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4 獵兵時間

0424 獵兵時間

城門洞開!

在木門開啟的吱呀聲中,有人一錘砸開了吊門的絞盤。

半掛在空中的吊門如隕石墜地般轟隆砸落在地面,漫天的煙塵湧上半空,驟起的沙塵爆席捲過戰場。

雙方的戰士們被迫閉起了眼睛,在這場猛烈突兀的沙暴當中,僅有少數人能夠享有看的特權。

羅伊.哈薩迪無疑是特權者之一。

在士兵們的保護下,他原本就藏在離城牆最近的幾段掩體背後,哪怕身處在紛亂的戰場,也一字不漏地聽清了克倫的戰令。

直到吊門墜落,他猛閉上眼,躲開了席捲而來的沙塵,也在沙塵過後第一個睜開眼,有幸看到了讓人激動得心肝發顫的壯美!

沙塵的背後,密密麻麻的德雷克火槍隊齊刷刷探出腦袋,水手們在連綿的口令中舉起保養得宜的海事通勤,旋即就是一輪爆豆般的排槍!

亂糟糟的戰場乍然安靜,那些麥苗般戳在戰場中間的漫山遍野的蘇丹衛隊,那些幾乎已經壓到城門口的蘇丹衛隊,那些已經攻佔了第一道掩體的蘇丹衛隊……

怎麼……好像……可能……似乎……並沒有倒下幾個?

羅伊的眼角猛地一跳,感動消失了,激顫消失了,他咬牙切齒啐掉一嘴的沙塵,惡狠狠罵:「該死的德雷克,該死的英國佬!」

他這一次倒真是錯怪了洛林,至少從本心來說,洛林更希望自己的水手能為盟友儘力,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基礎上。

然而他們的合作終歸是侵略者與叛國者的苟合,中間還橫亘著諸如人種、信仰、文化、歷史等種種不利。

正如羅伊的副官不信任洛林,德雷克們也一致認為,死掉的盟友是最好的盟友。

連視錢財如糞土的資本家克倫.斯科特先生都在戰前祭出了資本武器,他告訴火槍隊的水手們,本戰殉職視同意外亡故,商會提供撫恤,但只提供最低標準。

多重認知之下,水手們的表現可想而知。

他們聽到了戰令,然後隨緣一樣伸出或長或短的槍管,隨緣一樣擺出或大或小的角度,隨緣一樣向著亂糟糟的戰場扣下扳機,連結果也不看,就像受了驚的地鼠一樣齊刷刷把腦袋又縮回去,嘻嘻哈哈地裝着彈,抱怨起阿曼人油膩過剩的監牢伙食。

後面的炮兵陣地表現得一點都不比火槍同僚們更好。

亞查林叼著從監獄裏帶出來的稻草杆子,翹著二郎腿,舉著遠望鏡。

「目標散佈在105至350,陣型蝟集,而我們的任務是封堵後路。」

「但是先生們,別忘了在400到450的某一塊山岩後面,我們皮嬌肉嫩的副會長正和他的東方女朋友在粗糲的岩石上幽會。」

「他們不見得知道躲避炮火,因為在醉人的愛情面前,智商往往不足為憑。」

「放跑敵人你們會挨罵,會被罰洗甲板,繫繩結,這是很重的刑罰。但傷到副會長或是他漂亮的小女朋友,會長會活剮了你們,肉可以喂海豚,骨頭可以釣鯊魚,絕不會讓你們的家人得到一根指頭。」

「如何抉擇,先生們?是盡職盡責還是盡責盡職?我交給你們自己選擇。」

「我命令,以炮為單位,鎖敵後路,自由射擊,開火!」

火炮在激昂的戰令下稀稀拉拉響了起來,落點集中在250到300範圍,又慢,又散。

炮手們垂頭喪氣地工作,不求有功,甚至不求無過,他們只求炮彈不要飄,也不要打中石塊、喬木一類容易飛濺的東西,最終的效果可想而知。

羅伊.哈薩迪看得兩眼充血,偏又說不出任何苛責的話。

支援來了,他的敵人亂了,他的部下站穩了腳根,第一次依託掩體開始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更重要的是,與不能依仗的英國佬不同,他能夠託付性命的堡中精銳終於排著齊整的隊列,敲著短促的戰鼓走出了堡門。

「30米!一二列穿插,舉槍,放!」

那是他的團副鏗鏘有力的指揮。

「射擊后兩翼散開,后列上前!前進,前進,保衛你們的將軍,保衛哈薩迪!」

「前進,射擊,放!」

那是他留在堡中的兩位營長。

戰場的局勢在眨眼之間得到逆轉,蘇丹衛隊陷在炮與槍火的風暴中間,先前的優勢有多大,現在的傷亡就有多狠。

他們的人數有一千人,米拉尼原先到城外列隊的則是六百,在先手分明的壓制下,火力差在最大時曾達到過994對236。

他們已經組成了密集有序的突進陣型,邁著正步,奮勇向上。

可就在這時,吊門落下來,排槍、火炮鋪天蓋地,把他們的陣型扯得稀爛。

德奇亞茲還沒來得及重整陣形,整整九百人隊列嚴密的米拉尼駐軍便衝出城堡,像他們先前做過的那樣,肆無忌憚地向他們潑灑出鉛火的洪流。

衛隊的戰士們成片栽倒,死掉的抽搐著身體,傷重的大聲地哀號。

敗相在瞬間呈現!

親近的衛士拖着痴傻的蘇丹,推著斷腿的元帥拚命退往稀疏的樹叢。才退到半路,德奇亞茲突然看到一枚有氣無力的炮彈,帶着一股說不出的懶散氣質,徑直砸在了隊伍的正中。

「阿拉……」

轟!

……

時間倒回到十分鐘前。

皮爾斯丟下書寫板和筆,向著肖三妹伸出手:「肯塔基,三妹,移交砝碼的時候……到了。」

肖三妹立刻把一桿早已上完膛的肯塔基步槍遞到皮爾斯手上。

熟悉的觸感從手心傳來,皮爾斯捏住槍,端起來,木質的包着銅皮的槍托壓到肩上,金屬的冰冷透過臉頰,激得人頭腦一清,精神一震。

皮爾斯一直不喜歡肯塔基,哪怕長大了,因為身高的問題依舊不那麼喜歡。

肯塔基的槍體足有1.7米,和他站起來幾乎一樣高,皮爾斯總是無法在狹小的射擊艙順暢地使用它,畢竟1.3米的海事通勤就算戳上刺刀也很難達到這個長度。

這種不順暢究竟達到了什麼程度?

以單人單槍論,手持着肯塔基,當年的小皮爾斯需要5分鐘完成一次射擊,現在的亞提斯先生有純熟的技藝傍身,需要3分鐘。

而同樣的狀況,他使用海事通勤可以擊中120米的目標5次,使用查爾維爾可以擊中150米的目標3次。

可即便是這樣,肯塔基依舊是不可被替代的,想要和黑鬍子麾下的那個頂級獵兵對抗,肯塔基是唯一的選擇……

皮爾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屏息,閉住左眼。

視野變窄了。

肯塔基的準星在窄小的視野里游移,不可見的風依託草葉、灰塵、樹葉的伴舞被劃出軌跡,遠處是代表人影的彩色小點,距離白色最近的墨綠色就是皮爾斯的目標,巴沙爾.本.哈薩迪。

「肯塔基是唯一的。」

皮爾斯輕聲說,微微抬高槍管,讓準星不再對準目標,而是微微向上,再向上。

一種玄奧的名為「對」的靈感突然觸動了他的神經元,皮爾斯停下手,吐出氣,讓肌肉記憶住這一刻的一切。

「這樣的射擊,黑鬍子的獵兵能做到么?」

他輕輕扣下扳機,嘭!

槍焰噴出槍管,沉重的後座力像重鎚似砸向肩膀,皮爾斯沉肩,側腰,在缷力的同時丟掉長槍,臂一壓就從肖三妹手上接過第二把槍。

他重新舉起槍,只是這一次再沒有了漫長的瞄準過程,他憑着身體的記憶把姿勢恢復到三秒以前,就像時間在這一刻陷入卡頓,在小小的區間里反覆重演。

嘭!

二點五秒。

嘭!

二秒。

嘭!

一點五秒。

嘭!

第一桿槍墜地,皮爾斯捏著第五桿槍站起身,呼一聲吹開掛落額前的那縷捲髮。

「三妹,轉移,亞渣的炮彈會咬人,跑的時候記得仔細自己的頭頂。」

兩個小傢伙開始跑路,一米七的皮爾斯在後,一米五五的肖三妹在前。

肯塔基的長度給他們在山岩間蹦跳製造了巨大的難題,為了不讓槍拌住腳,他們只能像投降一樣高舉雙手,把橫過來的槍托舉在頭頂上。

城堡的方向開始傳來槍聲,初時雜亂,漸漸有序,在一聲巨響后達到最密,之後炮聲響起,槍聲又再一次雜亂起來。

「城堡的對抗似乎比想像中激烈多了……」

喘著氣,皮爾斯終於在十分鐘后跑到了既定位置。

這裏距離戰場600米左右,在一處低矮的半山,是一片由七棵大樹組成的疏林。

疏林正對着一條小徑,兩者直線距離220米,落差40米,中間包括一條山溪,一崖峭壁和半座山谷。

小徑是進出米拉尼城堡的必經之路,蘇丹衛隊如果潰退就必定會經過。這意味着在疏林設伏的皮爾斯可以輕易把他們納入射程,而他們既是發現了皮爾斯,想要跨過220米的直線距離也需要至少35分鐘。

抵達位置,皮爾斯把自己的長槍拋給肖三妹,肖三妹抓緊時間填裝彈藥,他則翻身上樹,三下五除二就在樹杈上找好了視野開闊的觀測點。

他的第二個任務是刺王。

在洛林的規劃中,迪拉曼需要死在這裏。

一方面,蘇丹的連續暴斃有助於馬斯喀特政治分裂。歐洲人喜歡政治分裂,越分裂,殖民一個國家的代價就越小,越分裂,白人就越容易把自己打扮成「朋友」。

另一方面,搖擺不定的哈薩迪家族始終是洛林心頭的一根刺。然而就算是上帝也不可能讓全堡上下1500多個阿曼人都成為忠貞的叛國者,洛林只能選擇最粗魯的辦法,讓蘇丹國的新主死在攻伐米拉尼城堡的途中,徹底斷絕這些人歸國的退路。

「只是這到處亂糟糟的,那位年輕的蘇丹究竟在哪兒呢?」

蹲在樹上,皮爾斯慢悠悠搖動着望鏡,搖著搖著,他突然愣在當場。

肖三妹剛剛費力地把一顆大半號的鉛彈扭進槍管,她收起通條,奇怪地抬頭:「少爺,您看到什麼了?」

「就在剛才,天殺的亞渣把我的任務目標搶走了。」皮爾斯吶吶地吸了吸鼻子,「蘇丹先生飛得好高,整個人都串到樹杈上,太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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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日不落當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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