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人卻已經不在了
夏苒苒搖著頭，「不，外公，你不要這樣，我不想讓你走……」
媽媽離開的時候，那個時候她還歷歷在目。
可現在，她就又要送走病床上的又一位親人。
為什麼對她好的人就都逃不過死亡的命運呢。
蘇老爺子說：「傻孩子，不管是我，你外婆，還是你媽媽，我們……都只能陪伴你……人生的一程，但是這一生的全程，是要靠你自己一個人走完的，能陪伴你的，只能是你的丈夫。」
夏苒苒搖頭：「外公你說的不對，外婆也……沒有陪伴你這一生。」
蘇老爺子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是啊，她也沒有陪伴我這一生，是我虛度了這十幾年的時光啊。」
他是為什麼沒有在妻子離開后，就毅然的追隨她而去呢？
那久遠的記憶，緩緩地破土而出。
他驀地想起來在妻子臨終前的話。
「你一定要……好好地，把靜茹給安排好，還有……苒苒……芳染走的走，苒苒這個沒娘的孩子……太可憐了。」
他是為了孩子留下來的。
他轉向夏苒苒，伸手握住了夏苒苒的手。
粗糙的手，在這段時間病痛的折磨下，已經幾乎只剩了一層皮包骨了，摩挲著夏苒苒的手背的時候，有點刺痛。
「苒苒啊，別哭，外公是去天上找你外婆去了，外公只是換了一個地方去生活，還是會看着你們，看着你們……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他看着高高的天花板。
他彷彿看見了他溫柔和婉的妻子，正在雲端盡頭朝着他招手，他笑了笑，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夏苒苒趴在床邊，一直握著外公的手，沒有鬆開。
過了許久，已經到了吃飯的時候，小姨夫先安頓了蘇靜茹在旁邊的房間里給孩子餵奶。
女傭走過來，「姑爺，要開飯么？小姐還沒從老爺子的房間里出來。」
蘇靜茹喂著孩子，說：「先叫苒苒出來吃飯吧，讓爸也吃點東西。」
趙管家聽見就去辦了。
可是，不過半分鐘，趙管家就匆匆忙忙的又跑了回來。
「不好了，我……我好像看着老爺子不太好了……」
蘇靜茹一驚，抱着孩子就站了起來。
正在吃奶的孩子咕噥了一聲，有點嗆奶。
小姨夫皺了皺眉，「你先在這兒，我去看看。」
蘇靜茹怎麼可能放心的下，她將孩子交給一旁的保姆，也整理好衣服走了出去。
來到蘇老爺子的房間，推開門，裏面沒有開燈。
天色將暗，只有從玻璃窗外面投射進來的點點自然光線，而就在這樣的自然光線中，能看見病床邊，夏苒苒跪坐在床前，趴在床邊，手還握著蘇老爺子的手。
「苒苒，怎麼不開燈啊？」
她開口詢問的聲音很低，就好似是生怕聲音過大驚擾了誰。
蘇靜茹小心的走了過來，她的手，抑制不住的顫抖，想要去觸碰去探一下老爺子的鼻息。
只是……
手顫抖的太厲害。
小姨夫路遠航先一步去探了探老人的鼻息，反手握住了蘇靜茹的手，「爸爸去了。」
蘇靜茹腦子空白了一瞬，身體一軟。
就算是在這兩天，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心理預期，可是真的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還是不能一下就承受得住。
路遠航已經先一步將蘇靜茹給抱住了。
「靜茹，你要堅強一點，還有苒苒和孩子。」
蘇靜茹抑制住自己的悲傷，忙點了點頭，「嗯，我……我知道，遠航，你先去拉苒苒……」
「你先在外面休息一下，我來安排。」
路遠航把蘇靜茹給扶到了外面坐下，一邊安排趙管家來聯繫一下殯儀館的人，一邊叫女傭進來扶夏苒苒。
「小姐，您起來吧，老爺已經去了。」
女傭的話，傳入到夏苒苒的耳中。
「你走開！」夏苒苒忽然狠狠地推了一把身後的女傭，「外公還好好地在這兒！你要咒我外公么！？」
這頂帽子，女傭可不敢戴。
她有點忐忑的說：「苒苒小姐，老爺已經去了。」
「你滾開！來人！趙伯！」夏苒苒大聲叫着，「把這個女傭給我開除了！她竟然敢詛咒我外公去死！」
趙管家進來，把女傭給叫出去了。
路遠航沒想到夏苒苒會有這種反應。
這樣就難辦的多了。
他叫趙管家安排了兩個身強力壯的女傭把夏苒苒給架開。
可是夏苒苒卻拼了命的去掙扎了起來。
「小姨夫！你也跟他們是一夥兒的么！你們難道巴不得外公死去？你們都放開我！」
夏苒苒是夏家的千金，女傭就算是身強力壯，也不敢傷了她，全都退了出來。
蘇靜茹扶著門框進來，「遠航，你去給霍景深打電話，我先和苒苒說會兒話。」
路遠航點了點頭。
她拍了拍蘇靜茹的肩膀，「你自己當心點。」
「我知道。」
蘇靜茹知道，父親去世了，她不再是一個孩子了。
她不再有父親遮風擋雨支撐起這個蘇家，她要負擔起來父親未盡的責任。
她一步步朝着夏苒苒走過來。
因為剖腹產的手術刀口還沒完全癒合，她走路需要很小心。
好在這段時間在家裏休養的不錯，她的身體元氣恢復的不錯。
她靠在一旁的軟沙發上坐了下來，微微曲起了長腿，「苒苒，你外公已經走了，就算是你拉着他的手不放開，他也已經走了。」
「沒有！」夏苒苒說，「小姨，你在騙我，剛才外公還在跟我說話呢！」
「你不承認也好，你叫外公，他永遠都不會再應了，他也不會再睜開眼睛，也不會在開口說一個字了。」
蘇靜茹十分平靜的說出這些話，她的心就如同是被刀剜一樣，痛的撕心裂肺。
就算是痛，她卻也要開口說。
這是事實，就算再痛，也是事實。
夏苒苒沒有再反駁蘇靜茹了，但是她卻還是緊緊地攥著外公已經僵硬發冷的手。
霍景深一下飛機，就接到了路遠航的電話。
「霍少，蘇家大宅這邊，需要你來一趟。」
「老爺子已經走了？」
「是的。」
霍景深腳步滯頓了一下。
片刻后，他說：「我二十分鐘後到。」
掛斷電話后，霍景深抬頭看了一眼墨藍色的天空，有飛機飛過，彩燈閃耀。
蘇老爺子臨終前對他說的那一番話，還在耳邊，而人卻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