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懸崖谷(4)

第65章 懸崖谷(4)

崖邊血液滾燙,是許夢第二次殺人。

劍符交錯,激起陣陣風石,兩人把青符師兄緊緊護在身後,躲開刀刃的同時還要踹上幾腳,把圍攻的男人們逼退到兩米之外。

血腥味早已在空氣中暈染開來,就好比青符師兄那腹間的傷口,濃重得讓人心慌。

混亂之中,唯有一把竹扇在靜靜垂著。竹扇自邊緣開始破裂,只餘下幾根竹條,勉強支撐著破破爛爛的綢緞扇面。

緊握着它的右手洇透紅色的血水,再往上看,它的主人正閉着笑眼,呼吸若重若輕,一幅重傷昏迷之態。

刀影依舊繁密,許夢一邊躲著,一邊抽空罵人,「他們都不要命了嗎!」

可不是嘛,這裏邊有個男人心口被她捅了一劍,還要拿着刀蹌踉上前和他們拚命,說是亡命之徒也不過如此。

喉間激起腥甜,她劍光一揮,砍下兩人手掌,雙腳舞動,將掉落在地的刀刃挑下懸崖,右手時不時無規律抽動,是用力過度,亦是對殺人現場的不適。

桑娃臉色蒼白,很明顯是法力消耗太多的緣故,方才的大部分攻擊,都是由他抵擋下來的。

筆尖金光閃落,符咒起,縷縷光線就化作索命的金針,精準透過人的生死穴,殺人於無形。

哪怕如此,敵人依舊源源不斷,就好比雨後的春筍,一個一個的,悄無聲息的就冒了出來,也不知從何而來。

他們是怎麼落到這步田地的呢?許夢這般想着,側身擋住偷襲的刀光,手腕微轉,直接捅了別人兩劍。

先前她與桑娃按照約定前來,第一眼見到的,便是重傷的青符師兄,彼時他已即將陷入昏迷,口中只斷斷續續念著一句,神樹是血神木林,神樹是血神木林……

許夢聽得心驚,她拿到血神木之後曾經偷偷和系統確認過,盒匣里是貨真價實的血神木。

既如此,血神木林從何而來?何況若想建造這血神木林,又得貢獻多少的活人血肉?眼前浮現懸崖谷中那十幾棵神樹,許夢開始手腳冰涼。

未等她繼續深思,不知從哪裏跑出來的眾人便一擁而上,個個手拿刀刃,兩人自顧不暇,縱使青符師兄的傷勢嚴重,卻也無法脫身離開。

水眸微微腥紅,體內法術調動,許夢手下動作更加狠厲。桑娃見狀,也在加**下動作,爭取速戰速決。

烏雲遮月,乃是不詳。

有人踏風而來,掀起陣陣脂粉香氣,混著血腥味,熏得人頭疼。只見他稍稍抬起紅色蔻甲,拚命的眾人隨之而僵,不再動手,就好像按下了暫停鍵一樣。

許夢吃驚,抬眸看他。

他笑了,滿足又得意,彷彿很享受旁人驚詫的目光。

他轉身看向夜子桑,「桑奴,好久不見呀。」語氣淡淡,透著鋒利。

在他身後,片片藤蔓鋪滿空地,枝條舞動之間,露出昏迷的兩個人。

是醫仙姐姐,還有……燕飛。

夜子桑握緊手中符筆,見到來人,神色不辨,「衛容。」

「真好,你還記得我。」大手撫住自己的脖子,衛容在自顧自憐,「我都怕你以為我死了呢。」

指尖緩緩移動,落在了頸動脈上,他的目光鎖死桑娃,「畢竟你當年在我這劃了一道口子!」

夭壽,果然是敵人。許夢抿緊了唇,豎起渾身尖刀,方才她還抱有一絲絲幻想,覺得兩人若是熟識,說不定能放他們離去。

青符師兄的傷拖不起了。

她偏頭望向桑娃,想看看他是什麼表情,卻在不經意間,捕捉到桑娃臉上瞬時而過的迷茫。

有誤會?柳眉半挑,還未下落,就聽見那造作的男人繼續說道:「這三年,我時時刻刻銘記您這一劃!」

「若不是我足夠命大,怕也是活不到今日!」他笑得猖狂,其中恨意明明白白,「桑奴,今日你見到我,你可高興?」

心中迷霧撥開,許夢又憶起了三年前那個晚上,血漬瓦片,綿長血路,是阿桑乾的。

「聒噪。」符紙飛速而去,桑娃直接動起手來,衛容偏身躲過,命令身後藤蔓,「阿容。」

枝條絮絮,一半纏緊莫齊兒和燕飛,一半快速生長堆積,如草條積籠,只為困住兩隻撲騰的夏蟬。

「噗。」桑娃咬破舌尖,吐出半口血沫,混在手心之中,筆畫橫折,火符頃刻而成,灼燒翠綠枝條,映紅了眾人的臉龐。

許夢在一旁為他助力。

法力化作光條,緩緩流進夜子桑體內。

今日他畫符太多,已到力竭之際,少女無法,只能以自身法力渡人,以填補他損耗的虛空。

但江流入大海,又怎麼能讓大海的水平面上升幾厘米呢?最多的最多,也不過是暫時的慰藉罷了。

他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師姐。」夜子桑再次施出一個火符,嘴角勾笑喚她,「你莫要再給我輸入法力了。」

「再這樣下去,你會傷及心脈的。」

許夢搖頭,不聽。

她戰鬥力不高,把法力給他發揮更大的效用不好嗎?說不定還能多活幾秒,不虧不虧。

夜子桑無奈,強行切斷法力的輸入,藤蔓見他分心,枝條突突衝來,擊向他的心臟。

少年本可以躲,但不知道想到什麼,反而迎了上去,嘔出兩口濃血在筆尖上,難得滿意,「多謝。」

筆尖血液甩起,落在青符師兄和許夢身上,形起一個符陣。

許夢只瞧了一眼,便猜到這是以他心脈血畫成的瞬移陣,一次只可運兩人。

心脈血越多,傳送的距離越遠。

從前她不與桑娃親近,慕妙師姐想修復他們兩人關係,常常同她講些桑娃的事情。

其中就有過這關於瞬移陣的事情,謂他聰慧,短短數月就已學成。

只是心脈血一滴就可傳送極遠,他這架勢,怕不是想把他們送到千里之外,若是落地點精準,直接送到劍符宗都是有可能的。

許夢慌了,「你……」

「師姐。」他又喚了她一聲,道:「對不起。」他現下怕是救不了醫仙和燕師弟了。

他還有半條命。

這半條命,他想留給自己。

他還沒有成親,沒有見到新娘子穿紅嫁衣模樣。

怎能甘心就此死去。

「夜子桑!」腳下符陣已起,少女慌得要打人,可惜一切動作都被擋在無形的壁界之外,觸動不得,「你姑奶奶的!」

「你個王八羔子!」許夢淚流滿面。

夜子桑不看她,只顧著和藤蔓對打,等他再施出一個火符之後,那罵人聲就沒有了。

走了啊……

體內氣血翻滾,是明顯的重傷之兆,他單手撐在地上,右手顫抖,已是強駑之未。

衛容笑得暢意。

看了一場生死離別的大戲之後,他還想看一場血漫天雨的美景。

「阿容,殺了他!」

藤蔓嗖嗖而來,像冰冷的蛇群,緩緩纏上人的身體。夜子桑垂首,心想,若是化作鬼,留在師姐身邊,她會不會害怕呢?

草葉香越來越重,與之對應,是身上越來越多的枝條。讓他很意外的是,竟沒有預想而來的窒息感,只有繩索綁人時的緊繃感。

耳邊有人在爭吵。

「阿容,你幹什麼?」

「殺了他!」

「主人叫我帶他回去。」

「主人看上他了。」

「你……」

身體失重,夜子桑任由枝條綁着,氣轉丹田,療養內傷。他感覺自己穿過荒地,穿過屋舍,最後的最後,來到一所牢房當中,裏頭有十三個貌美的小少年,和他差不多大。

瑟瑟發抖的躲在角落裏,生怕有人把他們捉了去。

燕飛尚在昏迷,同他關在了一處。

牢房,少年,黑暗。夜子桑將熟悉又陌生的環境一一看過,眉間浮起厭惡,毫不掩飾。

「又來到這種地方了啊……」他輕聲自語,喃得莫名,「這一次,我也能,活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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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反派共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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