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你怎麼不問我跟誰

當時的夏苒苒卻並不像是夏朵朵這樣想。

她會埋怨母親，她不理解母親，她甚至覺得醫生這樣一個職業，害人不淺！

媽媽是所有人的醫生，卻唯獨不是她一個人的媽媽。

直到有一天，蘇芳染帶着夏苒苒去了一次醫院，去看望病人。

一進病房，所有的人，都是熱情的跟媽媽打招呼，還熱情的招呼着她，給她塞各種吃的，誇獎的好聽話不絕於耳，誇的她暈暈乎乎的。

可是，接下來的病房，卻讓夏苒苒觸目驚心。

既然是有治療好的病人，那就有重病病入膏肓的病人。

夏苒苒看着那些在床上躺着苟延殘喘的病人，那模樣，深深地扎入了她的心裏，讓她覺得可憐。

她一片茫然的一路上跟着蘇芳染回到了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蘇芳染才告訴她，這一個月來，她在醫院參加的是一項傳染疾病的研究診治，剛才看到的那些病人，有已經痊癒的病人，也有掙扎在死亡最後一線的病人。

「苒苒，你看看他們臉上的笑，都是最真摯的笑，他們剛剛從死神的手中，撿回了一條命，如果沒媽媽在，他們就需要多受一段時間的苦，甚至……有些人就因為一點點小的失誤，就有可能回不來。」

夏苒苒這個時候才真正的震撼了。

她點了點頭，忽然就一把將蘇芳染給抱住了，「媽媽，我錯了。」

蘇芳染拍著小苒苒的背，「孩子，你沒有錯，這只是選擇，我選擇了做一個醫生，就必然是要犧牲掉一些陪伴孩子家人的時間，但是媽咪保證，以後不管多忙，一定會常陪陪你的。」

這個時候的小苒苒心裏想，病人比她更需要她媽媽。

病人錯過了這個治療的最佳時期，那就永遠沒有機會了，而她不一樣，她還有很多很多年，很多很多天陪伴媽媽，等到媽媽退休了，到時候她可以每天都陪伴媽媽。

可是，她到底還是想錯了。

在後來母親得了絕症的時候，她才忽然意識到，時間不多了。

那個時候，她多麼希望母親能夠在平時對病人自私一點，對自己的家人大方一點，不要總是大把大把的時間都花在醫院裏，卻唯獨是把留給自己女兒的時間，就像是從海綿裏面擠一擠的水一樣，少得可憐。

然而，當初的小苒苒，成了現在的夏苒苒，當初那個一心想要媽媽自私的小女孩，也變成了一個成為醫生的媽媽，一切就又重演了。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在一點一滴的時間的軌跡中，緩慢的推進著。

夏苒苒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因為朵朵的這些話，想到了那麼久遠的事情，可那些事情就不由自主的從自己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讓她愣怔了好大一會兒。

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房間里就只剩下了一個霍小七，夏朵朵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霍小七正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她。

夏苒苒也同樣看着他。

她先回過神來，笑了笑：「小七在幹什麼？」

霍小七眨了眨眼睛，「你在想什麼？」

夏苒苒有點詫異霍小七竟然會這樣問她。

她頓了頓，「我在想我的媽媽。」

霍小七歪了歪頭，「你想媽媽了嗎？」

「嗯，」夏苒苒蜷起雙腿，「我想那個時候，我媽媽把大部分的時間都留給了病人，忽略了我，後來她走的早，我也沒有多少時間去陪她……」

時間就是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甚至就連回首的時間都不曾有過。

霍小七點了點頭，「所以你想要平常多些時間陪陪朵朵。」

「還有你，」夏苒苒笑了笑，「你和朵朵對我來說都一樣。」

霍小七一雙緊緊握了一下小手，「是么？」

「當然了，」夏苒苒說，「你和朵朵都是一樣的。」

「那如果你和我爸爸分開后呢？」霍小七問。

夏苒苒一下就愣住了。

她的臉上有點白，「分開？」

她本是想要用茫然來取代，或許霍小七隻是隨口一說呢。

可是……

當她看見霍小七這樣一雙認真的雙眼的時候，就知道，他和夏朵朵畢竟是不一樣的。

一旦是當霍小七問出口來的時候，那他就是真的知道了。

她嘴角溢出了一點慘淡的笑，「你是怎麼知道的？」

「看出來的。」霍小七回答。

夏苒苒失笑的搖了搖頭。

很奇怪。

她和霍小七聊天的時候，有一種和夏朵朵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夏朵朵的話，她可以隨意去想理由去糊弄，反正朵朵什麼都會相信，又什麼都不會深究。

可是霍小七卻是不一樣。

她糊弄的話尚且沒有開口，都覺得他這雙眼睛都要把她給看透了。

或許就是因為霍小七從小生活的環境不同的原因，霍小七從小就經歷過太多，和夏朵朵不一樣。

所以，她在霍小七的面前，就從來都沒有去左右其詞。

現在也是一樣。

她笑了笑，把鬢邊垂落下來的長發掛在了耳後，「我表現的很明顯么？」

「不明顯，」霍小七十分老師的說，「你和爸爸都表現的不明顯，但是我還是看出來了。」

夏苒苒笑了笑，「走吧，去廚房幫你乾媽的忙去。」

霍小七跟在夏苒苒的身後，緩步走着，忽然伸出手指來勾了勾她。

「你為什麼不問我，我會跟誰？」

夏苒苒楞了一下。

她本以為，霍小七畢竟是霍家的孩子，而她，到現在對他來說，也都只是一個半路闖進來的阿姨一樣。

一個對他就算是再好的阿姨，又如何能和親生的爸爸和奶奶來相比的。

況且，霍家現在就他一個長孫，將來霍家的那一切，都是要留給霍小七的，如果跟着她夏苒苒，她能留給霍小七什麼？

什麼都留不下來。

「什麼？」她有點詫異，彷彿是根本沒有聽清楚，就又多問了一句。

霍小七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沒什麼。」

現在輪到夏苒苒心裏堵得慌了。

如果霍小七跟夏朵朵一樣，要知道什麼，就非要問個底朝天，打破砂鍋問到底，問到她心裏煩，那和現在這樣，霍小七自己撤回了自己的問題，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