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往事
十二年前。
急診科搶救的一個酒駕超速車禍患者，被送到醫院的時候腦幹嚴重損傷，腿都僵硬了起來，尿崩，就連下丘腦都傷到，基本屬於九死一生的主。各項評分加起來，總之什麼都是瀕死狀態。通知家屬做好心理準備的時候，家屬哭成一團。
經過王成動和各個醫生護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死馬當做活馬醫，總算從鬼門關拉回了一寸，雖然如此現在也是在生死線上徘徊不定，沒準真沒時候閻王爺一高興就叫他去打了一場麻將去了。據說，當時一車四人，三人當場死亡。這個人是駕駛命還真是大沒有死還有搶救的機會，他居然是個寶馬7系的車主。而寶馬車顯然光注重豪華了，忘記設置安全系統，車撞成那樣，氣囊一個沒開，這更不得不說他的命大了。
第二天深夜，患者的妹妹一個中年女人從台灣趕來，哭死哭活要求探視。非探視時間已經給她通融了，突然見她從包里掏出一包藥粉，說是從一個什麼極其靈驗的廟裏求來的，拿到藥粉的一刻就是她哥哥血壓下降的一刻，全家捧著那包藥粉一臉虔誠地要求給他哥哥喂進去。還說廟裏的方丈說了，藥粉喝了人就沒事了，就又像之前一樣活蹦亂跳的了
王成動一聽，堅決拒絕。醫生的工作已經很忙了，誰還能專門派個人替她家看護那喝了不明藥粉的病人啊，萬一喝了之後人就不行了，或者和輸入的其他葯起了反應呢？萬一哪個清潔工沒注意給給她們看作救命稻草的藥粉碰掉了呢？萬一影響到醫院一些高精密的儀器檢查患者的身體情況呢？責任誰擔當的起？再說這裏是醫院，是有規章制度的，患者除了用醫院的藥品，聽醫生的醫囑、護士的護理，哪能誰想吃什麼偏方，靈丹妙藥就吃什麼，那要醫院有什麼用。今天要是允許喝了這個「靈丹妙藥「，明天就會有人來燒香，後天就有人請道士來捉鬼，大後天就來這裏辦法事，醫院就比菜市場還熱鬧了，到時候還不陰間陽間的東西都來湊熱鬧啊。
一個不同意，一個非要讓病人喝，頓時劍拔弩張。整個病房都充滿了火藥味。
病患家屬狠言相向："人死了，就是因為你們不給喝藥粉造成的！死了做鬼都不放過你！"
李倩關鍵時刻來了一句："符既然這麼靈驗，你們把病人帶回家去，貼自己床頭好了，還要我們醫生護士，幹什麼？再不濟你們讓道觀做個法得了。"
患者家屬上來就是一拳差點砸到她鼻子上，幸虧李倩還算靈敏，再加上身體素質過硬，一個跨步就躲了過去。關鍵時刻科室的錢主任趕到把病人家屬安慰了回去
趙玉見到李倩的時候她還憤憤呢！
笑着刮她鼻子："你就算不能救火，也不要引火上身。人家本來就在要失去親人的當口，你何必將人家逼到死角？聽說這傢伙家裏沒有什麼錢，家裏人肯定是考慮負擔不起經濟負擔，年紀剛三十七八，他這一走，一家大小連個仰仗都沒有。你哪怕就從人道主義出發，也不要嗆人家了。"
李倩突然眼淚就掉下來了："到底誰沒人性？這個要死的人，是他們家的頂樑柱，是他們家的利益所在，人要是走了他們家就垮了。說到底都是私利。可他們有沒有想過我們？這個人送來的時候和死人有什麼兩樣？我們費了多大的勁把他救活，我一夜不睡地搶救他，我能從他的生里得到什麼好處？我為什麼要費這樣的辛苦去救他？就為每個月兩千塊錢我費得着花這樣的心血嗎？我對得起我的職業和我的心，可他們連最起碼的尊重和感恩都沒有，他現在活下來，全部是什麼靈丹妙藥和和尚的功勞，他要是死了就是我們的過錯。如果是這樣，他家人為什麼不送他去廟裏，卻要送到我們醫院？我們沒有功勞，連苦勞都沒有，我難道不寒心嗎？我說這句話有什麼錯？"
趙玉答不出。
趙玉只能以病人的心去想，一個臨死的人，家裏能抓住的任何一根救命稻草都是希望。這個靈丹妙藥就是他們最後的希望。我既不願意破壞他們最後的支柱，也不願意承擔我無能為力的責任。這是兩難的抉擇。
趙玉抱着李倩，親親她，抱抱她，刮刮她的鼻子，突然我問："刮鼻子的刮怎麼寫？"
李倩一愣，說："怎麼寫？提手旁的嗎？"
"小笨蛋，颳風的刮呀，舌頭的舌加個立刀。"
她還一臉迷惘。
趙玉在她手掌上寫下。
"啊！你說是刮宮的刮啊！刮匙的刮啊！切！不專業！"
趙玉大笑。她的幽默感，永遠是這樣即發的。趙玉希望她多笑笑，少哭哭，永遠沒煩惱。雖然這就像物理上的勻速直線運動一樣，只是一個理想狀態。隨着現實的推進，她的心會越來越堅硬。
"李倩，你還喜歡當護士嗎？"
"喜歡的。"
"哪怕人家罵你？"趙玉看着李倩問道。
"大部分人都是好的呀，上個月出院的王媽媽今天路過這裏特地給我買了點心。很多人很懂道理的。我怎麼覺得越年輕的人越不通人性呢？王媽媽那麼大歲數，你對她一點好，她都記得。年紀輕輕的中年女人，你對她們再好也沒用。"李倩頓一下，泄氣地說，當然，"我對他好，他的確不知道了，很有可能到死都不知道。"
王成動和趙玉李倩都是同學那時剛剛從學校畢業沒多久就來到了這市醫院。
第二天
「你說你們這是什麼醫院，本來不讓我們喝這個靈丹妙藥，現在病人在你們醫院連床都下不來，眼睛還沒有睜開，我在最靈的廟裏求的靈丹妙藥就是不讓喝，你說你們這是什麼醫院，簡直是喝人血，你們這是治病救人嗎，你們簡直是見錢眼開的機器，我們在這裏住院家裏的錢都花沒了，大傢伙你們看看這是什麼醫院，這哪是救人啊。一個身穿花色連衣裙身材臃腫的中年女人站在醫院門口，指著剛剛來這裏的王成動滿臉的兇惡，不時有口水噴在王成動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