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嫣然縣主（二）

「公主!」落雨見琉璃醒來，立刻上前將她身上的毯子撤下。

雙眼迷離，紅唇輕啟卻有氣無力的問道，「幾時了?」

「回公主，快日落了!」

居然睡了這麼久，最近時常犯困又嗜睡如命，當真活不過二十嗎?思及不由冷笑，她自是怕死的，但她更怕大仇未報留着遺憾，讓奸佞小人繼續舒服瀟灑的活着。

「落雨為我更衣梳妝，一會兒去見皇奶奶!」

聽風會一些拳腳功夫做事粗中有細負責宮外事宜，落雨性子溫和心思縝密負責服侍自己起居。

落日的餘暉將西半邊的天空暈染成彩，側露一道霞光打在西所那座最恢宏的宮殿屋脊上，碧瓦飛甍折射出鮮艷奪目的紅色光亮。

琉璃著一身紫色廣袖流仙裙，斜插珠玉髮飾簡單，不施粉黛步伐輕盈的出現在長樂宮。

驚起晚風一掠，拂起她額間的鬢髮，裸露出那朵淡然出塵的梅花胎記，端地是貌美無雙、傾國傾城讓人無法移目。

冤家路窄，她與陳貴妃有不共戴天的弒母之仇，如今卻偏巧打了個照面。

她恨不得對其剝皮蝕骨卻只能含笑相迎，只因為時機未到，小不忍則亂大謀，面上如此指甲卻嵌到肉里。

「公主也來了？」陳貴妃媚眼如絲春風滿面，端地是溫柔嫵媚、美艷無雙，笑盈盈道，「昨日，本宮還與熙嬪提及公主，公主素來孝順，可本宮日日前來太后這兒叩拜怎生也沒遇到過公主，今日終於得償所願的碰到公主了。」

得償所願？我看是巴不得永世不見吧！陳貴妃話中有話，明裏誇獎自己孝順實則在詬病自己有意躲藏，心思狹隘，不肯放下過去。

「倒不知陳貴妃對璃兒如此用心一直注意著璃兒，既然如此何不常來沐璇閣走走，也好讓璃兒奉上香茶美曲款待貴妃？」雖然心中已是波濤洶湧，但面上依舊是那麼的和睦美好。

「時候不早了，想必貴妃也不希望皇奶奶等久了吧？」

琉璃輕移步伐錯過陳貴妃的身子與她擦肩而過，目光極其冷淡。在口舌上爭執個高低根本毫無意義，只望有朝一日能給她致命一擊。

擦身而過的那一刻，陳貴妃臉上所有偽裝的溫柔賢惠一點一點的崩塌，取而代之的是陰惻狠毒。來日方長，本宮倒要瞧瞧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妮子能囂張到幾時？本宮當年無權無勢也走到今天了，還會怕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

軒轅氏向來喜歡熱鬧，今上又十分孝順。順理成章的，前來叩拜的人時常踏破長樂宮的大門。琉璃最不喜那些虛偽客套的熱鬧，她向來要等到人少的時候才前來叩拜，不巧，今日遇到了陳貴妃。

「公主殿下到——」

「陳貴妃到——」

奴才們的傳呼聲此起彼伏傳進長樂宮主人的耳里，琉璃與陳氏領着一眾嬤嬤宮女先後進入長樂宮內殿。

軒轅氏雖然已經是天命之年但因天生樂觀又保養的甚好，看起來氣色極佳，端地是雍容華貴。

「今早就聽到幾隻喜鵲在門外直叫，原來是貴妃和璃兒湊到一塊來看我這個老婆子了!」軒轅氏笑盈盈的向身旁的管事姑姑梅蘭打趣道。

梅蘭亦是面帶微笑的附和，「可不是嗎?太后是有福之人，喜鵲這是爭着給您報喜呢！」

陳貴妃素來是個看眼色行事的各種高手，立馬上前諂媚道，「太后，您看您面色紅潤就跟春天剛結的桃花似的，這番姿色就連臣妾也自嘆弗如，哪裏能算是老呢?」

「哈哈，你瞧瞧，貴妃這張嘴啊，沒有比她更甜的了。」軒轅氏自然也知道陳貴妃的話中飽含誇張成分，但她保養多年得到如此奉承心裏也是滿是歡喜。

「哪有，臣妾這是實話實說!」陳貴妃笑得花枝亂顫，哄的老太后一陣開心。

陳貴妃着實把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功夫發揮到極致，難怪如今哄的皇奶奶也放下偏見。

陳氏熱衷獻殷勤，琉璃也不貿然上前阻斷，只是靜默的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然而任誰也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軒轅氏看到一旁的琉璃，知道她因為她母后的事與陳氏不和，此刻也不逼迫她放下成見，看向陳貴妃道，「貴妃，你先回去吧！好一段時間沒見到璃兒，我們祖孫倆說一些體己的話!」

逐客令都下了，陳氏也不願與琉璃待在一處自討沒趣，雖是不喜軒轅氏偏心將自己趕走，但終歸沒有多言，只是福了一下身子便告退。

琉璃冷笑，這陳氏在皇奶奶面前如此賣乖取巧，怕是垂涎已久的皇后位置還沒得逞吧？後宮大權如今還落在皇奶奶手裏。

古往今來，後宮的女人爭來爭去左不過那個位置。可惜，她當年費盡心機害死母后仍沒有如願爬上那個位置。

「皇奶奶!」琉璃如兒時一般親切的呼喚軒轅氏，輕挽着她的胳膊，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唉!」軒轅氏笑着應了一聲，「璃兒治病，如今身子可是大好?」

軒轅氏向來疼惜琉璃，見琉璃臉色依舊不佳，不免多問道幾句。

「勞皇奶奶記掛，璃兒這病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琉璃絲毫不掩飾她心中的難過，她本就是為博得軒轅氏的同情的。然而這難過也是發自內心的，為何母后那麼好的人不在人世?自己一生不曾有過大奸大惡卻如此薄命。

小小年紀卻受病痛折磨，軒轅氏素來悲天憫人，琉璃又是她最疼愛的孫女，心中的憐惜之情更不會少。

「可憐的孩子，」軒轅氏嘆息道，轉頭又吩咐梅蘭，「去將我那留的從西域送來的貢品千年人蔘拿來，讓璃兒補補身子!」

「皇奶奶不可，孫兒的身子孫兒明白，那人蔘無法治癒我的頑疾，讓我食用不過是浪費。千年人蔘是個好東西，皇奶奶還是留着自己用吧!」琉璃不留絲毫餘地的直接拒絕。

軒轅氏是個什麼性子，琉璃深諳，她素有悲天憫人之稱卻也是個吝嗇之人，千年人蔘這樣的東西可遇不可求，此刻大手一揮給了，日後想起必是如割肉般後悔。琉璃想要她的寵愛不斷，必然要拒絕，再者，千年人蔘的功效講真的還不如蒼梧峻山上的一顆草，琉璃對其並無留戀。琉璃不但要拒絕還要讓軒轅氏熨帖的接受，從此心懷愧疚。

「璃兒，你小小年紀怎說如此胡話？明日我便讓皇帝張榜出告示，我就不信這天下間的醫師都這般無用，還沒有人能醫治得了你的頑疾了?至於那人蔘你不肯食用，我姑且先給你留着，等到那天有用了我再給你，你萬萬不可因此自暴自棄，放棄治療!」

「皇奶奶不必擔憂，孫兒省的。」琉璃又是挽住軒轅氏笑盈盈道，「璃兒還想多陪伴在皇奶奶身邊幾年!」

「你這孩子，過兩年就及笈了吧!老大不小了，也是時候找個好夫家了。」軒轅氏打趣道。

「皇奶奶——，您這是不疼愛璃兒了嗎？璃兒才十二，離及笈還有三年時間，您這就捨得將璃兒往外面趕了?璃兒還小，這事過幾年再說也不遲。我是天家的子女，身份尊貴，誰娶我不是光耀門楣的幸事，您還怕我嫁不出去不成?」琉璃半是委屈半是自戀的撒嬌道。

「恩，此話在理，但哀家怕世家裏那些好兒郎被別人挑揀了去，剩下的那些紈絝子弟配不上我的璃兒。」

「再說哀家也一大把年紀了，給你找個好夫婿，有個夫家庇護你，我日後也好去見你娘親!」軒轅氏拉着琉璃的手，絮叨著。

琉璃當即反駁，眉一皺一臉嚴肅道，「皇奶奶您這是說的什麼話，我雖然不喜歡陳貴妃，但她剛剛說的有一點沒有錯，您還年輕著!」

「呵呵，我的傻璃兒話雖如此，但哀家總惦記着這件事，哀家瞧著丞相府的南宮侍郎不錯，如今皇帝也大有重用的意思，你嫁過去必然是極好的。」

「皇奶奶，我是天朝嫡女又是父皇御賜了無上封號的琉璃公主，身份已足以榮耀自身庇護他人，哪怕是乞丐，只要我願意，必然也能成為神仙眷侶快活一生，又何須如此?」

「梅蘭，你瞧瞧，她這尾巴可是要翹上天了!」軒轅氏被琉璃一番桀驁不馴的話逗樂，轉言又道，「不過璃兒說的也是事實，我天家的孫女若能下嫁給他們是他們的福氣!」

左不過是要逃避婚事才如此說道，皇太后這番自傲又理所當然的樣子，琉璃也不好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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