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5 十三先令六便士

0005 十三先令六便士

這是海的味道……

時隔半年,洛林再一次回到普利茅茨,物是人非。

這裏是英格蘭,歐洲,乃至全世界最著名的港口之一,屬於偉大的皇家海軍。

強大的海峽艦隊在此地駐紮,大不列顛皇家海軍學校的光榮前身,洛林的母校,普利茅茨海校在此地開堂授課。

德文港是普利茅茨的核心。

世界最頂級的德文港船塢樹立在紅色的燈塔邊,最優秀的造船匠們身在其中,晝夜不息地為皇家海軍建造一艘又一艘動人而強大的風帆戰艦。

還有長排的,如海上浮島般的泊錨碼頭,那些懸掛米字旗的巨大戰艦從這裏駛向海洋,神采奕奕的水兵在甲板上縱聲歌唱。

可或許是因為德文港的聲名太過顯赫,人們時常會忘了,沿着風平浪靜的普利茅茨灣,還有一長串珍珠似的民用港口。

她們也是普利茅茨的一部分,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們都是英格蘭人首選的起航與歸國之地。

索托港就是這樣一座民港。

和大部分民港一樣,這裏混亂,自由,各種房屋隨意搭建。在光鮮整潔的碼頭背後,還藏着數不盡的骯髒暗巷,專用於藏污納垢。

行於其間,你可以看到虔誠的牧師,張揚的冒險家,勤勞的農夫,風騷的妓女,還有騙子,掮客,律師,手藝人,以及破產的手藝人。

當然,這裏最多見的還是汗流浹背的碼頭工人,爛醉如泥的落迫水手和英格蘭真正的精神象徵,那些貪婪、無畏並且狡詐的海商們。

從塔維斯托克出來,洛林用身上全部的錢換了一張索托港的馬車票,背着他的破皮囊,一路來到一家名為【人有三急】的典當鋪子。

在把沙克的傲慢踩在腳底下之前,他首先得恰飯。

隔着高高的,幾乎可以夠到下巴尖的櫃枱,憨厚的黑人店員正以某種極度專業的態度為洛林身上最值錢的東西定價。

「懷錶一隻,走針……」黑哥兒瞥了眼店裏的座鐘,「一塌糊塗,基本不能當作鐘錶看待。」

洛林聳了聳肩。

鐘錶小型化是近些年才出現的新潮流,走針精準是天方夜譚。在更多時候,懷錶依舊只是被當作一種華貴的飾品,一種貴族身份的象徵。

看洛林沒有意見,黑哥兒合上表蓋,取來一隻單筒的珠寶鏡,叩進眼窩。

「唔……祖母綠一顆,約兩克拉,切割可以給80分,然而成色差了些。錶盤銀制,有划痕,很多劃痕,還有污垢……」

他皺着眉拔下珠寶鏡,鄭重其事地看着洛林。

「先生,下次打劫的時候咱能不能小心些?珠寶是嬌嫩的白種女人,對一個紳士來說,不應該拿靴子去踩她們的臉。」

「如果我準備搶劫。」洛林把如果咬得格外重,「我會尊重你的意見。」

黑哥兒有些遺憾,因為洛林很狡猾,不願承認懷錶是臟物,這讓他少了一個壓價的正當理由。

他用黑絨把懷錶包起來,收拾起滿桌的鑒定工具。

「先生,走針破懷錶一枚,三成新,本店願意作價八便士。」

「多少?」

「八個便士。」他用黑胖黑胖的手掌比了個六,自信說,「我敢說這是港區最高的開價,主人的慷慨人盡皆知。」

「才八個便士……」洛林皺了皺眉,「把懷錶還我。」

黑哥兒臉色微變,下意識拽了拽手邊的黑絨。

「先生,我用主人的信譽保證,你就算尋便索托港也找不到比我們開價更高的店了,何必浪費時間呢?」

「真的?」

雖然這一世洛林含着金湯匙長大,確實沒有機會操持生計,但上一世……

他的小動作引起了洛林的警覺。

啪一聲響,洛林把腰上的劍拍上櫃枱,笑着問:「認識它么?」

黑哥兒不由咽了口唾沫:「這是皇家……」

「皇家海軍少校軍官指揮劍。」

洛林一字一頓地說,慢條斯理地抽劍,在黑哥們面前,肆無忌憚亮出它雪亮的鋒刃。

「它和懷錶屬於同一個人。十年前,那人在一場接舷中用這把劍殺了一個法國男爵,俘虜了一艘四級艦,踩了你手上的懷錶,因此,他得到了晉陞。」

「懷錶上的划傷是那場戰鬥里留下的,而懷錶背面的花紋則是那個男爵家族的家徽,記錄在《貴族紋章學》第162頁,你該去看一下。」

洛林頓了頓,掀起眼皮掃了眼黑哥兒的臉,「你知道它們為什麼會落到我手裏么?」

黑哥兒黑白分明的眼窩有點充血。

他突然反應過來,眼前這個年輕人,雖然他的黑髮褐瞳很不貴族,破舊的衣衫像個流浪漢,可他的言行舉止,坐卧起行,無一不體現出良好的教養,還帶着一股濃重而刻板的軍人氣質……

一個參過軍,並且受過良好教養的少年……這樣的人只能有一種身份……

洛林笑眯眯把劍頂到他的心口。

「你知道么?依照英格蘭的法律,我如果把劍捅下去,大概會因為意外損壞國民財產的罪名,被判賠償六到八個先令。」

「我相信這枚懷錶的價值會略微高過這個價,而且在賠付之後,剩下的數目依舊遠遠超過八個便士。」

洛林的劍尖偏移,挑起黑哥兒胸前的名牌。

「星期五先生……沒想到你的主人還是笛福先生的粉絲……星期五先生,你說我該捅下去么?」

「十三先令六便士!」星期五臉色慘黑,說得飛快,「主人去西班牙了,他給我的授權只有這麼多。多一個便士,他回來以後都會打死我,而且不需要向任何人支付賠償金!」

「雖說還是少了點……」洛林遺憾地嘆了口氣,收劍回鞘,「不過,成交。」

……

「究竟哪艘船需要海員呢……」

索托港的碼頭停滿了船,各式各樣。

有近海商船中最常見的柯克型,有小型的單桅斯魯普型,偶爾還能見到桅杆更多的斯納庫型,獨獨獨見不到海軍當下的主流,最適合遠洋航行的蓋侖型三桅帆船。

這並不出乎洛林的意料。

索托港是小商人的聚集地,主營則是近海貿易。

對風小浪平的多佛爾海峽來說,老款的帆船更便宜,載貨量和船速也沒有明顯劣勢,是這些近海商人最優的選擇。

洛林本打算從這裏起步,一邊積累資金,一邊觀摩當代海商的貿易技巧,可事情卻沒有他想得那麼順利。

港口上人來人往,幾乎每艘船都需要碼頭工人和水手,卻絕少會有海員的需求。

就算偶爾出現那麼幾家,在看到洛林的年紀和裝扮后,他們也不願給他面試的機會。

在商人的概念里,像海員這樣的佼佼者只可能從資深水手當中脫穎而出。他們既是船上的技術工種,也是水手們的領班,船長的助手。

接受過系統教學的海校生當然是例外。

問題是洛林雖然做過海校的優等生,但他中途輟學,沒有憑證,現如今紅口白牙,實在沒法讓陌生人相信這份優秀得有些過份的履歷。

連着被拒絕了四次,有些心灰意懶的洛林拖着腿走到中心廣場,看着滿場無憂無慮的鴿子,嘆著氣取出剛買的黑麵包。

黑麵包的口感很糙,但勝在價格便宜,兩便士就能買到辭典大小,足夠吃一星期的一大塊。

而且它很乾燥,易保存,也是最合適航海的主食之一。

洛林掰下一小塊來,自己吃一點,搓碎了灑出去,讓鴿子們也吃一點。

鴿子很快聚攏過來,圍着他的長椅擠成一團,咕咕咕地叫喚,吵鬧得讓人沒法專心自怨自艾。

洛林喃喃自語:「還說什麼自己去拿,眼下連船都上不去,叫我怎麼拿?」

他自嘲笑了一下,收好麵包站起身,預備要再接再厲,突然看到噴泉那聚起了很多人,就像他的身邊,正聚著茫茫多的鴿子。

人群中間響起一個聲音。

「亞……亞提斯商會招慕能開船的資深海員,也歡迎有志從商的人入股!我有船!有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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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日不落當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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