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一首《江南煙雨》不緊不慢的彈奏起,琴音絲絲縷縷,如同綉娘一般一針一線之中勾勒出江南煙雨的美景。
烏蒙國的音樂果然名不虛傳,琉璃開始閉目思索她將要彈奏的曲目。
那日夜月下的笛音太過美好,讓琉璃至今都繚繞於心,以致難以忘懷。
《廣陵散》她雖未曾彈過,但音律已經記住了。
若是彈其他琴譜,未必能達到勢壓一頭聶流雲的作用。姑且試試那首吧!
琉璃嘴角抿過一抹自信,素手纖纖,指尖微涼。
摸到琴弦的剎那,那音符彷彿自然而然的在腦間飄蕩,好像打通了任督六脈一樣,一蹴而就。
輕攏慢捻,琴音如同高山流水般緩緩而來,卻一氣呵成。
驟而低沉喑啞,忽地別開生面。
情懷滿滿的灌注音律之中,讓人不由閉目聆聽,隨着琴音的高低起伏到達另一個神奇的天地。
或鳥兒啼鳴,或微風浮動樹梢,落葉似有情,流水常精謐。
彷彿這山,這水,這人,都在琴音之中活了過來。為人在眼前勾勒出一道栩栩如生的場景,宛若身臨其境。
一曲終了,琴聲錚錚然,眾人才慢慢從適才的情境中脫身。
「啪啪啪!」
慕明昀從琴音中回過神兒來,不禁拍手叫好。
連南宮楚牧身為一個外行人,亦是不免稱讚,「真好聽!」
慕明昀這樣情難自禁,失控的鼓掌動作,引得琉璃側目。
也正因此,慕明昀袖口處那塊不期然地露出來的破舊,正好撞入琉璃的視線中。
琉璃的這道探究的目光並沒有加以掩飾。
向來敏感的慕明昀自然也注意到琉璃所關注的點。
他袖口處那塊奶娘親手縫製,十分隱蔽的補丁,無不彰顯他平日生活的窘迫。
當即低下頭,略顯尷尬的縮了一下衣袖。
《廣陵散》居然沒有失傳?呵,恐怕也只有像琉璃這樣身份尊貴的帝女才可以獲得。
慕明昀不由神情黯然,而他唯有韜光養晦,才能存活下來。
同為那個人的孩子,只因他的寵愛不同,便連活着都是奢求嗎?這是為什麼?慕明昀不禁攥緊衣袖中的拳頭。
「這難道就是《廣陵散》?」
聶流雲不由拍案起身,愕然中又飽含驚喜的問道。
「正是!」琉璃十分驕傲,不吝回答。
「《廣陵散》不是早就失傳?就連我烏蒙國也沒有保存,你又是從何知曉的?」聶流雲忍不住刨根問底,神態依舊是不可置信的模樣。
「只是偶然間,有幸聽到別人吹了兩遍罷了。」
琉璃表面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心中卻儘是得意。
讓你不可一世,讓你膽敢小覷本公主,這下總該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了吧!
「只聽了兩遍就學會了整首?」
這下,換慕明昀吃驚了。
「嗯!」
琉璃一副理所當然,喜歡的東西,學起來自然不難。
「四哥若是想學,琉璃可以寫個琴譜給你!」
琉璃對她這個四哥沒來由的親近。或許是出於同情,或許是彼此血緣關係的碰撞,或許是因為他與自己同樣對琴瑟比較摯愛。
慕明昀的心間不由有一股暖流流淌,自母妃死後,再也沒有人肯如琉璃一般這樣不卑不亢的平視、面對、尊重自己了。
「我輸了!」
聶流雲雖然厭惡琉璃,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次琴技的比拼上輸給了琉璃。
聶流雲麻溜的收拾東西,爽快的將自己的位置騰給琉璃。
琉璃甚是滿意,此人倒是說話算話,絲毫不耍賴皮。
若是自己的東西被人搶了,她可沒這個好脾性。不過對象換作是別人,琉璃倒是十分欣賞聶流雲身上這股子痛快勁兒。
位置選好,授課的夫子也煞有其事,儀態翩翩的來了。
……
琉璃原本對本節課抱有期待。畢竟她也是喜好琴瑟之人。
閑時聽琴、撫琴,也總是興緻勃勃的,但來授琴的人思想太過迂腐,不得琉璃待見。
是以,某人在啟蒙之後,上的第一節課便在昏昏欲睡度過。
腦袋有一下沒一下的磕著桌子,要不然就是雙目獃滯的看着窗外的花兒、鳥兒,就是不看台上的夫子。真真是辜負了夫子的一番「敦敦教導」。
於琉璃而言,夫子的講義,倒成了哄人睡覺的搖籃曲。
別說,這上南書院建築的相當不錯。假山堆建,小橋流水,雕欄玉砌,奇珍花卉,曲徑幽深。
要不是堂上夫子重男輕女的言論,實在聒噪,她能在此地待上半日。
縱然琉璃再不喜歡這夫子,可這表現的,也過於明顯了,讓台上的夫子不得不出言加以干涉,不然夫子的臉面何在?
夫子一職在琉璃國十分受人尊崇,能夠擔任夫子的都是州縣中最德高望重的,台上的趙夫子也不例外。
他從職夫子多年,上至京城皇親貴胄,下至普通黎明百姓,哪一個不得對他恭恭敬敬?卻碰到琉璃公主這個刺頭,偏偏又奈何不了。誰讓人家背景大?
琉璃公主的身份,今上對她的寵愛,誰人不知?趙夫子也早有耳聞,不得已的情況下,他也不願得罪公主。
可這小妮子實在太不給面子了,竟然在他的課上,直接趴到桌子上呼呼大睡。
這堂課上其他人身份雖然不及琉璃公主尊貴,但也是不遑多讓。其他人皆肅穆以待,唯有琉璃公主亂了章法,實在有失偏頗。
也罷,一日為師,操的就是老父親的心。今日,他就替今上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目無尊長、恃寵而驕的公主。
「咳咳!」
夫子清了清嗓子,用戒尺敲打了一下桌子,希望可以因此引起琉璃的注意,讓其端正坐姿。哪知等了半天,某人沒有絲毫動靜,絲毫沒有要鳥他的意思。
夫子眸光一凌,八字飄逸的半灰小鬍鬚隨着開口講話輕輕的顫動着。
「琉璃公主可是對老夫講課的內容不太滿意?」捋了捋鬍鬚,若有其事的問道。
「嗯!」琉璃輕哼了一聲,姿態慵懶,目光懈怠。
聲音軟孺中帶着幾分剛睡醒的惰意。琉璃的回答可以說相當不給情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