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差點害死我們

第二十八章 差點害死我們

整個病房如同遭了一場細雨,潮氣席捲而來,我感覺身上的衣服都變得有些濕乎乎的。

「哐當!哐啷!」

房間里好似多了個橫衝直撞的危險猛獸,所有的傢具物品都受驚般的不斷發出撞擊聲。

陳樹罵了一句什麼,我沒聽清。

緊接着,濃稠的黑暗裏跳出一豆火光。

火光照亮了一顆光頭。

不是陳樹,而是柳長安。

他手裏捏著根點着的小木棍,俊秀的眉目在搖曳的火光中看不真切。

「抱歉。」柳長安嘆息著說。

陳樹沒理他,而是朝我喊:「快和你大姐溝通一下感情!讓她歇會!」

「溝,溝通什麼啊?」

我腦袋裏一片空白,舌頭都捋不直了。

大姐雖然以前都很和善,但是現在明顯不怎麼和善了啊!

柳長安聲音裏帶着點無可奈何:「這是你的因果,只能你來想。」

因果。

又是因果。

我腦仁疼,搜腸刮肚的想該說什麼,陳樹那孫子還一直催。

沒有了柳長安的木魚壓制,房間內濕冷的氣息越來越重,我已經開始瑟瑟發抖。

「劉楠你想死嗎?!」陳樹咆哮。

我嚇得脫口大喊一聲:「大姐!」

這開頭喊出來,我倒是覺得壓力沒那麼大了,有些話在心裏憋久了,其實一直都很想說出來。

「大姐,咱們聊聊吧。」我平靜了一下情緒,又喊了一聲,而後在黑暗中靠着冰冷潮濕的牆壁,緩緩坐了下去,一條腿伸直,一條腿曲著,手臂搭在膝蓋上。

雖然我什麼都看不到,但身邊那種淅淅索索的動靜,以及詭異的冰寒氣息,讓我知道,有什麼東西靠近了我。

我深吸一口氣,對着虛無的黑暗說:「大姐,你家孩子,今年上初中對吧?」

「我得和您說句實話,我帶我朋友過來,是想要讓你魂飛魄散的。」

身邊溫度驟降,一隻軟踏踏帶着水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嚨。

那隻手上的濕冷,穿透皮膚,骨骼,讓我明白什麼叫做冷到骨髓深處。

我壓住想要跪下喊爸爸的恐懼,把一生的裝逼之力都用在這一刻。

「大姐,周老闆要是死了,就沒人能給你孩子賠償金,讓他上學,生活,好好長大了。」

「我來之前,其實挺猶豫的。我覺得您夫妻倆都太不容易,太慘了。」

「那周老闆缺大德的玩意,死了也是活該。」

「但是,我們主任,就是那個幫忙讓你丈夫去理療室照射紅外線的王主任,你記得吧?」

「他跟我說,周老闆得活着,我們才能幫您的孩子要到賠償款。」

脖子上的手鬆動了一些,我滿頭冷汗,知道自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圈。

「大姐,您信不過別人,那能不能信我一次?」

「我幫您夫妻倆要賠償款,親自把錢送到您家孩子手裏。」

「或者,要是您有信得過的親戚,那您託夢告訴我一聲,我把錢送過去」

「唰啦……」

我恍惚聽到水波蕩漾的動靜,緊接着,病房裏的潮濕氣息褪去,異味消失,那扼住我咽喉的手,也消失了。

病房裏靜悄悄的。

我不敢輕舉妄動,怕又惹出什麼麻煩來。可陳樹和柳長安都不說話,實在是讓我着急的如同熱鍋螞蟻。

這到底是是成了還是沒成?

給我個信號啊!

放個屁也行啊!

「哐啷哐啷!」

「撲通!」

「哎喲我艹!」

燈光亮起。

陳樹趴在先前假道士在地上擺地攤一樣放的那堆東西上,手裏捏著個香爐,腦門扣一團香灰,鼻子不知道磕碰到哪兒了,還有點流鼻血。

這是……連假道士的香爐也不放過的意思?

這和我剛才在黑暗中幻想的那個臨危不亂寶相莊嚴的形象天差地別,我一時間有點不想承認,這一坨丟人現眼的東西是剛才救了我的陳樹。

陳樹撅著個屁股嚎:「劉小楠,扶我起來啊!」

我只得晃動着軟麵條似的腿,過去扶他,第一下還沒拉起來,多虧柳長安幫了把手,才把陳樹弄到沙發上。

一開始我真沒把他這虛弱樣子當回事,只以為是摔的,也可能是裝的。

可我隨手用袖子擦掉陳樹臉上香灰后,頓時嚇了一跳。

這孫子的臉色白的和我身上的白大褂都要成一個顏色了。

我趕緊扶着他坐下:「陳樹你這是怎麼了?」

陳樹有些喘不上氣來:「快死了,去給我找棺材吧。」

我心下大驚,難道是剛才那東西太難對付,我添亂最後連累了陳樹?

柳長安在旁邊說:「他嚇唬你呢,不至於出人命的。」

我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

隨即又想起周老闆和秘書小梅。

小梅癱軟在床頭櫃邊上,我檢查了一下,確定她只是被嚇暈了,沒大事。

至於病床上的周老闆還是老問題,導尿管又被堵了,看來大姐能放過我,卻不可能讓他舒坦。

剛才危急時刻我能出於職業本能動手給他換導尿管,可現在啥事都沒有了,我對給周老闆換導尿管這事就產生了嚴重的抗拒之心。

但是眼看周老闆這再不處理就要活活憋死了,我只好按了呼叫鈴。

護士來的很快,雖然先是被這屋子裏暈的暈,倒的倒,還一堆亂七八糟香灰符紙嚇了一跳。

不過,某和醫院的護士就是專業素質過硬,馬上就調整好了心態,什麼都沒看到似的,迅速給周老闆處理好了一切。

完事兒了,人家護士還笑着問我:「你們這哪兒請的高人啊?今晚不錯啊,都沒斷開,不用再給他縫合一次了。」

這護士長得不錯,躺在病床上的陳樹一秒內滿血復活,十足風騷地單手搭著沙發靠背,給護士拋了個媚眼。

「妹子,鄙人陳樹,要不要換個微信?」

護士看看他那顆閃閃發亮的光頭,鄙夷的啐了一口。

「和尚還不老實點!」

而後就搖曳生姿的走了。

陳樹如遭雷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哭喪著臉,像是摸到了一去不復返的桃花運——假如他有過桃花運的話。

周老闆沒事了,小梅只是嚇暈,我終於有了閑心問幾個問題。

「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聽到兩個陳樹的聲音!」我回憶起來方才那短暫的驚魂時刻還心有餘悸,又追問來一句,「還有那個什麼『因果』又是什麼情況?另一個『陳樹』的聲音也跟我說這個詞來着!」

陳樹又重新四仰八叉地癱在沙發里,那小臉白的像是被十個大姐姐壓榨一整夜,眼下還帶着兩團青黑,一臉縱慾過度的樣子。

他指指柳長安:「問他,別問我,我傷心着呢。」

柳長安還真是個好說話的,給陳樹倒了杯水,開始給我解釋那些問題。

「你方才應該是被迷惑了心神,所以才會聽到兩個陳樹的聲音。」

「另一個,就是你們口中那位『大姐』。她可能是不想傷害你,所以想騙走你。」

我聽得心裏酸酸的,大姐都凶成這樣了,還念着我的好呢。

「至於因果。」柳長安問我,「你覺得什麼是因果?」

我回他:「物有本末,事有終始。」

柳長安點點頭:「我不清楚你和那位大姐之間發生過什麼。但是,我想她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就是因,或者是許多『因』之中非常重要的那一個。」

這話我一時間有些不能接受。

按照柳長安這意思,豈不就是我造成了大姐投河自盡,回來糾纏周老闆報仇,以至於這麼多人都想讓她魂飛魄散嗎?

柳長安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趕緊寬慰我:「並非是你害了她的意思。你可以當做是你的出現,影響了她的人生選擇。」

我在心裏咂摸了幾遍,這不是和之前一個意思嗎?

陳樹的聲音插過來:「你別鑽牛角尖了,就記住你現在是唯一能救她的人就行了!」

「救她?你之前不是說,要讓她……」魂飛魄散嗎?

陳樹撇嘴:「那是之前,現在你又和她有了新的因果,剛才你還和她有了約定,當然不能按之前的來了!」

大姐不用魂飛魄散,這自然是最好的,我問道:「那現在,你們打算怎麼辦?」

兩個光頭異口同聲:「超度。」

我問:「需要我做什麼嗎?」

「你要做的事情是最重要的。」陳樹的表情嚴肅了一些。

我下意識坐直了,等待任務。

「完成你和那大姐的約定,把錢和大姐的魂魄一起送回到她家鄉,然後,我們在那邊辦一場超度法事。」

我當即就有點為難。

從首都和山西往返一趟,再加上做法事的時間,這怎麼也得三天。

之前王主任給我批假讓我去保定,那是我們處理心內科的麻煩。

可現在周老闆這個是泌尿科的,也不知道王主任能不能批。

我打了個電話給王主任,沒想到他爽快的很,直接批了四天假給我,讓我把事情辦好再回來。

陳樹一拍手:「行,就等這煤老闆醒了要錢了。」

等待的過程里,陳樹忽然想到了什麼,朝着柳長安興師問罪。

「你剛才敲木魚敲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停了?差點把咱們都害死你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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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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