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山村喜事

「叮——當！噼里啪啦，稀里嘩啦！」

馬家的花轎跟婚車終於來了，鞭炮聲炸碎一地金紅。

三馬車足足雇傭了二十多輛，從不大的磨盤嶺這頭一口氣排到那頭。

整個村子都沉浸在柴油氣味的瀰漫跟飯菜的香氣中。

「時辰已到！新娘子上花轎嘍——！」

兩個司儀在外面紛紛呼喊，接下來是那些青皮後生們的呼喊。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

張梨花正在屋子裏細心打扮，幾個小姐妹聽說她要結婚，全都從城裏趕了回來。

姑娘坐在鏡子前面，鏡子裏顯示出一副花容月貌。

她本來就很美，瓜子臉，月牙眉，杏核眼，櫻桃小口一點點，再加上淡施脂粉，就顯得更加嬌俏，好比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半開半合。

姑娘一生中最光輝燦爛的時刻，在今天盡情綻放。

桃花，杏花，槐花跟好多小姐妹簇擁着她，幫她梳妝打扮。

「梨花姐，你可真美！小冬哥娶了你啊，可真有福氣！！」

「是啊梨花，記得洞房的時候搶紅被子。」杏花跟他提議道。

「為啥要搶紅被子呢？」梨花問。

「你不懂，新婚第一晚搶紅被子，證明這輩子說了算，可以當家做主，不受欺負。」

梨花微微一笑，不知道這又是哪輩子流傳下來的規矩？

姑娘收拾好，要蒙紅蓋頭了，窗戶外面傳來孩子們的嘻嘻大笑。

一群不懂事的娃兒們把著窗戶口看新鮮。

「新娘子，真美麗，身上穿着紅嫁衣，一嫁嫁個好女婿……。」

梨花的老娘張二嬸來了，順手從簸籮里抓起一把花生棗子，隔着窗戶撒了出去。

「去去去，吃棗子吃花生，別鬧！誰鬧打誰P股……。」

花生跟棗子撒出，孩子們立刻一陣哄搶，好像一群搶米的雞，然後紛紛散去。

閨女馬上出嫁了，養二十年的好白菜要送給馬小冬這頭豬，二嬸的心裏真是戀戀不捨。

她抓着女兒的手，淚水漣漣說：「梨花啊，到那邊要好好伺候男人，孝順公婆，做個好媳婦，兩口子別鬧彆扭，好好過日子，啊……？」

瞧著娘依依不捨的樣子，梨花竟然笑了：「娘，現在都啥年代了？誰還那麼賢惠？放心，馬小冬不聽話，我就打到他服氣為止……。」

「別，千萬別！閨女啊，當人的妻子要懂得禮數，不然人家會笑話爹娘管教無方嘞。」

「娘，俺知道了，瞧你？俺是出嫁，又不是上刑場，哭個啥？大喜的日子咱不哭，應該高興才對……。」梨花一邊勸，一邊幫母親擦去眼淚。

「你倆好好的，娘就高興，丫頭，娘捨不得你啊……。」二嬸抱上閨女，哭得更凶了。

直到馬小冬身穿新郎裝，帶着大紅花走進屋子，娘兒倆才止住悲聲。

「梨花，時間到了，咱們該走了，要上花轎了……。」馬小冬催促道。

二嬸站起身，幫着丫頭蒙上紅蓋頭，然後開始教訓女婿，給他立規矩。

「馬小冬！恁媽的個腿！娘的個腳！豎起耳朵你聽着！俺家梨花嬌生慣養，你可不能欺負她，如果碰她一指頭，我先罵你爹娘，再拆你的窩！到時候，別怪本丈母娘我發火！」

「是是是！娘你放心，我保證以後對梨花好，絕不欺負她，不讓她為我流一滴眼淚，不然你就打斷我的腿！」

面對丈母娘，馬小冬當然唯唯諾諾，點頭哈腰，放屁都要憋著。

「那好，老娘要的就是你這句話！趕緊抱起你媳婦，滾蛋！！」

反正二嬸對他不感冒，現在為止，仍舊覺得家裏的好白菜讓豬給拱了。

唉……王琦多好啊？家裏有錢還恁帥，梨花沒福氣啊。

馬小冬立刻哈腰，將梨花抱起，抱出屋門，走進院子。

院子裏有好多人，熙熙攘攘。

他就在眾目睽睽下將妻子抱出院子，上去大街。

一大群孩子跟過來，在後面攆著歡呼，唱起豬八戒背媳婦的兒歌。

「豬八戒，肥又胖，耳朵大呀有福相，抱呀抱呀抱新娘，一邊走一邊唱，出了高老莊,一路好風光。累得汗水淌，腳也抖來身也晃，倒呀倒在大路上……呵呵呵呵。」

閨女頭前走，二嬸在後面舀一碗水，潑在地上。

女兒出門子，母親潑水，象著着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

「新娘子上花轎嘍——！」

司儀一聲呼喊，三馬車上的轎簾被挑開。

馬小冬將身穿大紅嫁衣的梨花放進了轎子裏。

轎簾放下的那一刻，梨花只能看到男人的一雙腳。

馬小冬穿的是皮鞋，那雙腳好大，沉穩有力。

她哭了，心裏仍舊在對王琦念念不忘。

她還想起了徐志摩的一首詩。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那一聲珍重里有蜜甜的憂愁——。

梨花的心情非常複雜，雖說跟馬小冬是假結婚，可喜事辦得跟真的一樣。

她不知道進去洞房，會不會弄假成真，假戲真做！

「起轎嘍……！」外面再次傳來司儀的呼喊。

發現新娘子上轎，所有的三馬車一起發動，不規則的山村街道里濃煙滾滾，柴油機通通亂響。

按說，小東家距離梨花家不遠，最多兩三百米。

但按照山村的規矩，必須要出西門，進東門。

就是從村子的西邊出去，轉悠一圈，再從村子的東頭進來。

三馬車再次排成長龍，炮車在前，婚車緊隨其後，再後面是嫁妝車跟送親的隊伍。

咚咚咚！噹噹當！幾聲炮響，車隊開上山道。

鼓樂聲跟嗩吶聲一路不停，來時吹的是百鳥朝鳳，回時吹的是鸞鳳和鳴。

百鳥朝鳳分喜樂跟哀樂，娶媳婦當然要吹歡快的喜悅。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出來看稀罕，這個說：「新娘子長得好，真是美麗。」

那個說：「新女婿也不錯，樣子帥帥滴，人家馬小冬有錢啊，還會鳥語。」

「他倆是郎才女貌啊，門當戶對，都是磨盤嶺的有錢人，魚找魚，蝦找蝦，烏龜配的是王八。」

反正說啥的都有，眾說紛紜不置一詞。

馬小冬站在三馬車上，扶著轎桿，心裏美得跟吃了蜜蜂屎一樣甜。

「哼哼！張梨花，想忽悠我，門都沒有！逮進籠子裏的鳥兒，我還能讓你飛了？進了馬家的門，就由不得你了！乖乖做我的媳婦吧。」

從答應這門婚事那天起，他就沒打算跟梨花離婚。

很快，接親的車隊轉悠到村東，再次進去村子，在馬家的門口停下。

馬小冬挑開轎帘子，又將梨花抱了出來。

走進家門，跨過火盆，院子裏全都安排好了，立刻舉行典禮儀式。

「新郎新娘就位！拜天地嘍——！」

馬老根和張二叔，郭素容跟張二嬸已經坐好，隨時準備接受一對兒女的跪拜。

「第一拜，一拜天地！」

馬小冬跟梨花立刻衝天地磕頭。

「第二拜，二拜高堂！」

兩個人又沖父母爹娘磕頭。

「第三拜，夫妻對拜！」

這一拜最關鍵，只要雙方拜過，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梨花的身子輕輕顫抖一下，還是跟馬小冬拜了下去。

從此，她再也沒有離開過馬家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