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6 Poisson D'Avril

0536 Poisson D'Avril

4月1日,愚人節。

1582年,法蘭西正式頒行羅馬教皇所倡議的格里高利曆,取代了舊曆在4月1日辭舊迎新的傳統,將1月1日定為新年元旦。

然而人類最大的共性就是個性,只要涉及到改革,哪怕沒有贊成者也一定不會缺少反對者。

新曆新政理所當然地遭到了一部分頑固派的強烈反對,而他們反對新政的方法是……

1.在4月1日互道新年祝福。

2.在4月1日互贈新年禮物。

3.在4月1日舉辦新年舞會。

憑心而論,像這樣懂得圈地自萌,努力不給其他人製造麻煩的反派要是放在後世絕對是反派中的榜樣,值得被樹立起來廣而告之,引導社會風氣向良運作。

然而嚴於律己的法蘭西人從不姑息任何來自內部的敵人。

支持變革的人在各種場合嘲諷他們,刻薄殘忍的人利用保守派的信任向他們贈送侮辱性的禮物,邀請他們參加子虛烏有的聚會,並在他們上當之後不分場合地大喊「PoissonD'Avril」(四月的愚弄)。

保守派很快成為了全國的笑柄,不久之後便在社交圈中銷聲匿跡。

而改革派大獲成功,為了標榜和紀念自己的勝利,他們把這次驅逐政敵的行動像傳統一樣傳承下來,久而久之,才演變成了現在每年一次的全民大聯歡。

這是一個飽含惡意的傳統節日。

在洛林心裏,如果他要對敵人趕盡殺絕,只會破壞他的同盟,侵吞他的財富,剪除他的生命,剝奪其家人報復的希望,絕不會像那些法蘭西人一樣,無下限地去嘲弄對方的立場。

就像是這次印第安戰爭。

洛林需要生活在佛羅里達的印第安人成為邁阿密發展的助力而不是阻力,所以才會處心積慮去打破他們的圈子,拆解他們的團結,摧毀他們的優勢,但無論造多少孽,他都不會去否定印第安人曾經的生存哲學和處事立場。

這是底線,也是偽善。

純樸卻不善良的印第安人根本不知道他們掉進了什麼樣的陷阱,只知道不知不覺間,原本勢均力敵的東西佛州突然出現了實力的傾斜。

又是不知不覺間,東佛州開始仗勢欺人,原本守護部落和平的限戰令成了助紂為虐的幫凶。

還是不知不覺間,東佛州一下子和白人勢不兩立,而西佛州連坐壁上觀的資格都沒有,必須在同胞和白人中二擇一,選定自己的站隊和立場。

就連戰爭的過程也發展得如夢似幻。

前一刻,東佛州圍困着邁阿密,似乎隨時都能消滅抵抗,把這座只有兩年歷史,卻發展得異常繁榮的小城燒成白地。

后一刻,一直軟弱的西佛州就打破了印第安謹守了上百年的盟約,還有更多更強的白人軍隊,悍不畏死的黑色軍團……

東佛州節節敗退,轉眼就丟光了平坦廣袤的北佛羅里達,他們被迫退入大澤,有西佛州的全力協助,白人眼見就要取得最後的毫無爭議的勝利。

然而白人卻放棄了。

放棄了致命一擊的機會,止步於大澤之外,開始鞏固已經拿到手的優質土地。

東佛州起初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遭遇,因為西佛州在白人脫戰之後壓迫更緊,攻勢更凶。直到幾次小心翼翼的反擊和試探后,他們才真的確信,白人真的發了慈悲,放棄了毀滅他們的機會……

誰是敵人?

東佛州諸部在疑惑中審視,一邊是步步緊逼的同胞,一面是自滿保守的白人。

東佛州聯合部落在圖塞拉爵士發佈止戰佈告的第四天宣佈成立,成立僅兩天就在大澤地北的龐塞拉湖畔抄了優奇部的老巢,把其族長、少族長和薩滿一骨腦串在了他們的圖騰柱上。

白人的退卻並沒有讓佛羅里達的印第安戰爭停止,恰恰相反,戰爭變得前所未有的血腥,卻不再和白人有半點關係。

消息傳回德雷克宅,傳到洛林的書桌,洛林和他的夥伴們面色複雜地看着羊皮紙上染血的拼寫着【Yuqi】的手書,真心希望銷售員們送回來的只是一張塞滿惡意的PoissonD'Avril……

沉默由洛林打破:「義勇軍方面的結算進行得怎麼樣了?」

「遠征軍、商會和社區的民軍已經解散了,遠征艦隊也回到了各自所屬,只有摩西堡軍團被圖塞拉爵士留了下來。」卡特琳娜翻看着文件,「北佛羅里達需要新的軍隊駐防,看他的安排,是打算把摩西堡軍團編入正規。」

「他想把北部全交給黑人?」

「應該是混編。」卡特琳娜說,「聖奧古斯丁堡擲彈二團並沒有歸建,考慮到北佛羅里達的面積,放四個團的兵力並不算多。」

「聽起來爵士居然有建城的打算。」洛林好奇地調高嗓音。

「打算是打算,但短時間裏他騰不出預算,能做的頂多就是用木頭搭建一座軍事堡壘,用來提振投資人的信心。」卡門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

「種植園投資?」

「北佛州肯定會以種植園為主。不過我聽說爵士已經從印第安人的記錄中找到了一座銀礦和一座鐵礦,我打算讓礦業公司全吃下來。」

洛林想了想,點點頭:「讓西班牙背景的全資商會去談,三到五年後再轉到德雷克名下。邁阿密的事我們做得太招搖,強行逼迫爵士罷兵,我能感覺到爵士對我們有了戒備。」

「我會處理好的。」

克倫敲打着自己面前的文書:「貨款方面,資產管理公司已經完成了戰爭專款的代發,錢款並不充足。」

「卡門向我們徵求意見,考慮到其他聯社成員的情緒,我和查克.帕克主動減少了屬於我們的份額。」

「150萬鎊戰爭專款,海事集團只要了68萬,美洲分會22萬,直屬艦隊16萬,剩下的全部按比例發給了其他商會。」

「我們現在是邁阿密市政廳最大的債主,總債務達83萬鎊,聽起來是一筆好的儲蓄。但因為你之前大方地決定不滾利,也沒有要求市政廳免稅,我們實際的利潤率卻不算高。卡門告訴我,就算忽略未來10年的通漲,這筆生產的總利潤率最多也只有17%。」

克倫難得地斤斤計較,唬得洛林不由發愣。

他發自內心地感慨道:「克倫,真的,你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個商人……」

日耳曼大漢的臉噌一下漲得通紅,張著嘴吶了半天。

「這是一場醜陋的戰爭,除了錢,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值得追求的東西……」

人人迴避的瘡疤還是被血淋淋地揭開了……

洛林挑了挑眉毛:「錢的話總會其實賺得不少。因為周邊的威脅根除了,邁阿密的地價因此翻了好幾倍。只說墨西哥灣周邊,我們的土地價值已經能和新奧爾良媲美,而且城鎮活力遠高於新奧爾良。」

「至於這是不是一場醜陋的戰爭……」洛林瞥了克倫一眼,「我突然有一個念頭。」

「一個念頭?」

「卡門,按照這場生意的利潤預算撥一筆款給克倫,成立印第安勞工公司。」

「誒?」

卡門不解,克倫不解,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疑惑不解。

由德雷克一手挑起的印第安戰爭一步步滑向血腥的深淵確實讓他們的良知感到不適,但他們是私掠者,不是聖經中記載的聖徒。他們之前沒有做錯任何事,現在也沒有為自己的行為贖罪的必要。

洛林怎麼突然之間就心軟了?

面對着所有人的疑惑,洛林無奈地聳了聳肩:「不明白?」

眾人齊齊點頭。

「卡門,邁阿密的工程停了多久?」

「因為勞工不足,只有不到一成勉強維持着開工……」

「這就是救贖的理由。」洛林笑着說,「在北美大陸,白人最大的缺陷在於人力不足,邁阿密移民的勢頭很好,但現在也不過一萬多在籍,等到年末,大概勉強能超過兩萬人。」

「在籍兩萬,暫住三萬,能夠提供的閑散勞動力不會超過兩千人,這意味着,我們無法依靠白人完成我們的規劃進度。」

「我們可以尊重印第安人自相殘殺的選擇,我們不必心懷罪惡,我們只是開了頭,做出決定的自始至終都是他們自己。」

洛林把手掌平放在桌子上。

「他們有權利揮霍自己的生命和未來,但是我的夥伴們,他們沒有權利讓邁阿密用繁榮為他們陪葬,我們需要糾正他們的錯誤。」

饒是卡門也被洛林的強盜理論繞得暈頭轉向,她有些結巴地疏理著自己的語言,竭盡所能準確地表達自己的思想。

「我想……我想現在戰爭才是那些部落的頭等大事,就算我們給出高價,他們也不願把青壯年提供給我們……」

「他們當然不願提供自己部落的青壯年,老弱病殘對我們也沒有價值。不過大澤地的戰爭激烈得很,他們手上捏著的也不只有願意為他們打仗的年輕人。」

洛林站起來,習慣性地踱著圈思考,完善心裏的靈光一現。

「成立印第安勞工公司,由米斯基託人做股東,召募那些入籍的塞米諾爾人做業務,深入大澤地的部落,用物資去換取那些年輕完整的戰俘和奴隸。」

「等那些戰俘和奴隸到了邁阿密,立刻解除奴籍,和他們簽訂自贖合同,用他們的自由來購買他們的勞力。佛羅里達廢奴的傳統已經持續了五十多年,我們這麼做是迎合主流文明,沒有人會把我們當成異端來看。」

「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用低價購買到充足的勞力。」

「我們的業務員看到了慘烈的戰爭,拯救了自己的同胞,這有助於他們重新認識自己的幸福生活。而新來的勞力經歷了慘烈的戰爭,心懷着對同胞的仇恨,又得到了我們的救贖,對我們只會感恩戴德。」

「對了!我們還可以允許他們點名贖買自己的家人,成本則算進他們的自贖合同裏頭。」

「家的概念有助於進一步提升他們對邁阿密的忠誠,哪怕我們不在老幼的價格上動手腳,這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還有……還有……戶籍!」洛林拍打着自己的腦袋,「才經歷了圍城戰爭,邁阿密人對塞米諾爾人不可能沒有警惕,短時間接受大量入籍會對城鎮的安定產生不良,和白人一視同仁的結果也不會差得太遠。」

「結束自贖期的塞米諾爾人不享受移民福利,讓他們安心地為我們工作,想要擁有戶籍,就要憑自己的能力和積蓄購買邁阿密的不動產權。」

「大致上這就是我對勞工公司的構思,細節上還需要進一步琢磨,但原則上,就是為戰俘明碼標價。」

「我們購買勞力,用勞力加速邁阿密的建設,用勞力吸引工業進駐。工業生產能刺激港口貿易,港口貿易能招攬移民,繁榮城鎮,提升邁阿密的整體價值,構架出有利於我們的良性發展的閉環。」

「PoissonD'Avril,就算是愚人節的提議也不見得非得愚蠢不可。」洛林得意地看着克倫,「現在就看你了克倫,你願意去壓榨塞米諾爾人最後的價值么?」

「我願意!」克倫站起來,鄭重其事,「更準確地說,是當仁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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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日不落當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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