和尚的眼裏有了淚水，而這也是大家這麼多年，第一次看見殺生和尚流淚，要知道，他可是戰場上的移動加特林，三年來，死在他手裏的人，甚至比李天笑還要多。

如今有一些戰爭神劇，將敵人撕成兩半，或許會有人覺得誇張，但對於殺生和尚而言一點也不誇張，反而很正常，因為殺生和尚曾經一拳頭打死一頭熊，是冰川上的成年熊，只用了一拳！

一拳下去，洞穿了熊掌，擊碎了熊的腦袋。

如此強硬的男人，怎麼會哭？但，今天和尚哭了，眾人下意識的放下了酒杯，互相看了一眼。

今天晚上和尚要將他的經歷講出來了，故事如何不得而知，但一定是一個極其悲慘的故事。

「他們為什麼要攆你走？你的親人都去世了，他們為什麼要攆你走？這是什麼樣的一幫畜生！」

影子恨得牙痒痒，兄弟情深，怎麼能忍受自己的兄弟遭罪？哪怕那個時候兩人根本就不認識。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不過後來我長大了，便全都明白了。」

殺生和尚獨自喝了一口酒，那張原本顯得有些憨憨的臉，第一次浮現出了憂傷與絕望神色。

是的，那是一段令人絕望的歲月。

「我出生的時候，正是農曆七月十五，那一天被稱為中元節，又叫鬼節，是一個不詳的日子，恰好我爺爺奶奶在來醫院的路上遇到了車禍，雙雙去世，屍骨都難以保全。」

「處理好爺爺奶奶後事之後，本以為生活會逐漸好轉，卻不料，在我一歲生日那天，那一天也正好是爺爺奶奶的一周年忌日，父親去給上香燒紙錢，可這一去之後便再也沒回來，第二天被路人發現，才知道父親死了。」

「而且死相很慘，好像在臨死前受到了什麼驚嚇似的，父親一走，我們的家也就坍塌下來，母親在大哭之後，徹底瘋掉了。」

殺生和尚眼中滾動着淚水，卻強忍着沒讓它留下來。

「那年，我只有一歲，只是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什麼叫做絕望，我只知道我餓，我冷，我一個勁兒往我母親懷裏鑽，最後一直到我母親的身體僵硬，甚至到慢慢腐化。」

「是的，我跟一個死人睡了差不多半個月。」

「那後來呢？」

李天笑的心猛地一緊，實在沒想到殺生和尚居然還有如此悲慘的過往，那只是一個孩子，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他卻沒了所有！

相比自己的童年，於和尚而言多麼的奢侈。

「後來村裏的人把我母親給安葬了，卻沒人肯收留我，還是鄰居老奶奶看我可憐，收留了我。」

殺生和尚苦笑道：「那個時候，我仍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命，更不知道因為我老奶奶的家人也相繼去世了，只是暴風雨沒之前那麼猛烈罷了。」

「一直到我八歲那年，老奶奶一家也死完了，而八歲的我已經卻比十五六歲的孩子還要強壯，可也只是一個孩子罷了。人們說我是災星，罵我掃把星，便將我趕出了村子，隨後便一直流浪。」

「許是名聲在外，周邊幾個村子的人見我一次打我一次，沒辦法，我便躲進了靠近縣城的山裏，白天去縣城裏討點吃的喝的，晚上就回山裏住着，可討來的吃的沒辦法下咽，也沒什麼營養，我便開始在山裏獵取野物，一開始抓個兔子什麼的打打牙祭，後來毒蛇老虎什麼都打。」

「在我十九歲那年吧，我碰到一頭白斑大老虎，當時心裏就想啊，這一隻能吃十天半個月，心裏那叫一個美，奮不顧身撲了上去，也不知道什麼叫做實力上的差距，更沒做什麼準備，因為人一旦餓了，就飢不擇食，就什麼都顧不了了。」

「僅僅一個回合，我便被大老虎給擊倒，憤怒的它騰空撲來，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咬掉我的腦袋，突然，一個和尚出現了，他救了我。」

「他就是後來帶你入了少林的師傅，對嗎？」李天笑忙問道，和尚這一身本事可都是少林學來的。

但李天笑又實在不明白，既然是少林出身，殺生和尚又怎麼會流落到國外去？於情於理解釋不清啊。

之前李天笑一直沒問，也一直未曾去打聽，在李天笑看來，兄弟之間最重要的便是信任。

什麼時候能說了，什麼時候願意說，李天笑都會當一個忠實的聽眾，但如果不願意說，李天笑絕對不會強求。

每個人都有潛藏在心底的秘密，有的人是單純的秘密，而有的人的秘密則是一身的傷痛。

每解開一次，便疼痛一次。就好比從未痊癒的傷疤，眼看着要結疤的時候，便用鑷子將其打開蹂躪。而如今的殺生和尚是這種人，之前與李天笑共進北疆的夜無雙同樣如此，誰能想到他們有如此悲慟的過往？

太殘忍了。

「師傅他出生少林，卻是被逐出少林的，說什麼少林容不下他，之前我不明白，不過後來慢慢也就懂了。」

和尚接着道：「和尚都是佩戴佛珠的，可師傅佩戴的全是人頭骨打磨圓滑的珠子，足有拳頭大小，起初我覺得那玩意兒是假的，哪裏有拳頭大小的人頭骨啊，人的頭骨怎麼也得皮球大小吧。」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尚未出生的嬰兒的頭骨，一共十八顆……」

「嘶！」

聞言，包括李天笑在內的其他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這尼瑪也忒殘忍了吧？連孕婦肚子裏的孩子都不放過？

這哪裏是什麼和尚？分明就是魔鬼嘛，被逐出少林就對了，要換做是自己，極有可能殺了他！

但李天笑心裏其實也蠻矛盾的，若不是和尚的師傅，說不定這輩子都不會遇見和尚這麼好的兄弟了。

誠然，殺生和尚造了不少殺孽，但他的本能只有一個——活下去。而他本身也並未想過要害人。

「那你師傅後來呢？你又怎麼跟你師傅分開了？」李天笑平靜了一下心情，接着道：「以你的實力推測，你那個和尚師傅的實力應該不低吧。」

「絕對不低！」

殺生和尚盯着李天笑道：「當年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古武，對我師傅的實力沒有大概的推測，也從未問過他，只知道跟着他有飯吃就行了。如今想起來，他的實力恐怕比現在的你還要強得多。」

「天級強者？」

李天笑眉頭一皺，心裏並不是特別震驚，在北疆之行后，李天笑才知道世上其實有很多高人。

假道人與鬼面人，以及那該死的千葉老狗，他們一個個全都深藏不露。而還隱藏了多少強者，誰也不清楚。

「或許吧，反正成年老虎一巴掌就能拍死，連眉頭都不帶眨巴一下的。」

和尚點點頭，又接着道：「跟了師傅一年之後，我們便漂流到海外，至於為什麼去海外我也搞不懂，其實第一次見到國外那些黑人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我心說這他嗎的人是話，怎麼能黑成這個鳥樣子？」

「在海外呆了不到半個月，師傅便說他要離開一段時間，短則十天，多則永遠不回來了。就這樣，我在雄鷹國的北部煉獄外面等了他十五天，十五天之後便準備離開，可惜卻遇到了一夥黑衣人的追殺……」

「就是我救你那次，對嗎？」

後來的事情李天笑都知道了，當時的和尚已經奄奄一息，只差一口氣兒倒不上來了，可惜的是，李天笑當時為了救人，並不知道那伙黑衣人的來歷，也沒追究。

「對。」

和尚點了點頭，感激的望了李天笑跟百草木一眼，若非這兩人，和尚活不到現在，救命之恩哪裏敢忘？

「師傅之前與我聊過，我乃五鬼惡命，註定命中沒有親人，若想活下去，便只能不停的殺人，而那伙黑衣人中的三個人，是我第一次殺人，後來我又仔細想過，不對，我應該殺了四個人了！」

「為什麼？」李天笑不解，其他人也望着和尚。

「或許，我母親也是死在我手裏的吧。」

和尚抹了一把老淚，潛藏在心底的情緒終於還是爆發了。

「我媽瘋了，他當時或許是想帶我走，帶我離開這該死的世界，可我卻掙開了，她情緒錯亂，對着自己脖子上來了一刀，家裏沒有水，我便只能喝血……」

沒人吭聲，只有和尚的啜泣聲，一開始小聲的哭泣，到最後的嚎啕大哭，一個身高兩米的壯漢哭得像個孩子似的，止都止不住。

「這不是你的錯。」

李天笑拍了拍和尚的肩膀，「我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我們就只想活下去，如果有人不願意讓我們活，那便殺了他們吧。」

「對！」

影子也跟着安慰道：「就如同咱們東方閣創立之初那樣，他們不給咱們飯吃，憑什麼？我們想要活下去，想要站穩腳跟，這有錯嗎？」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鮮血流淌，這是江湖的法則。」百草木重重點頭，為和尚感到辛酸，並不認為和尚有錯。

什麼狗屁五鬼命？全他娘的扯淡，為什麼就不能是其他人該死呢？

「別難過，有空回去看看，如果你父母知道你現在出息了，一定不會怪你的。」李天笑安慰著和尚，心裏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胸口一時間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