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恨不得殺了你

第243章:恨不得殺了你

雲層散開,月亮的銀光灑下。東郊大地的曠野上,睡倒了一大片。

隱約聽得到溪水水流的聲音,有長劍劃破長空的響聲,似乎有尖刀沒入血肉的聲音。這一夜,銀色的月光照的遍地猩紅,鮮血沒入草地,入了土的血液見不到了,只有掛在草上的血,被月光照得冷硬。

東邊的天漸亮,掛起來的晨曦泛著紅光。妖異的雲彩彷彿是被血色染紅一般,薄薄的雲層透出溢彩,紅日照亮了大地。

皇帝對太子趙元休有所不滿,近來多是讓他做些雜事小事。不過寧國公身死,這事告了一段落,也就收了對趙元休的刁難,重新讓他負責一些重要的事。

前一天潘家的家眷被流放了,第二日,趙元休已經到前朝同皇帝處置政務了。今日正好不必早朝,父子二人就在御書房內。

因為皇帝對潘家的事很不滿,之前官員來稟事也要小心謹慎著,說出的話還得在腦里過了一圈再一圈,才敢說出來。而一早東郊的事傳回來,茲事體大,官員還是得硬著頭皮上了御書房。

「什麼!」趙元休驚詫地脫口而出。

聽了官員稟報說,潘家的家眷一夜之間死了七十六人。皇帝也是意外,可也只是劍眉揚起,見得趙元休失態,皇帝隱有幾分警告地掃了他一眼,又淡淡收回目光,看向來稟話的人,「怎麼回事?」

來稟話的官員恨不得把腦袋栽進地里,聲音甚至還顫抖著:「回皇上,昨日,潘家的人是午前出發的,夜幕降臨時已經走出京郊,在遠東郊那處休息。士兵到溪邊取水,據說是喝了水之後就開始犯困,再醒來已經是今早了。微臣以為,這般周全又狠毒的做派,必然是有人尋仇。微臣不知此時如何定奪,還請皇上聖裁。」

別說是底下的官員不知如何定奪了,就是皇帝一時也犯了難。他是處置了潘家,寧國公和他的長子已經死了,念在寧國公衛國有功,到底是沒下狠手,可在流放家眷的時候,居然有人對他們下了毒手,一殺就是七十六人。

七十六!加上死去的寧國公和長子,便是七十八人!對於這個數字,趙元休就像深埋心底的陰暗的一面被人猛的撕下,意識到這事肯定與崇教殿的那人脫不了干係,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她吩咐下去的!這樣想着,便有一股怒氣衝上腦門,他氣得發抖,恨不得立即將那人抓來狠狠責打一番。

皇帝大感頭疼,抬手扶額,嘆氣道:「將剩下的人先安置下來,下殺手的人得查一查,總得找到背後下毒手的人,給世人一個交代。」畢竟如今還有不少寧國公昔日的好友在關注潘家的事。要是沒有給個說法,這事怕還有得鬧。

官員自然是領命退下去了。

潘家的家眷剩下還活着的都是年輕的女子和幼兒,連家生奴才都只剩下女子和年歲不大的孩童,算算人數,正好剩下四十人。

東郊草地上經歷一場單方面的屠殺,濃濃的血味衝天,煞氣不小。潘家還活着的人醒來發現處在屍體中,一眾女眷和孩童嚇到顫抖,親人死的模樣和擔心自己就是接下去將死的人化成濃濃的恐懼,這恐懼就如同潮水。他們就像是溺水的人,呼吸不得,漂浮而不得救。

西陸和白藏只是接宮裏傳出來的消息,再把事兒做完,不必再往宮裏遞消息。是以,墨輓歌並不能從他們這裏知道宮外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的。反而不少消息,是從念青這裏知道的——包括這次也是……巳時末,念青就將消息傳到墨輓歌耳里了。

七十六人,那就是七十八人了。這麼說來,仇就算是報完了。

可是,墨輓歌撫上酸麻的心口,莫名其妙的有些空落落的感覺。既然事情都已經做完了,那就可以甩手離開了。可為什麼沒有一點痛快,反而有奇怪的煩悶感?真是奇怪,心口疼得有些發麻了。

「太子殿下到——」

這時,外頭忽然響起宮人的唱聲。沒一會,就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大跨步走進來,跨進寢殿門時,應是覺得寢殿沒有大敞的門礙眼,揮手重重地推開,惹得那門撞到後面的東西又反彈回來,撞擊聲中,出現在寢殿中的是氣勢洶洶的趙元休。

彼時墨輓歌正坐在桌前,右手手肘搭在桌上,撫著心口,左手隨意放在腿上。而念青則是站在她的身旁,面朝著寢殿門口,看着來勢兇猛的太子。

墨輓歌看了看他,從容地起身,朝着趙元休便要屈膝行禮。

不料趙元休醞釀了一路的怒火,這會正惱恨呢,看她十分從容的,還要行禮,便是在惺惺作態的挑釁自己呢!他失控地兩三步走上去,竟然是抬手掐住了墨輓歌細長白皙的脖頸,推着她倒向後方的床榻。

「殿下!」念青驚呼。

他的力氣是真的大,墨輓歌緩不過來,眼前一黑,后腰撞到床沿,后腰一陣劇痛,還沒緩過來的眼前漆黑,就聽趙元休暴怒地吼道:「本宮已經是警告過你不準插手!你竟敢!你膽敢!對潘家人下手?是不是本宮這些時日太縱容你了?把你縱得無法無天了!嗯?」

念青撲了上來,拼了力氣就要在趙元休手上把人解救出來,不料趙元休正是暴怒的時候,念青的動作實在令他更加反感,惡狠狠地看過去,吼道:「把她給本宮拉出去!」

趙元休的話立即吼來了兩個太監,一人扯了一邊,將念青提了出去。在寢殿門口的小福子,默不作聲地將門給合上了。

趙元休分神說話時,手上的力道便不由自主地鬆了松。墨輓歌因此才得以喘息,眼前恢復了光亮,可又濕蒙蒙的,後面她才意識到濕蒙蒙的是自己的淚水。

可也只是鬆了一口氣,接着喉嚨又是一痛。

趙元休又回過頭來了,他面目猙獰,瞪着眼睛將她漲紅了臉流出眼淚掙扎的模樣收進眼底,被隱沒在性情深處的暴虐氣息此時反客為主般佔據了他的意識。他恍惚間看到那個穿着紅衣的女孩子,高傲又尊貴地在他面前走過,連個目光都不屑於施捨。

她是謝氏的女兒,謝氏是害了母妃的罪魁禍首……她曾是對着凌奕然言笑晏晏、曾經為了一個奴才頂撞自己、又裝作答應自己轉身讓人殺了潘家的人,壞了自己的事!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

不知從哪裏發出的聲音灌進他的耳里,他手上的力氣又添了三分,意料之中地看到身下的女子微張的紅唇張大了兩分,雙眸失神,他嗜血地勾了勾唇角。

墨輓歌的手沒有去推扼住自己喉嚨的手,反而是一直攥著身下的被褥,非凡不逃避死亡甚至自己屏住呼吸,而且心口一直酸麻未去的疼痛已經變為劇痛蔓延全身。

呼吸不得的痛苦是讓人難以接受的,可,墨輓歌自虐地屏住呼吸,覺得其中甚至有一點快感,像是自我解脫一樣。一時間,她感到自己是輕飄飄的懸浮起來了,飄蕩在空中看着並不掙扎的自己的肉體。

忽然從口齒之間溢出一聲呻吟,隨即,她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了。而現實是她無力地鬆開了手,同時,緩緩閉上眼睛……

她閉目的動作其實並不突兀,甚至是被扼住喉嚨時,情理之中的被掐死的必然結果。可是,這動作驚醒了暴怒中的人,一身煞氣褪的乾乾淨淨,他猛然鬆開手,往後邊退了退。

沒有了束縛,還不至於斷氣的女子像離了水的魚,躬身起來大口呼吸,發出像破敗風箱拉風時的刺耳聲音。墨輓歌大口呼吸著,此時五臟六腑都疼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得呼吸、臟腑才疼的,還是因為心脈一陣陣的攥痛引起的。

白皙的脖頸上留下一道青紫的掐痕,趙元休後知後覺自己險些將她掐死,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的雙手,沒想出自己方才怎麼那麼衝動。

過了許久許久,墨輓歌才緩過來,撐着手半坐起來,劫後餘生時雙頰是紅色的,勾唇一笑,滿是嘲諷,「殿下,就差一點了,怎麼……咳咳,怎麼不再多使點勁呢?」她發出的聲音完全不像她的聲音,沙啞殘破。

趙元休莫名有些心虛,可定神一想,起因全是墨輓歌不聽自己的話對潘家人動手,這點心虛也就理所應當地丟到九霄雲外了。

「本宮恨不得殺了你!」他沉聲道,惡狠狠地瞪着她:「本宮已是跟你說過,不準動潘家的人!你為何陽奉陰違?」

墨輓歌咳了咳,聞言抖肩笑了,她臉上一派風輕雲淡,她答:「我並未答應你。」

趙元休一愣。

墨輓歌靠着床角坐起來,聲帶應該是傷得嚴重,她說一個字都像是刀刮一樣疼得厲害。

「一命抵一命。」她說,「我的仇報得差不多了。若是你要我的命,便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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